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动鼻子，贺海冬对这股发烂发臭的味道格外熟悉。不在意地用手擦擦鼻子，贺海冬神色如常地等小武背小昌到莫言开的跟前。在小武走近的时候，贺海冬看见小昌**上半身，只盖了一件外袍。越发浓重的腐臭味就是透过这件外袍传出。贺海冬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昌外袍下的身子。

莫言开嫌弃小武走的磨叽，大步往前，在贺海冬的注视下，一把拿走盖在小昌后背的灰蓝色外袍，缠绕多重白色布条的右臂大大咧咧暴露在贺海冬的视野中。布条看上去很新，估摸今天刚新换上。

“你哥哥？”恍若眼前这个**上半身，深受重伤的男人只是地里的一颗土豆，贺海冬还有闲情逸致八卦小武和小昌的关系。

隔着远远的距离，关尚北安静地注视进院后的贺海冬。他猜想过贺海冬在他被抓走后，会做出的反应。无论是伤心还是高兴，无论是找人求救还是偷偷离开，都在他的料想里。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能够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逼仄狭小的里屋睡上三天，花光钱后找上将军府里的莫言开。

隐隐地，关尚北心里有点儿不高兴。

看看，这就是无情的女人。

现在，贺海冬来了。这回，她会怎么做呢？

“孪生子。小昌是哥哥，小武是弟弟。他们都在我的手底下当差。”莫言开让小武把小昌放在地上，他蹲在小昌的身边，大力撕开小昌右上臂裹了厚厚一层的白布条。‘刺啦’一声，白布条一分为二，里面的草木灰扑簌簌落地。一条条白胖的蛆虫在腐肉里蠕动，一股恶臭迎面而来。

小武看见亲哥哥的伤口，不忍再看。莫言开则是微微皱起眉头，小昌的伤口恶化的太快了。

京城的名医沈大夫打过包票，只要小昌的伤口不再泛紫生腐肉，小昌的右臂不用斩去。可现在……

一双葱段似的手拿着两截拇指粗细的树枝，径直戳进腐烂生蛆的伤口，往外夹胖虫。莫言开和小武齐刷刷看向一脸无所谓的贺海冬。

“掰你院子里的两截树枝，将军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贺海冬的膝盖旁还散落着好几片新鲜扯下的绿叶。强忍住要仔细查探是什么凶器造成的伤口，量量伤口的纵深和横长这些乱七八糟的职业习惯，贺海冬及时收手。夹完胖虫后，小手帕一裹，打个蝴蝶结，贺海冬提在手里，“将军，扔在哪儿？”

看着没事人儿似的贺海冬，莫言开心里对贺海冬是个隐姓埋名不世出的神医更加确信了几分。虽然神医的年纪有点儿小，但英雄出少年嘛。莫言开抬起手臂，往屋里的方向指了指。

正好去看看关尚北，贺海冬笑眯眯地一溜烟儿跑进厢房，“北北，我来接你回家。”贺海冬踏进门槛，随手扔了鼓鼓囊囊的手帕，径直走向床铺。没等她走到关尚北的身前，及时赶到的莫言开提起色胆包天的小黑医后衣领子，往外边拎。“治完小昌的病，有你看关尚北的时候。”

“北北，等我！”贺海冬又被拎到院子里。

一个捧着药罐的高冠帽大夫慌慌张张地跑进住客人的厢房，“哎哟，将军，昌校尉的绑带不能解。”沈大夫不敢责怪莫言开，走近瞧仔细了，见伤口里的蛆虫都不见了踪影，语气越发着急，“那虫子可是我买来养在昌校尉的伤口里吃腐肉，去哪儿啦？”

“我扔了。”贺海冬挣脱出莫言开的束缚，“蛆虫看着闹心。再放下去，肌肉坏死，迟早截肢。我是大夫，我知道。”

一听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也是大夫，沈青阳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莫将军，你要是信不过老夫，也不用找个医术不精的赤脚大夫来羞辱我。老夫行医数十载，治过的病人……”

“比我吃过的盐都多。”贺海冬无聊地掏掏耳朵，抢答沈青阳要说的话。“沈大夫，你现在也看见了小昌伤口的恶化情况，你能摸着良心说你最后不会给小昌截肢吗？”

作为京城的名医，沈青阳自然是有两把刷子。他脸红一阵青一阵，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昌校尉的伤口，神情凝重，“莫将军，做好给昌校尉断右臂的准备吧。”最近昌校尉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今天还发着高烧，其实最多晚一到两天，沈青阳会替昌校尉连腐烂的伤口一起切去右臂。

“不。”高武抱紧高昌，“不要断兄长的右臂。”烧糊涂的高昌完全不知道此刻这几人的决定能够左右他是否还能用右手挥剑杀敌。

高昌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受伤，莫言开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得力的下属被斩断一臂。“贺海冬，保住高昌的右手，这是我出的测验。你要是过了，带着关尚北去军营报道。要是不过，你的两条手臂都给高昌的右手做陪葬。”

伪装的恶狼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震惊，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贺海冬的一双杏眼瞪地溜圆。

对于贺海冬无声地怒视，莫言开权当没有看见。可以说是非常过分了。“给你七天时间。高武，我们走。”莫言开大摇大摆地离开偏院。高武不舍地看了眼昏迷的兄长，听从将军的吩咐，忍下心痛离开。

“且慢。”贺海冬叫住出院门的莫言开，她咧嘴笑，搓搓手。“咱们打个商量，我要是没治好这个小哥，将军你改成砍我夫君的手，怎么样？反正他瘫了，痛觉不会那么灵敏。”

关尚北：最毒妇人心！

这话莫言开可没法回。他仿佛已经感受到在床帘后那尊大佛审视的目光，逃也似地离开房间，连头都没回。

“难道是嫌弃北北的胳膊？”贺海冬挠头，“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人平等。”贺海冬冲莫言开的后背大喊。

不过，将军怎么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

沈青阳待在这里没什么事，找机会溜了。

这下，飘着淡淡药味的偏院中只剩下贺海冬，关尚北，以及高昌。高昌正处于昏迷，不算人。

“北北？你生气了？”贺海冬跑进里屋，毫不客气地拿了个橘子后，坐在床边给关尚北剥橘子吃。“我就是和将军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