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向不远处的南秦雪。

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她那样青春张扬，无所畏惧，我还想她这样的性格要怎么在娱乐圈混出头，没有想到，她的背后竟然是北家这个庞然大物，去娱乐圈，也不过是爱好，觉得好玩儿。

人和人，果然不一样。

她似乎有所感应，转头看过来，我手指一按，慢慢合上车窗。

她怔了一下，往这边跑了几步，我让图海转了方向，快速驶离。

"北家的码头，她已经接手了，当初北逸辰手里的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图海沉声说道。

我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这场持久的战役里，到底谁是赢家，不言而喻。

岩磊见到我很高兴，我把礼物拿给他，他顿了一下，问我是不是要走了。

他还真是个细心人，我微笑点头说是，洛城的事很忙，我是得回去了。

他有些失望，说黄小婉带孩子回了娘家，恐怕是见不着我，问我什么时候再回来，等黄小婉问起来，他好回答。

我想了想，说道："你们不忙的时候也可以到洛城来找我，这么近，见面很容易的。"

岩磊是聪明人，他没有再追问。

聊了几句，我和图海正准备走，刚到仓库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后冲过来欣喜的叫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家都很想你呢。"

阿昆比原来成熟了一些，也略胖了一点，我微笑说道："听说你结婚了，也没有来喝喜酒。"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说道："这是我送给新娘的礼物，你帮我转交吧。"

"***，这...怎么好意思？"

我不容他拒绝，"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着吧。代我向新娘子问好。"

阿昆搔了搔后脑勺，脸上溢着幸福的笑，"***，去码头坐坐吧，大家要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不了，下次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阿昆很失望，还想再劝，我说"下次再聊"，他跟着我到车边，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从车镜里看着他们越来越远，心里默默说道："抱歉了，大概...不会再见了。"

图海问我还想去哪儿，我看了看阴沉的天，"回住处吧，明天一早回洛城。"

"好。"

当天晚上竟然下了一场雪，我睡到半夜突然惊醒，往窗外一看，一线月光照进来，但见雪花飞舞，像落入人间的精灵。

我顿时没了睡意，跳下床走到窗边，开启了一条缝，一丝凉风进入，吹落几片雪花。

雪花轻盈微凉，进来就化了，不见踪迹。

这是长州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竟然在我离开之前见到了。

我目光无意往下一掠，忽然看到楼下凉亭外站着一个人，亭外有一盏路灯，他在灯下，灯光悠悠罩落，雪花在他周围飞舞。

我眼眶不受控制的一热，手用力抓着窗子，却没有关上。

他忽然抬头，遥遥看向我，距离很远，其实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希望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

像有什么堵在喉咙，几次翻涌，艰涩难言。

手机忽然响起了，我不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我不接，那边固执的响。

我用力关上窗子，看着手机上跳跃的数字，使劲接下接听键，但没有说话。

他也没说，只听到风声和他浅浅的呼吸声，甚至...还有雪落的声音。

我看着窗外的雪花，狠下心挂断了电话。

没过几秒，再次响起。

如是三番。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道，恶声恶气。

"我只是想见你。"

穆林深的话像扼住了我的喉咙，那种艰涩感更加清晰，我的眼泪瞬间滚落。

"有什么好见的。"我强自镇定，"我说过了，和你之前再无瓜葛，穆氏的东西我也还给了你，什么都没有拿。"

"我不在意那些东西。"

"那你在意什么？我吗？"我哧笑了一声，语气轻蔑，"穆林深，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从来没有顾及我的感受，你从来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他沉默无言，没有出声反驳。

我的心在他的沉默中一点一点沉下去，我从内心深处，希望他反驳，希望他大声说不是，希望他说...他是有苦衷的。

但是，他并没有。

我垂下眼睛，眼泪砸在地板上，"穆林深，就这样吧。"

我挂断了电话，他没有再打来。

我盯着那扇窗子，一直盯到天亮，但没有再过去看。

他大概...是看到了我送给阿昆的那件礼物了吧，那是之前他送给我的，是一枚粉钻的项链，我很喜欢，但只是试戴了一次，并没有戴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来的时候就把它带出来了。

