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骑交错而过，两人同时转头。

互相恶狠狠得盯了对方一眼。

两军相撞，瞬间死伤无数，雪白之色突入一片棕甲之中。

轻羽营人人搏命，哪怕铁骑久经战阵，也是没遇见过一上来就如此拼命的骑军，一时间铁骑直接落入下风，但是靠着强悍的战力，依旧能结阵抵抗。

穿透轻羽营的两道锋线，刚刚从轻羽营阵中冲出的赫连沱沱迎面就碰上了芈冬青的徐字营。

“杀！”

徐字营齐声怒吼，满营的杀气丝毫不下与主将战死的轻羽营。

原本轻羽营也就是从徐字营中分离出去的，两营一直血脉相连，同袍之情更盛。

芈冬青硬是用一根长矛连续斩杀了数名铁骑骑卒，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赫连沱沱的铁骑接连遇上凉州铁骑精锐中的精锐，也是显得有些应付不过来，伤亡不断增加，落马者越来越多。

而轻羽营却已经冲进了铁骑身后的数千普通北蛮骑军之中，犹如猛虎入羊群，瞬间冲垮了普通骑卒的阵型，一时间两军战力高下立判。

轻羽营一向不配长矛并不代表不善用长矛，而是弓弩配弯刀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轻羽营的灵动优势。

如今轻羽营满营配长矛，全军皆死战，依旧不愧于凉州头等骑军的威名。

厮杀良久，两军终于出阵，在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两侧骑军渐次停下，转身看向对面。

先前厮杀的战场之上已经留下了不少尸体，有轻羽营的，有铁骑的，更多的则是北蛮普通骑卒的。

孤零零的几匹战马在战场之中游荡，马上骑卒早已身死，战马的马背之上也尽是鲜血。

徐夜的矛尖不断滴落着血红，脸色默然的看着明显伤亡更大的北蛮骑军，心中战意越盛。

不远处的王荣海左臂在冲阵之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狭长的伤口触目惊心，左手已经完全被鲜血打湿，但脸上丝毫没有痛意，目光凛然。

胡乱的从身上扯下一块衣角包扎了下伤口，王荣海便策马来到徐夜身边，目露询问之色。

徐夜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缓缓的点了点头。王荣海转身离去，脸上的杀气涌动。

另一侧的赫连沱沱脸色阴沉，大口的喘着粗气，持枪的手不住地有些颤抖，很明显一番大战让这位勇将也有些吃不消。

看着战场上的尸体，赫连沱沱转头四顾，发现己方的伤亡竟然更大，这让赫连沱沱很是诧异，铁骑的骑兵战力赫连沱沱心知肚明，几乎没有过落入下风的时候。

“将军，还继续打下去吗？”

一名铁骑校尉在赫连沱沱身旁低声问道，他刚刚粗略的看了一下，发现己方的伤亡竟然高达两千左右，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丝退意。

“打！我铁骑何时退过！”

赫连沱沱恶狠狠的说道，目露凶光，他绝不允许自己在一场面对面的骑战之中失败。

“呜～呜～”

就在铁骑校尉有些犹豫之时，一阵尖锐的号角声从对面的凉州骑阵中传了出来。

校尉愕然抬头。

“呜～呜～”

对面号角之声还未落，紧接着竟然从北蛮军阵的后方也传出了号角之声，宛如夺命钩镰，极其刺耳。

赫连沱沱心头一沉，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三队黑甲骑兵从北蛮军的后侧涌出，携带一股肃杀之意汹汹而来。

左骑军一万五千左骑军早已埋伏在此，就等北蛮大军落入重围，为首的石岩高举长矛，凶悍的面庞之下还带着浓郁的杀意。

三股骑军人数众人，马蹄之声响彻平原，犹如三条黑龙出海，声势震天。

“中计了！”

一旁的校尉惊愕出声，面具下的脸庞罕见的露出一抹恐惧。

赫连沱沱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就当初应该早点撤回北蛮，更没必要与凉州军展开一场骑战，现在这是彻底的想走怕是也走不掉了。“轰隆隆！”

就在后侧的三路骑兵出现的同时，对面的凉州骑军再度发起了冲锋，轰然而起的马蹄声拉回了赫连沱沱的视线，那一片雪白之色急速的冲向了北蛮军阵。

“杀出去！”

