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恋 情(上)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深秋的海边,已经不那么诱人了。或许大海也深知此意。你看它收住嘻笑的浪花,舒缓起伏的节奏,自在地伸展开柔软的肢体静静伏在沙滩上,仿佛已进入初睡状态。

孟霄满含羡慕地望着它:是的,它完全可以不理会人们的冷落,因为夏季一到,这里肯定还是最热闹的地方。无数赞美之词会更热烈,人们对它的眷恋自然更胜一筹。但,人呢,失去了青春,丧失了诱惑力,爱情还会再来吗?

想到如今人人都挂在嘴边的“爱”字,孟霄心里不禁阵阵刺痛。上一次听到丈夫说这个字,是哪一年了?仔细想想,大概有十年了。结婚十二载,他们一直没有小孩儿。第一年,李边视孟霄为珍宝,还常常担心孩子的到来会把她累瘦、会使她的皮肤变粗、甚至会让她的体形发生变化。第二年,李边又多少有些遗憾,但他发誓:不管怎么样,也要爱孟霄一辈子,假如没小孩儿,那就把她当孩子对待。说着,他还伸出食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可不能老哭鼻子哟?”至今,孟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觉鼻梁发麻。可是,李边肯定早已把这些忘记了,要不,他怎么会无休止地抽烟、喝酒、赌博,还三天两头发脾气?更让孟霄不能容忍的是,她听说李边竟然和一个叫祝梅的有夫之妇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并且已经保持了两年之久!

孟霄如同遇上晴天霹雳,旁人却早已心明如镜。孟霄明白了,原来这种事真的是只瞒妻子一个人啊。没费多少功夫,孟霄就打听到祝梅原来是一个生活作风极为不检点的放荡女人,她同时和十来个男人保持关系。她丈夫是一个靠老婆吃饭的主儿,连孩子是谁的也不在乎,管他叫“爸”就行。听到这些,孟霄心里如同针扎、好似火燎:李边哪,凭你一个仪表堂堂的英俊男子,怎么会拜倒在那么肮脏的石榴裙下?你不爱我了、讨厌我了,为什么不明说?我决不会拽住你不放!只要你一句话,咱们好说好散,过后你光明正大的、找一个善良女子再婚,不好吗?

孟霄考虑了好几天,终于趁星期天的中午李边睡醒觉正精神的时候婉转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李边并不躲避她探询的目光:“那还用说,像个骡子似的,连个崽儿也下不出来。”孟霄的眼泪忽地涌了出来,她怎么也没料到李边竟会变得如此粗野。她想就此打住,以免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但从李边的表情看出,他早就在等待这场谈话了。她一咬牙,与其两个照此痛苦地凑合下去,倒不如把话摊开,最多各走各的路,也许还是一种最佳的解脱方式呢。想到这里,孟霄平静了许多。她转身拿出医院的诊断证明:“我早已检查过了,身体各方面都很正常,有生育能力。问题很可能出在你身上。”

“什么?”李边跳下床来:“你是说我不行?”

“我劝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看医生怎么说。”

“医生?”李边嘲讽地用眼挑着孟霄:“谁不知道你的同学多,你的路子野。你捅个红包出去,还不是你说啥他写啥?还什么医生不医生的!”

“你—”孟霄把委屈的泪水强忍下去。她不想再和李边纠缠了,索性把话直说了:“照这样下去,咱们还不如离了好!”

李边“咚”地一下窜到孟霄跟前,食指尖差点儿碰到她的鼻梁:“哎,这话可是你说的,你给我记清楚,什么时候离我通知你,你可不能反悔!”

李边的手放下了。气头上互相盯看的两张脸离得非常近。从外观看简直和十年前没多大差别,可内容却是如此天壤之别。

孟霄心痛欲裂。但她念夫妻一场,怎么也得给他提个醒吧?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不反悔,但有个条件。”

“说吧,到时候,东西让你挑,存款任你拿,只要……”孟霄气愤至极,喝住大方十足的李边:“我只要你离开那个姓祝的女人!”

李边一怔,随即满不在乎地一笑:“怎么,吃醋了?”

