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韶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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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高珊家的小客厅里,高珊抱着一只花边软枕,像只小猫一样蜷在靠背椅中,听完了女孩的故事,高珊唏嘘不已:“你真傻,剃个光头点个香疤你就以为是好人呀?活该你倒霉!还有,为什么你不喊?明明有机会的啊!”高珊依旧在为女孩死前错过被救的时机而痛心疾首。

女孩却凄楚的一笑,一副有苦难言,满心幽怨却又无从说起的模样。禄打着哈欠,瞧都没瞧女孩一眼,口气懒洋洋地替她向高珊解答:“古代女子最重名节,身死事小,失节事大,更何况,那和尚出去应门之前特意做了那一番举动,更是让她有口不能开,虽无封口,却胜似封口。而就算她当时得救了又如何,一个污了身子的女子,即便自己不愿意自裁,也必定会被逼着自裁以全家族名誉,与其到那时被自己族人逼死,倒不如当下就死掉来得称心。”听到禄可以如此冷淡地谈论一个少女的凄惨往事,高珊心中不禁一寒,她愣愣地盯了禄片刻,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虽然她和禄相识也并不太久,可她总觉得,和禄之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相熟感,那种感觉,就是人人常说的一见如故,或者更深,仿佛已经认识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虽然明明知道他是异类,但心里却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他,认可他,甚至还莫名地会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一些忍不住会心中一动的感觉,可现在听他谈论眼前这个女孩的冷漠于无情,却无端端地让高珊心里有了一种:这个人,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的感觉。高珊有些气愤:“面子有这么重要吗?!为了面子,就要让原本就是受害者的她还要接受更残酷的结局?!那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高珊心中为女孩感到愤愤不平,又气恼自己完全信任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愚昧的话,语气不经意间有些失控。禄微微一愣,看着突然发起火来的高珊,有些莫名其妙,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大姐,又不是我把她逼死的,别朝我发火啊,我只是说出了那个时代的人的观念而已,在此申明,这并不是我的世界观!虽然我活了很久,但我的思想绝对是与时俱进的!我完全赞同,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爱惜生命,远离光头!”高珊被禄的这番话说的不禁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光头得罪你啦?干嘛这么黑它!”禄有些无语,明明有些人刚才自己说的:‘剃了光头不是好人’,现在反倒成自己的不是了,只是他深知孔子名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奥义,也不敢再做辩驳,连连认错,再一次表示了自己‘悔罪’的诚意,如此,高珊才没有再在这一问题上散发出更多的想象力。两人这一插科打诨,那女孩也早已从对自己生前不幸遭遇的感慨中释怀出来,她淡淡一笑,道:“事过百年,小女子早已心无所怨,此次前来,乃是特意向恩公道谢的。”说着,就向禄盈盈下拜。

禄只是略略瞥了女孩一眼,仿佛她只是一缕空气,就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了,你完事了就赶紧去投胎吧,没事就别上来吓人了。”

看到禄倨傲的模样,高珊只觉得禄这个人太没礼貌了:神仙就了不起吗?怎么可以傲娇成这个样子?又不是6D,有什么资格拿下巴磕看人啊!可虽说脑子里的理智思维是这么想的,但心里却是另一番女人的小心思回转:原来,他并不是对每个女子都如我一般恭顺的,越是对其他女子轻慢,就越是说明我的特殊,被一个神仙这么看待,而且这个神仙长得还不丑的情况下,高珊那颗女人的虚荣心有种特别满足的感觉。心思这么一回转,高珊的嘴角就不经意地翻起了一丝小幸福的微笑,可此情此景,笑显然是很不合适的,她连忙乘两人还无察觉之时,调整好神态,一面上前去扶起女孩,口中说道:“他嘴巴贱,别理他。”一面又拿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禄,只是这‘瞪’的眼神中,不只是责怪,还带着那么一丝丝不为人察觉的甜意,那分量少到连她自己和禄都没有发觉。“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一来一去,高珊对女孩‘鬼’这一身份的畏惧已经荡然无存,她只当这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而已。