赫连沱沱怒喝一声，脸上的刀疤有些颤抖，他的心头终于有了一些慌乱，就算对铁骑的战力再有信心，他也不觉得能击败这数倍于己的凉州骑兵，凉州军的战力已经让他有些胆寒。

还剩的数千名北蛮骑军只能再度冲向对面的军阵，后面的三路骑军人多势众，又是以逸待劳，战力明显更盛，赫连沱沱绝不会傻到去攻击那三路骑兵。“杀！”

面对铁骑的冲锋，轻羽营再次怒吼一声，旋即双方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三路左骑军则分工明确，一路追着北蛮骑军的尾巴与轻羽营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要将铁骑尽数斩杀于骑战之中。

另外两路骑兵则并没有直接突入阵中，反而是沿着北蛮骑阵的两翼开始包抄，绕出一个完整的圆形包围圈，他们要在战场的最外面构筑起一道屏障，保证北蛮骑军无一人能逃出。

今天凉州骑军的目的就是杀光铁骑，报仇雪恨！

两军骑军相撞，数万人挤在了这处战场之上，双方陷入了鏖战。

厮杀许久之后的赫连沱沱左冲右突，根本冲不开凉州铁骑的包围圈，满眼都是黑压压的骑军，手下骑卒的伤亡也越来越重。

双方的阵型都已经打乱了，马背上有骑军交战，不少落马未死的骑卒也抽出弯刀开始步战，虽然生存率极低，但是凉州骑军早就杀红了眼，哪还管这些。

不断的有人长矛崩碎，开始抽刀而战，战场之上异常惨烈。

就在某一刻，王荣海终于在混乱之中找到了赫连沱沱的身影。

“呸！”王荣海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拍马就朝赫连沱沱冲去。

正在皱眉的赫连沱沱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正朝自己袭来，偏头一看，目光阴沉的看着那匹已经加速的战马，也悍然举枪前冲。

两人交锋而过，赫连沱沱一枪刺中王荣海的左肩，王荣海毫不示弱的一矛戳中了赫连沱沱的大腿，两人都滚落下马，鲜血横流，手中长矛尽皆崩碎。

落地的王荣海一个翻滚，身形还未停止就紧接着悍然抽出腰中凉刀，朝着落地的赫连沱沱狂奔而去。

还不待赫连沱沱喘息，抬头只看见一道人影就从空中高高跃起，一道寒光当空落下。赫连沱沱斜躺在地上，来不及起身，慌忙抽刀一挡。

“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王荣海势若奔雷的一刀震得赫连沱沱手臂发麻，身子更加低斜。

“当！”

又是一刀，赫连沱沱手中战刀已经被锋利的凉刀砍出了一个缺口，战刀几乎就要脱手而出，赫连沱沱的脸色陡变。

见两刀没有杀敌，王荣海用尽全身力气，再次跃起，一声怒喝：

“杀！”

更加凶悍的一刀劈头而来，势若泰山压顶，在赫连沱沱惊惧的目光之中手中弯刀硬生生被凉刀劈成了两截，刀锋毫无停滞的落了下来。

赫连沱沱情急之下举起左手想去挡住那柄弯刀，刀锋滑过，赫连沱沱的左臂整个被割了下来，伤口之处鲜血不断溢出。

“啊！”

伴随着赫连沱沱的一声惨叫，这位葫芦郡王义子，铁骑主将已经浑身带血，奄奄一息。

三刀使出的王荣海拄着凉刀大口的喘着气，目光阴冷，看着在地上不断挣扎的赫连沱沱，王荣海再度举刀前冲。

不料突然一柄血红枪尖从右侧刺来，直指王荣海的咽喉，王荣海连忙侧身，用刀一挡，才逃得一命。

只见数名铁骑见主将受伤，奋不顾身的赶了过来将赫连沱沱护在当中。

“将军！你先走，这里我们来挡住！”

一名铁骑军官将满身颤抖的赫连沱沱扶上了战马，让赫连沱沱逃离战场，几人则举刀迎向了王荣海。

赫连沱沱单手扯着缰绳，迅速脱离战圈，临走之时还转身阴冷的盯了一眼陷入厮杀之中的王荣海，好像是想要记住这张砍去自己一臂的年轻将领，日后再来报仇。

“噗！”刚转过头来的赫连沱沱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一根精铁长矛的整个矛尖径直刺入了他的胸膛，顺着那枪杆看去，凉州主将徐夜的眼神中满带杀意。

