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区的路上，路明非两眼无神，表情麻木，左手提着婶婶让他买的菜，右手抓着给自己堂弟路鸣泽买的《小说绘》。

耳边则是传来已经从仕兰中学毕业第三年的师兄，李飞的叨叨叨。

包括并不限于。

“明非啊，你成绩一定很好吧，难怪能申请国外留学。”

“我跟你说啊，你要真想申请留学，还是去北美那边，师兄我可是可以给你提供点建议的，毕竟师兄就读的是常春藤联盟里的私立贵族学校，常春藤你懂吧，就是那种···”

“但你也别觉得外面的月亮就比我们家里的圆，要觉得不想去国外留学，在国内读也一样。咱们仕兰中学还没真没几个考大专的，保底都是二本，明非你也是其中之一，对吧~”

听着李飞这位师兄的自来熟，关心的碎碎念，路明非实在找不到打断其发言的好时机。

是啊，仕兰中学的确没有几个上大专的，因为能上这所学校的，非富即贵，家教什么的都到位，学习不够就艺术来凑。

每年出国留学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再算上那些艺术生，体育特长生，最后再是参加高考的，升学率方面一直有保证。

他路明非虽然比上不足，但他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学，就像李飞说的，保底也是个二本。

这也是他曾经对自己人生的规划，上个差不多的大学，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年纪到了，就在爸妈的催促下找个差不多对眼的女士结婚，前提是有人看得上他，然后就是过完这差不多的一生。

但现在，他快忘记自己爸妈的模样，也在自己婶婶的魔音下，随波逐流，花了几百美元给美国那边的大学投了十几封申请信，但得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拒绝回复。

每一封拒绝信都会带来一份婶婶的碎碎念，说什么，又浪费了几十美元，明非别灰心，还有下一个，不行明年就跟鸣泽一块高考。

如果婶婶在说这话时，能注意措辞，收敛住自己松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就好了。

可这位刚跟自己认识，自来熟的师兄却有着另一套措辞，没有对弃考出国留学这种潮流推崇备至，反而是分析了国内国外的利弊，让自己看着选择。

是啊，自己什么时候突然觉得非得出国留学呢？大概是婶婶一直不断的碎碎念吧，但婶婶也是为自己考虑不是吗？

路明非这样想着，但还是回应了李飞。

“是啊，考个国内二本还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哪里的二本。”

“哪里的二本也是二本呀，想当年你师兄也是不想出国的，谁知道那个破逼学校直接找上门，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就是狠啊！”

李飞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让路明非听着槽意满满，虽然因为年代缘故，凡尔赛此时还只是一个省会城市，没有别的意思。但路明非觉得，李飞后面几句话是可以不说的。

两人基本上就是李飞在那碎碎念，路明非在那听，不知不觉走到楼下，这时路明非才突然反应过来。

“师兄帮我拿一下。”

把手里的菜和书交给李飞，路明非就往回跑，在小区门口的传达室探头探脑道：“有我的信么？”

“有，美国来的。”

门卫将一封信丢给了路明非，深知接下来是什么发展的李飞悄咪咪凑了过去，正好赶上路明非将这封卡塞尔学院邀请信读完，此时正处在挠头怀疑人生的阶段。

自己这边刚有点不想出国的想法，怎么最后一封信自己还被个和芝加哥大学联谊的学校邀请了呢？

如果这是个骗局，那这个让自己跟着签收的诺基亚N96未免成本也太大了吧？

自己身上也没什么人家能看得上的，割腰子？

路明非这样想着。

“哟，卡塞尔学院啊。”凑了过来，看着路明非发懵的状态，也赶紧出声打断。

“是啊，师兄你了解吗？”路明非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位自来熟的师兄就是混国外的。

“我当然了解啊，但我不能用我的观点去决定你的想法吧？你想出国还是想留国内，都由你自己做决定，更别说咱两五百年前是一家呀，更不能让自家人觉得我在刻意引导你是吧？”

“师兄，我姓路，你姓李，五百年前真不是一家。”

又听到李飞说这句话，路明非终于忍不住吐槽起来。

“没区别啦，司马还分司姓和马姓呢，咱两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你自己做决定吧，我晚上还有活动，有缘再见啊~”

再一次，路明非被这位自来熟的师兄厚脸皮打败了，任由李飞拍了拍自己肩膀，目送他离开自己小区，路明非这才拿着这份卡塞尔学院邀请信和手机，提着菜和书，摇头晃脑朝自己住的小区楼层走去。

街上，李飞哼着小曲，随意熘达着。

“师兄，你这是不是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了，古德里安教授要知道你把学院预定的学生往外推，要找你拼命的。”

跟着李飞出门的诺诺神不知鬼不觉的凑了上来，对着李飞询问着动机。

刚才李飞跟路明非的谈话，她都听见了，而李飞也不在意被诺诺听见。

“呀？你知道学院这次要录取他啊？”