女孩微微一笑,没有丝毫因为受到了怠慢而表现出不快,说道:“小女子名叫罗绮,高小姐,前辈说的是,我在世间滞留太久,阴气已经开始溃散了,这次来谢过恩公,便不会上了。”

女孩此言一出,说明缘由,高珊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禄急着把女孩赶走,并不全是自己想象中的‘他自矜身份,不懈于鬼怪为伍’这样的缘故,而是为了罗绮着想,只是他向来高高在上惯了,让他不习惯和一个女鬼这种下层异物过多寒暄,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似乎夹枪带棒一样,实则他确实是一番好心:“哦~原来是这样。”高珊一面拖着长音,一面暧昧地笑着她回头看了眼禄,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着空气中的某个隐形人说:“看来,有些人也不全是冷血的,还是有体贴的一面的,好吧,算我错怪好人了,既然这样,那今晚的夜宵就我来做好啦,算作补偿!~”听到这话,尤其是后半句,禄的心中不由得冒起一阵寒意,他扯着嘴角满额头黑线地想说些什么,可迫于某些不可触犯的禁忌,又实在不敢开口说:‘不’。只能无奈地在心中开始盘算,一会儿是不是要去找点有助消化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呢。撇开禄怎么绸缪那顿即将到来的暗黑系夜宵不算,高珊此刻消除了对禄为人的误解,心情大好,不禁对罗绮又格外关心起来:“罗绮,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罗绮道:“日前小女子已见过阎君,上过了业镜台,幸喜生来并无做过什么有亏之事,而现下心愿已了,阎王大人判小女子前去转轮殿,只待有合适的时机,即可重新投胎做人。”

听说很快就能转世为人了,高珊很是兴奋:“太好了罗绮,这一次,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千万不要再因为那些无谓的东西,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了!”“恩!我会的!”受高珊那信心满满的语气所影响,罗绮不禁也觉得心中充满了对下一世的期望,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只听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快而短促的铜铃声,高珊正自奇怪,只见罗绮面露喜色,道:“这是冥使来通知我去投胎了!”

“这么快?!”高珊亦喜道。

“恩恩!”罗绮连应两声,又是重重地连点了好几下头,脸上的兴奋之色显露无疑,她此时再不顾什么淑女风范,高兴地握住高珊的手道:“高小姐,前辈,两位对小女子的恩德,小女子来世一定报答。”

高珊有些羞愧,扪心自问,在这件事中,其实她并没有做什么,禄倒是出力不少,只是他肯定不稀罕一个凡人的什么报答,罗绮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因此罗绮这一说词,更多的是对高珊而不是禄。高珊脸颊一红,道:“罗绮,别说了,快去吧,一会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恩!”声音刚落,高珊只觉得手里一空,罗绮就消失了。

送走罗绮,高珊似乎猛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此时正坐在客厅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的禄道:“我说呢,我那天整理衣柜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你给偷了!”

禄虽然一直都没有对罗绮的事表现出多少关心,但看到罗绮顺利转生,他心中和高珊同样欣慰,正自愣愣出神,冷不丁地听到高珊责问起前事,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对,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只见高珊双手叉腰,脸上笑得跟个包租婆催苦哈哈的小打工仔交房租似的不怀好意,对着已经感到事情不妙,整个人都警戒起来的禄说道:“哼哼,这件事嘛,本小姐就先不和你算账了,不过有件事情,我必须要问个清楚!”

禄侧着身子,一副只要事情有变,立刻溜之大吉的神情,警惕地说道:“什么事情?”

