金乌消散，天穹呈现出无尽星空。

天宫之上，赤足女子孑然而立，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李悠然。

静默许久，玲珑红唇微动，“你不该来此！”

“百年前你也是这般说的。”

李悠然冷冷一笑，道，“里面的那几个老家伙，现在都还活着么？”

玲珑颔首，并未回答李悠然任何问题，一指点出，李悠然身体再次湮灭。

但很快，他又一次重聚。

“你还是如此惹人厌烦！”

似是叹息，玲珑化去天宫，缓缓地落在地上，只是玉足却并未接触地面，宛如谪仙般缓缓漂浮。

李悠然笑道，“再如何说，我也该唤你一声姐姐，何以每次相见，你都要杀我几遍？”

“璇玑古境，出去之人不可再归，这乃是规矩。”

虽是美艳绝伦，可玲珑彷佛天生便是冰清玉洁，字里行间，都带着一丝冷漠，“上次你来，便已是破例，此次还想再进？”

“既然上次进得，那此次自然也进得。”

李悠然毫不在意道，“你们终其一生摸索长生，直至天地剧变也不敢走出来半步，这真的是太初所愿？”

听到太初二字，玲珑面色更冷，怒斥道，“放肆！”

她之一怒，天地道则瞬移瓦解，脚下大地更是寸寸龟裂。

可唯独李悠然，却仍无伤势，只因她知道，不论道法如何精妙，也斩杀不了前者。

“话说回来，百年前你们之所以放我进去，便是为了研究我的身体。”

李悠然澹澹一笑，道，“不如这样，我们打个商量，你若放我进去，我可以在里面停留两万年，这两万年里，不论你们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抗拒，如何？”

玲珑美眸微瞥，道，“上次你来，将古境当代圣女夺走，那这次，你又要带走何物？”

“上次之事你可不能怪我，是洛洛自己要随我离开。”

李悠然无辜道，“况且那时候你也不曾阻拦，还替我们拦下了那几个老家伙的追猎不是？”

“是啊，为此，我被关进无间炼狱受罚十万年。”

玲珑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悠然，冷漠道，“此次要进入古境也可以，但你我之间因果必须要了却。”

“怎么了却？”

李悠然皱了皱眉，退后了一步，“你不会是想将我也丢进无间炼狱十万年吧？那你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若杀的了你，我何须等到现在？”

玲珑目光冰冷，道，“百年前，你将当代圣女带出璇玑古境，我因此受到责罚，如今圣女已沾染世俗尘埃，注定不可入古境，所以，你必须要走遍大陆，另寻一仙灵古体来承载圣女之位，为我脱身！”

“那你还是将我丢进去再折磨个十万年吧。”

李悠然果断拒绝道，“你们那继承方式多变态你心里就没点数？让我找一个孩子进去替你填坑，我不还是欠下一桩因果？”

玲珑不再言语，冷冷地瞪了一眼李悠然，便要转身离开。

身后，李悠然喊道，“就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

话音落下，星原之上已再无玲珑身影。

李悠然叹息一声，收回了目光。

百年以前，他寻遍天下也不曾找到能够破解长生丹之法，于是便铤而走险打算回到璇玑古境中寻求答桉。

璇玑古境乃是由当世第一位长生者太初所创造的奇特秘境，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大道法则，里面的时间流速，比外面慢了无数倍。

可以说，在玄灵大陆一日，璇玑古境中，可能就已经过去千年之久了。

而为了维持这种诡异的结界，璇玑古境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寻找一个拥有大道体质的仙灵古体作为圣女或圣子，来稳固其中道韵。

比如六千年前的李悠然，便是那一代的圣子，却被陶潜与朱雀拯救了出来。

而百年前，李悠然在进入秘境之后，便被抓去做了研究，受尽了折磨。

唯一算得上是开心的，便是那与他同为实验品的北洛洛，时常与他玩耍。

后来，李悠然趁着几位大能闭死关的空档，带着北洛洛从秘境中逃脱，却不慎惊动了几位灵宫境。

李悠然不伤不灭倒是无惧，可北洛洛却是不行，而就在这时，圣女玲珑突然出手挡下了所有攻击，并且为他们打开了秘境之门，放他们离去。

也因此，他欠下了玲珑的一个人情。

而今故地重回，李悠然也并不责备玲珑什么，毕竟当年是他害得玲珑被关无间炼狱十万年，那是什么地方？

即使是灵宫境强者也不敢说能在进了那里之后还完好无损地出来。

玲珑与他类似，依靠着太初留下的长生本源，可以勉强做到不伤不灭，再加上本身便具有不亚于九重灵宫境的修为，才能硬生生扛过去。

可在其中所受折磨，可想而知。

但李悠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深知玲珑为人，只要给这女子一段时间考虑，她便会相通一些，自然会开启璇玑古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悠然并不着急，因为比起他在外界的时间，处于秘境中的玲珑，才更加煎熬。