“我有可靠的内幕消息，师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嘿，17份资料，16个优等生，就他一个秤砣，很难看出来吗？”

李飞不清楚卡塞尔学院招收混血种学生标准是什么，但就自己看的未修改版龙族系列小说而言，只要你是达到卡塞尔学院邀请标准的混血种，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运动能力还是外观，放在常人中都是拔尖的那种。

如果路明非也是成绩优异，运动能力出色还自带美颜，在没有看过龙族小说的前提下，17份资料混在一块，李飞肯定不清楚内定的就是路明非。

但你17份资料里面就你路明非是个平平无奇的，不看剧情，脚趾头想都知道谁可能性最大啦。

“那你怎么还···”

“我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人生的道路都是被安排的，无论该有的聚焦还是人前显圣，都像是我们施舍给他的。选择权在他手上，是或者否都应该由他自己做决定。难道我们非要让他了解世界的真相，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后要面对什么吗？”

望着李飞看向自己的眼神，诺诺欲言又止，她发觉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师兄了，而她也试图用她那近乎言灵般的侧写来分析李飞的动机。

却被李飞弹了下额头。

“等你长大就明白啦，我要去吃夜宵了，一起吗？”

“好啊。”

诺诺没有多言，跟了上去。

夜晚，李飞和诺诺在烧烤摊上吃着烧烤，喝着4块钱就能买到的大杯珍珠奶茶，聊着路明非到底会不会回应卡塞尔学院的邀请。

顺带一提，09年那会的物价真是便宜，至少李飞以10几年后的目光来看十几年前的物价，4块钱就能买到大杯珍珠奶茶啊。几十块钱就能吃烧烤吃到撑，放自己毕业出来工作那会，都是不敢想的事，一杯奶茶没个10块保底都拿不下来。

“其实师兄你不想让路明非来卡塞尔学院是吧。”通过吃夜宵时的特写，诺诺读出了李飞找路明非聊天的动机，直接一语道破。

没办法，李飞的本色出演，在诺诺这种堪称读心的侧写面前，毫无秘密。

“是呀，都不知道他来干嘛，在国内不挺好的吗。”李飞咬着吸管，望着路明非家的方向，他知道，此时路明非婶婶家里正在围绕卡塞尔学院邀请是不是骗局进行一场会议，而作为这次会议的主角，路明非毫无存在感。

“为什么呢，你好像知道他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是好像，猜都能猜出来。他跟你，跟我不同，你是小魔女啊，我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执行部预备专员，A级血统，目前高达100%的任务完成率，他只是个平凡，甚至该说有些悲惨的衰小孩，他如果选择来卡塞尔学院，知晓自己注定要与龙类不死不休的命运，他要经历多少，失去多少，才能像我们这样呢？对于他来说这未免太残酷了，不是吗？”

李飞望着远处的灯火，说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第二层原因的话语。

三峡青铜城，亲手杀死自己明明相隔万里，却又对自己关心的好友，首都地下尼伯龙根，舍弃掉自己四分之一生命换取师兄的生命，日本，Sakura最好了成了他一生的痛，再回家乡，为了救被抹去存在的师兄被全世界混血种追杀。

李飞们心自问，真的要让路明非经历这些吗？

至于路明非放弃了卡塞尔学院邀请，选择呆在国内，上一所差不多的大学就真的一事无成吗？

不见得吧，别忘了这小子的天赋啊，一个用着老式商务笔记本电脑，插上鼠标，认真起来跟诺诺这个高玩搭配诺玛这个智能AI鏖战许久才落败的星际高手。即使放到李飞所在的现实世界里，也没几个能做到啊，而龙族原生世界，刨除掉龙族这个元素，其实跟李飞的现实世界没啥区别。

而作为一个时代下游的90后，李飞很清楚接下来这几年，搭着互联网经济这阵风，电竞这个只存在于小圈子中的行业会膨胀到多大。

有着这份当世第一天赋的路明非，只要留在国内，搭上这阵风。即使不去屠龙，他一样能够被全世界聚焦，路明非的路，不是只有去卡塞尔学院屠龙这一条。

李飞想给路明非一个不同，但完整的一生。

可诺诺随之而来的话语，却打破了李飞的希冀。

“师兄，想法挺好，但他还是会拿起那个手机拨通古德里安教授的电话，因为，你出现在他面前了。”

诺诺脸上无喜无悲，说着最残酷的现实。

这让李飞直接赏了诺诺一根大热狗。

“吃你的吧，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来这闹我心！”

李飞颇有些气急败坏，因为他预感事情也许正如诺诺所说的那样，当他想着去改变路明非在人生道路上的选择时，无疑是帮他做了选择。

想明白这一茬的他，很恼火。

嗤~

没来由的，李飞似乎听到角落里，一个男孩传来的嘲笑声，似乎在嘲笑李飞的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