高珊斜睨着眼冷笑两声,看禄的眼神就像一个捕猎者在看已经被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猎物一样,脸上的表情满是掌控全局的得意,只见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又慢慢吐出之后,睁开眼睛,眼中的暴虐之色已经荡然无纯,脸上的表情转而变成了一副苦大愁深的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这地球上有那~~么多人,你怎么偏偏就来祸害我呢?!~~”

禄的表情还没从高珊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中适应过来,他依旧是一脸戒备的模样呆坐了半分钟,然后他一脸郑重地做出了那个著名的雕塑‘思考者’的招牌型动作,又足足沉默了有十五分钟,慢慢抬起了头,两道坚定而诚恳目光勇敢地迎上了高珊那虽然哀求但仍然不缺乏犀利的眼神,终于,禄说出了两个字:“缘、—份!”

“缘分你个头!”听到这个回答,高珊忍不住说出了一句脏话,随手拿起一旁的靠枕,以劈头盖脸之势砸向了禄那张欠揍的脸。禄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任由高珊的靠枕亲密地和自己的脸做了个深度接触,还配合地顺势往后一倒,口中大呼:“弑仙啦!救仙呐!要出仙命啦!”高珊明知道禄是故作姿态,好让自己出气,可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气愤,虽说她根本对禄没有任何反感,甚至不管她承不承认,几天相处下来,她已经对这个非人类产生了某些无法抑制的情感。可一想到因为禄的无端出现,自己的生活就变得完全脱离轨道,再也不回到从前那种虽然无趣但是安逸且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连原因都不肯告诉自己。一想到这里,高珊就十分气愤。她不在乎改变,甚至改变还能让她产生新鲜刺激的体验,可她不喜欢被人不信任,尤其是被一个自己信任的人不信任,无论做什么,无论去哪里,她都可以接受,可前提是,必须坦诚,必须信任,她不喜欢生活在一无所知里,而那一次因为一无所知地去工作,最后被人莫名其妙地出局的经历,更是让她恨极了那种被人蒙在鼓里的耍的感觉。因此,禄越是为了瞒着她而故意迁就她,让她出气,她就越是生气,高珊知道自己不会对禄产生任何实际性伤害,因此,手里更是没有一点留情,狠狠地用靠枕摁住了禄的脑袋,一副势要把这王八精给活活闷死才能出了老娘胸中这口恶气的架势。

而禄也认为高珊的所谓的攻击并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危险,起先的叫嚷只是装模作样而已,可是,随着高珊的力气加大,禄突然有了一种全身法力无法运转的迟滞感,他心中一愣,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暗道一声:‘不好!’想要挣脱开高珊,翻身坐起,可双手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竟如被禁锢住一般,而神识更是隐隐地有一种要脱体而出,被高珊吸走的躁动之象。就在禄心中大呼不妙之时,一阵手机和弦铃声,将他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高珊完全不了解自己刚才的行为差一点点所产生的不可想象的后果,她那股子一心想要好好惩罚一下禄的心思被手机铃声一分散,禄的法力和神识立刻就得到了释放,禄暗暗吁了口气,将神识稳了稳。高珊则很不解气地用根本毫无杀伤性的拳头在禄肌肉健硕的身体上狠狠地砸了一拳,呲着牙甩着砸得生疼的手背,十分不甘心地进房间拿起了电话,没好气地问道:“喂,谁,有事快说!”

“呦,姐,你这是咋啦,怎么这么大火气?是我,韶冲!”电话里传出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

禄很八卦地挪到了房间里,伸长了耳朵假装看电视的模样听着。

高珊鄙夷地瞟了他一眼,继续对电话里说道:“韶冲是你呀,没什么,刚才追一只蟑螂,没追到,气的,你有什么事么。”

“哦,没什么,那个,姐,你最近方便不,我想去你那儿住几天。”韶冲有些腼腆地说道。

高珊轻轻一笑,宠溺地问道:“怎么?你又惹姨生气啦?”