三日之后，天宫再度降临。

李悠然睁开双眼，望向那女子，笑道，“玲珑圣女，你此番考虑的，可是够久，足足三千年啊。”

玲珑显然没那么好的脾气与李悠然闲扯，眼波流转间，无尽道韵从天宫陡然散开，将李悠然直接湮灭。

片刻后，李悠然再次重聚，依旧笑道，“若还觉得不解气，你可以再杀我几次。”

玲珑冷哼一声，化去天宫降临地面，清冷的看着李悠然，“你入古境，想要何物？”

“一块荒古圣者留下的钥匙碎片。”

李悠然倒是不曾隐瞒，因为只要进了古境，一切想法都逃不出玲珑的眼睛。

“洪荒秘钥？”

玲珑美眸微动，道，“我可以让你进入古境，也会助你得到秘钥，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李悠然愣了愣，皱眉道，“不会还是让我去找仙灵古体给你当替死鬼吧？那我可不干！”

玲珑瞥了眼李悠然，澹澹道，“此事不会牵扯任何因果，至少因果不会纠缠你。”

“哦？”

李悠然有些惊讶道，“说说看？”

“等你将洪荒秘钥得到之后，我再说说我的条件。”

玲珑并未告诉李悠然，而是转身向远处走去。

“还神神秘秘的。”

李悠然滴咕了一句，然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皆不言语，玲珑本性使然，而李悠然则识趣地不去搭话。

金乌被李悠然射穿之后，这荒原便没了热气，一路黑石平地，仅有他二人并肩而行。

到了尽头，两人停下脚步，玲珑玉手结印，头顶天宫降下。

玲珑的天宫，并非单纯的道宫或是灵宫。

道宫与灵宫虽说是两种修行路数，但这两种却有个共同点，那便是都只有一层，即使是灵宫，也只会是分散起来的九座而已。

而玲珑的天宫，则更像一座九层琼楼，其上道韵无穷无尽，每一层间，皆有无数变化。

而她的实力如何，却无人知晓，即使当年陶潜与朱雀共同闯入古境之时，她也不曾出手。

玲珑的存在，彷佛就只是开启璇玑古境的一把钥匙。

重要，却似乎又无关紧要。

随着玲珑的掌印变化，环绕在天宫周围的道则缓缓荡开，一股无尽的伟力，自虚空中如星辰坠落。

一道巨大的拱门从天而降，落在云端。

玲珑转过身来，说道，“璇玑古境的规则，就不用我来说了吧？”

“自然。”

作为秘境的“常客”，李悠然对璇玑古境的那些规则倒是记忆犹新。

玲珑臻首轻点，也不多做停留，莲步轻移，踏入了天门之中。

李悠然缓缓呼出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踏入天门的一瞬间，李悠然便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的天地法则与外界截然不同。

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星空古路，贯穿了整座虚空。

而天地之间，无尽的大道所化作的星辰，闪烁着不尽相同的光辉。

站在天门之前，李悠然便感觉到有几股他难以抗拒的思维将他的身体看透，这般感觉，他也算司空见惯。

“数百万年的光阴，还是没能打消这些老东西的好奇心啊。”

李悠然澹澹一笑，道，“看来此番进来，是要有磨难了。”

“你害怕了？”

玲珑神色微讽，道，“若是害怕，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这世上能让我害怕的东西怕是还没诞生呢。”

李悠然面色如常，无需玲珑带路，便朝着星空古路的尽头掠去。

一条古路能有多长？李悠然至今得不出答桉。

他只知道上次自己来这里，花了整整千年的时间才走到尽头。

玲珑就站在他身后缓缓跟随，诡异且静默。

“都说三千大道三千星辰，这条路上，星辰何止三千？”

扫视着周围亿万星辰，李悠然不由笑道，“古人未必不欺我。”

“大道三千，从来不是笼统之数，三为变化，千为术数，每一条大道都有着千种变化，而这变化之后，又是新的大道，如此往复，无穷无尽。”

玲珑眸光清冷，道，“你虽长生，可惜境界未至，自然是看不出其中奥妙。”

“你的天宫，便囊括了所有变化吧？”

李悠然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所谓太初真的存在么？”

玲珑美眸微瞥，道，“璇玑古境便是太初所创，他自然是在的。”

李悠然道，“那作为第一位圣女的你，可曾见过他？”

玲珑皱眉，“不曾，但我有一种感觉，他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