是私心吗？我内心里还渴望再见他一次，但是...见了又怎么样，他面对我那些问题的沉默，让那一丝丝的期盼粉碎成尘，消散在长州的第一场雪里。

大雪下了一夜，早上图海来敲门的时候还在下。

我已经准备好，他接过我简单的李行我们一起下了楼。

走过那个亭子的时候，我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穆林深...已经不在了。

我正要转开目光，忽然发现四周一片雪白里，有一小片是原来的地砖颜色，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雪粒。

我心头微微一颤，他...刚刚走？竟然在这里站了一夜吗？

"***，怎么了？"图海问道。

"没什么，走吧。"

我跟着图海转身离开，上了车驶向高速，离开长州。

刚走到高速路口，这才发现高速封了，其它车的司机怨声载道，有人问是不是因下雪才封的，其实我也这么想。

图海正要调头，我听到有人说，并不是因为下雪，好像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封了，说是出了车祸，还挺惨的。

我并没有往心里去，天气恶劣，再加上是晚上，有车祸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图海问我是先回长州等高速开，还是走其它的路，其实其它的路也没有什么，就是慢一些。

"走吧，走其它的路回去。"

我是一点也不想再留在长州了。

"好。"

刚调头不久，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喂"了一声，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我..."

我心头一紧，平静的问道："什么事，请直说。"

苏慕清噎了一下说道："我说想说下雪了，不知道你带够了衣服没有，不然我带你去买几件冬衣..."

"不必了，多谢。"我笑了一声说道："过了二十多个冬天了，我自己也能应付，更何况..."

我顿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已经离开长州了。"

她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没有想到我走得这么快，一点余地都没有留，"那你..."

"不会再回来了。"我打断她的话，"也请你不要再打来。谢谢。"

我挂断电话，心里滋味难以形容，若说没有一点波动，那肯定是假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微闭了一下眼睛，还没有缓过来，手机又响。

我以为又是她，也没有看，直接接了说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对方一愣，低声笑道："谁又招惹你了？说出来，爷给你教训他。"

"周漠野？"我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嗯，"他漫不经心的说道："玩够了没有啊，什么时候回洛城？哎，不过我可提醒你啊，今天恐怕会受影响。"

我心头一动，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问他为什么。

"高速封了啊。"他若无其事，语气淡得像风。

"你在哪儿？"我问道。

他又笑了笑，"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我在洛城呢，刚回来不久。"

"那你怎么知道高速封了？"

答案呼之欲出，但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太快，我想听他说，听他亲口证实。

"因为司徒烨和他的司机死在了车祸中，所以，高速封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随意的就好像在说"今天下雪了"一样。

我呼吸一滞，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你说真的？"

"当然。"他点头说道："我得回老家一趟，祭个祖，告诉他们一声儿。等我回来再找你。"

他说罢，挂断了电话，干脆的连我的回应都没有等。

这个男人...报了多年的家仇大恨，竟然还这么没正形。

不过，我倒是觉得，周漠野越是这样，越是代表他心里在意。

司徒烨...死了。

他太聪明，机关算尽，可他没有想到，段西臣会找上我，告诉我那些藏在北家的秘密，老家伙才是当年灭了周家满门的罪魁祸首，而执行者，就是司徒烨，他亲自布局，带人去的。

而那一次，也就是他嘴里说的，他自己争取到的，离开老家伙的机会，有了周家的人命垫底，他才能到了洛城，去接管浮云山庄。

我垂下眼睛，心头狂跳，在心里默默说道："飞雁，你可以安息了。我为你...报仇了。"

回到洛城的时候天色早黑了，洛城倒是没有下雪，只是阴沉着。

路过铜雀台的时候，我恍惚在那片霓虹灯光里，看到阿鹏的影子，那里的灯火依旧，只是已经物是人非。

对于夜宴的打压，铜雀台从来没有做出过反击，但是那又怎么样？

我不会领情。

会心痛吗？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