“呸,吃她的醋,嫌脏!我告诉你,就算我和你离婚,她也不会和你过的,到头来,受害的只是你自己!”

李边把脸一仰:“这是我俩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停了一下,他又把脸转过来:“好吧,话既说到这儿,我也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你:只要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们就结婚。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你的事呢,别忘了刚才的约定。”他高兴极了,穿上外衣得意地一扬手:“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李边经常在外过夜,打招呼却是有数的几次。孟霄想到自己用同意离婚的代价换来他一个短暂地高兴,内心阵阵酸楚。她想收拾房间,转而一想没了动力:反正是一个已经破裂又即将分开的家了,外表弄那整齐还有啥用?她一下子就泄了气儿,瘫坐在床上。想到自己是一个随时可能被甩掉的人,不知在这里还能维持几天。越想越是可怜自己:十多年来一心为丈夫、处处为小家操心尽力,到头来却是被冷落、被抛弃的结局,真是悲痛万分。她躺在床上哭个够,还是觉得胸口被堵得厉害,于是走出屋门,来到海边散散郁闷之气。

海风轻轻吹拂着脸颊,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么温柔的爱抚了。她坐到温暖的沙滩上,把和李边谈的一切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做得对,心中坦荡了许多。这时她才把目光从海上扫到岸边。她来的时候,这里就没几个人,现在,只在远远的地方有个男的直愣愣地瞅着大海深处。

孟霄看看表,快五点了。她这才感到有些凉意,站起身朝来路走去。那男的就站在离路不远的地方。孟霄离他十几米远的时候,心中一动:他很像一个人。再走近一些,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孟霄使劲眨眨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为避免冒失,她悄悄从后面绕过去。那人依旧呆立不动,痴痴望着大海,脸上的表情似惊似喜。这表情,孟霄太熟悉了。她终于情不自禁地问道:“这位大哥,您不是本地人吧?”

那人一楞,随即答道:“不是。我头一次见到大海。”

“那么请问,你是三县上庄人吗?”

那人猛得转过头:“你怎么知道?”话没说完,惊喜的表情再次涌上面部:“你是孟霄,我没认错吧?”

“守业大哥,我是孟霄啊!”孟霄像见到久别的亲人,抓住于守业的双手连连摇晃,热泪泼撒而下。

孟霄把守业让到家里,她对屋里的凌乱有些不好意思。

守业新奇地打量冰箱、彩电等设施,对孟霄的生活水平很是满意。再看看墙上挂的夫妻二人恩爱结婚照,不禁问道:“看样子,妹夫对你不错吧?”

一句话险些勾起孟霄的伤心事。她强忍悲伤摆了摆手:“不提他,说说你吧。结婚了吧?嫂子怎么样,家里生活困难吗,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守业笑了:“你还和十六年前一样,总有没完没了的问题。”

一杯茶水,温暖了两颗心。和守业呆在一起,孟霄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十六年前当知青的岁月。那时,她是大队下乡知青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和另外一个女青年被分到五小队,就住在守业家。不久,那名女青年因病回城,守业的妹妹守珍过来和她作伴。

把她安排到守业家是因为他家房子多,但他家的成分却是地主。

孟霄看出,这里的阶级斗争虽然不算激烈,但一提起地富反坏右人们仍是嗤之以鼻。他们也决不敢轻举妄动,以至于很多小伙子找不到对象。就说守业吧,县一中毕业,是当时这个村最高的学历,长得又高又魁,模样又漂亮,并且心灵手巧、忠厚善良。但二十八、九了还是光棍一条。

开始,孟霄和守业并没有单独的接触,后来守珍见孟霄吃食堂不太习惯,就常让母亲多做些干粮给她带来。久而久之,孟霄觉得欠人家太多,就随守珍到她家当面致谢。

谁知她一声“大伯、大妈”这极普通的称呼倒把老两口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跑到门口看有没有人听见。一转身,老太太还激动地抹起了眼泪。