“喝！”

徐夜怒喝一声，手臂再度用力，精铁长矛整根没入战甲，穿胸而过，给赫连沱沱来了个透心凉。

赫连沱沱目光呆滞的看着还留在前胸的矛尾，口中鲜血不断低落在枪杆之上，神智渐渐不清，眼前昏黑。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诱敌之计竟然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原本那位威风凛凛的铁骑主将已经日暮西山，摇摇欲坠。他目光恍惚的看向身前的年轻面庞，他此时还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葫芦郡王恨之入骨的凉州军主将徐夜。

徐夜拍马缓缓路过赫连沱沱身侧，面无表情的看向面前这个笼罩在面具之下的铁骑主将说道：“记住，我叫徐夜，山谷中战死的是我兄弟，凉州轻羽营主将欧阳流，黄泉路上，他会再杀你一次！”

赫连沱沱的眼眶瞪大了一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随即一道凛冽寒光闪过，徐夜抽刀一挥，凉刀刀锋轻轻割破了他的咽喉。

“扑通！”

浑身伤口的赫连沱沱无力的栽倒下马，这名曾在南越边境留下赫赫威名的铁骑主将，这名曾杀得林袁泷夺命而逃的葫芦郡王义子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战至黄昏，整个战场上已经没有了还能骑在马上的北蛮骑卒，仅剩的人也都骑兵变步兵在熙熙攘攘的抵抗着，面带绝望的迎接着凉州骑卒的屠杀。

有人放下武器想要投降，凉州骑军不为所动，等待他们的依旧是狠厉的弯刀。

徐夜军令：“此役不需要降卒！”

战斗结束，偌大的平原之上满是尸骨，草地尽皆被鲜血染红，凉州骑兵正游弋在战场上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仅剩的千名轻羽营将士在浑身带伤的王荣海带领下齐齐跪地，面向欧阳流遇袭的山谷重重磕头，长跪不起，眼含热泪。

轻羽营用鲜血来祭奠那山谷中的一千亡灵！

轻羽营身上的白衣白布此刻已经尽数被鲜血染红，再也不见一丝雪白。

徐夜策马持枪，朗声高喝：“今日起王荣海升任轻羽营主将，轻羽营日后皆配白衣白甲，以纪念轻羽营第一位主将凌将军及战死英灵！轻羽营威武！”

王荣海起身拔刀怒吼：“轻羽营！”

“死战！”

一声怒吼响彻在血腥的战场之上，千柄凉刀直指苍穹。

景泰二年春，在凉州轻羽营主将战死的数日之后。北蛮叛军连铁骑在内的八千骑卒被凉州铁骑尽数杀于怀阳关外，无一人生还。

你道你噬血枪下血流成河，满目皆尸骸？

我看我轻羽营中尽起长矛，盛春出白雪！

......

安州城外的战事早已结束，胡璐阁的凉州军损失惨重，在血战了一天，留下了满地尸体之后胡璐阁在丁汇的保护下侥幸逃离了战场，北蛮军也并没有死追不放。

但是赫连大虎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凉州军的战力还是比寻常的江南士卒要高不少的，况且偷袭也早早的被发现，凉州军并没有一触即溃，最后还是有了一定的时间组织反击。

此役胡璐阁两万余人被打的只剩下五千多人逃离了战场，大部分还都是丁汇率领的骑兵，步卒几乎全军覆没。

而赫连大虎麾下也伤亡了一万余人，虽然并没有取得想象中的大胜，但最起码凉州军目前的兵力在未来也无力再继续进攻北蛮。

出人意料的是，在凉州军被打退之后，赫连大虎悄悄的带着全军撤回了北蛮，留下了安州这座空城。

按照葫芦郡王的意思，不管偷袭凉州军是胜还是败，最后都不会再有多余的兵力驻防安州，所以赫连大虎放弃安州也是无奈之举，按照以往的性子，赫连大虎指不定还要一路追击，将胡璐阁的凉州军尽数歼灭的安州境内。

距离安州城不远的魏县之中，仅剩的凉州军都驻扎在此处，时刻提防着北蛮军来袭。

胡璐阁失魂落魄的坐在大厅之内。

两眼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