韶冲急道:“哪有,我又没做啥坏事儿,不是快要考试了么,你那儿安静,我能好好复习。”

高珊道:“这样啊,好啊,不过我要上班,可没时间照顾你。”

“这不用你担心,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下班了,我还能给你做饭呢。”对于自己的生活能力,韶冲显得颇为得意地说道。听得一旁的禄直翻白眼。

高珊点头道:“恩,那就行,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听到高珊说答应了,韶冲喜道:“明天,我大概中午到。”

高珊道:“干嘛这么急啊?”

韶冲道:“这就叫效率,我们政治老师说了,在这个市场经济调控下的功利社会,一切都要讲求效率!”

“得了得了,你那什么破老师啊,尽教你们怎么吹了,那你自便吧,反正我白天不在,吃的都放在冰箱里,你到时候自己弄。”高珊道。

韶冲道:“哎,好叻,那姐,咱就明天晚上见!”

高珊道:“晚上见,挂了,拜!~”

韶冲道:“拜!~”

刚挂了电话,高珊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只几乎快要贴在自己手机上的耳朵,吓得‘啊’一声叫了起来,手机也被她随手甩了出去,落在了软软的床垫上。

“万幸,万幸!”高珊一边庆幸着手机得以保全,一面又忍不住一口气上来对着禄怒吼道:“你干嘛,想吓死我呀!”

禄依旧一副脸不红心不跳,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转换着电视频道,冷冷道:“有些奇怪的东西,你要小心点。”

高珊撅着嘴,道:“有什么东西会比你更奇怪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这屋里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啊,要是让她的表弟——也就是刚才和她通过电话的那个叫韶冲的男子住进来,那禄怎么办?她要怎么和自己的表弟来介绍禄?‘弟,我给你介绍个王八精’?他信么?

高珊至今依旧记得,那天她第一次被禄的原形吓晕了的晚上,等她半夜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报警,可是打了几次电话以后,最后接线员无奈了,直接扔给她一句赤裸裸的警告:“小姐,如果您再持续地以这种见鬼之类荒谬的原因打电话报警,我们会认为您是在打骚扰电话,本局有权对您进行四十八小时的刑事拘留,请您自重!”

早就已经对自己处境有了清醒认识的高珊,已经不对别人能相信她的话而抱有任何希望了,她努力地摇了摇头,心中思忖着,如果不能相见,那么……

看着高珊以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禄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韶冲指着被养在一个洗脸盆里,巴掌大小的禄,一脸疑惑地问高珊道:“姐,你买个这么小的乌龟,准备怎么吃啊?”

他这句话,听得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他的禄浑身打了个寒战,而高珊则被韶冲的这句话给逗得差点儿没把嘴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米饭全部喷到桌子上。

高珊喝了口水压了压,咳嗽着说道:“这是宠物龟,不能吃的。”

“不会吧,这也太丑了,姐,不是不是被人忽悠啦?”韶冲一脸怀疑之色,用筷子的一头挑弄着昂着头,大张着嘴巴想要咬他的乌龟,感叹道:“呦,这家伙还挺凶呢,会不会要你啊?”

高珊‘哼’地一昂头,瞟着洗脸盆里的乌龟,道:“他敢,他要是敢咬我,我就把他扔锅里炖了,煲汤喝!”

看着高珊眼中流露出的充满了邪恶之气的目光,刚刚还在凶神恶煞地和韶冲相斗的禄果断地选择了罢手,沉到了水中,伏在盆底的乱石堆中一动不动。

韶冲不由得对高珊竖起了大拇指,道:“姐,还是你厉害。”

“那是。”高珊心中暗道,‘哎,他要是真的生气了,还不知道谁炖谁呢,说来也奇怪,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明明厉害的要命,却对我这么忍让,问他也不肯告诉我。’想着想着,高珊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讨厌禄了。

其实客观地说,高珊是个非常喜欢宠物的女孩,只是禄之后的表现太过骇人听闻,让她一时难以接受,才产生了比较强烈的反抗。

她偷偷地瞟了眼已经沉到了水底的禄,却发现,禄也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绿豆小眼看着她,不禁脸上一红,连忙将目光移了开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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