孟霄这才记起,他们大概很多年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吧。想起他们的地主成份,孟霄心头也掠过一丝恐惧,但她怎么也不能把这对儿慈眉善目的夫妇俩和宣传画中那满脸横肉、一跺脚四方乱勯的大地主、地主婆的形象联系起来。她只觉得他们胆战心惊地过日子未免有些可怜,也为自己能多少的宽慰他们感到高兴。就是这天,她才开始和守业谈话。而从这儿以后,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悄悄从人群中追随着他。

凡集体劳动的时候,守业的效率、质量必在同龄人以上,孟霄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在人群中出现,守业总是不言不语,顺从地听说听道,但人们对他的态度却是无理的、有时甚至是蛮横的,孟霄在心中为他叫屈。只有在自留地干活的时候,真正的守业才会显现。

收工后,孟霄总是愿意帮他干些活儿。因为这时,守业会教她一些农活技巧,给她讲他的经历、他学过的知识,有时还会唱歌给她听呢。这时就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

随着下乡的时日增加,孟霄对农活已开始入门,不过她的速度总是落在人群后面。虽然乡亲们对插队知青向来高看一眼,并不在乎他们干活多少,但要强的孟霄还是十分着急。守业看出了这一点,以后干活的时候就常常排在她旁边。插秧、除草、间苗、割麦等等,他总是一段段帮孟霄做好。

那时队里是记日工,多劳并不多得。为了让自己跟上大家,守业经常得干一个半人的活,孟霄很过意不去。她劝守业别因她而累坏身体,守业却憨厚一笑:“不怕,我有的是力气。”

他的无私援助,当然不能逃避众人的眼睛。二楞子就大声质问守业:“喂,那么卖命的给知青溜须,是不是想吃天鹅肉哇?”他的话马上引来一阵哄笑。

守业红着脸嗫嚅句什么,又埋头干活了。

孟霄气愤地冲上来:“二楞子,你除了欺负老实人,还有啥本事?”

见孟霄动了真气,社员们七嘴八舌指责起二楞子来。

张二嫂拉过孟霄:“别搭理那没正经的东西,到我这边来。”

妇女们亲热地凑上来,边说边笑边干活的场面又出现了。

白天孟霄生了气,晚上却发起呆来。二楞子的一句话拨动了她的心弦。她忽然想:如果真要在此扎根的话,找一个守业这样的丈夫还真是挺不错呢。她被自己的想法弄得脸热心跳,忍不住偷偷骂自己:还不满二十岁,就想找婆家,没羞!但她还是按捺不住,细细地向守珍打听起守业的情况来。

守珍一直受哥哥保护,对他有说不完的尊敬、崇拜,自然少不了好言好语,孟霄越发觉得守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从此,孟霄不见守业就心乱,到了一起又发慌,她不知该怎样试探守业的心,也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情。就在这时,高考招生制度恢复了。

孟霄脱产复习起功课来。而守业是家里唯一的男劳力,只有在完成一天的任务之后才能拿起课本翻翻,所以,凡事没有把握不干的守业放弃了参加考试的机会。

被录取的欢喜过后,孟霄很快办完各种手续。她和守业不得不做了痛苦的告别。她利用这最后的机会把自己的心怀敞开,希望守业再等几年,她毕业回来做他的妻子。

守业惊喜掺半,但他坚决要求孟霄收回她的话。他说自己比她大十岁,是地主出身,家又在农村,无论如何也不需要孟霄回来陪他受罪。最后,他义正辞言地说:“我帮助你,我们家照顾你,并不因为你是孟霄,而是由于这些年来从没有谁光顾过我们家。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人,就是一只猫、一条狗我们也会热烈欢迎的。所以,你千万别误会。”

孟霄眼看守业脸上痉挛的肌肉,明白他所说的并不全是真的,但她深知守业倔强的个性,只好洒泪告别。(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影帝斗罗大陆4终极斗罗洪荒之青蛇成道临渊行一剑独尊帝霸武炼巅峰逆天邪神盖世剑来
相关推荐
黄铜真主柯南之酒厂过家家论祖父悖论对谈恋爱的影响大秦:开局十万大雪龙骑娱乐圈引领者我在木叶的躺平模拟器逍遥仙医人间道一万次相遇幽兰魔幻世界乱世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