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把眼睛睁开，嘴角抖了抖，却什么表情也没做出来。
从床上爬起来去用冷水洗了脸，清醒许多的裴锦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一张脸，告诉自己先别去想那件事，眼前最重要的是三哥。
三哥那个样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归城这一次的通行接触，让裴锦对三哥有了太多过去完全没有过的认知，也让她渐渐发觉，其实自己是很在乎这个奶奶去世后一直陪伴她左右的男人的。
她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因为看不透这个男人所以才觉得亲近不起来，才会不肯对他表露自己的真正感受。
等她意识到了，似乎已经有点晚了，留给三哥的时间不多了。
出门之前犹豫了一阵后，裴锦还是决定先给在医院的叶添打个电话再过去，她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过去她可没这种提前跟人打招呼的习惯。
人是会改变的……这话是对的。为何而变，每个人不同而已。
可是电话响了半天，叶添还是没接听。
裴锦出了宾馆，直奔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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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三哥住的那间病房里，吕佳芯正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看着对面靠窗口站着的叶添。
叶添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沉声对吕佳芯说，你该走了。
吕佳芯一点没有起来走的意思，“怎么了，是那个裴画家要回来了，你不希望她看见我在这儿？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她的。”
叶添知道吕佳芯不会听自己的话乖乖走人，眼皮撩了下看着对面，“那你就在这等着吧。”
他说完拿着手机就要往外走。
“站住。”吕佳芯一下子站了起来，喊起来。
叶添真的就站住了，只是并没回头。
几秒种后，他就觉得背后一股力道冲着自己而来，很快吕佳芯就从身后把他抱住了。
……
从三哥病房里走出来时，叶添低头打量了自己的衣服，拿在手里的手机这时候又响了起来，是巴桑打过来的。
叶添听完巴桑的话，脸色淡然的往走廊另一头看着，裴锦正从那边朝自己走过来。
“计划不变，你等着吧。”叶添看着裴锦，对电话那头的巴桑说。
裴锦听到了一耳朵最后的那句话，到了叶添眼前就看着他，眼神里是询问的意味。
“明天晚上，你和巴桑先一起回迦绒，必须回去。”叶添很痛快的给了回答，倒是让裴锦有点意外。
“为什么，现在三哥都这样了，我不能离开。”
“必须走，你到了迦绒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听我的。”叶添语气霸道的回答，紧盯着裴锦不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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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裴锦坐上飞机后，很短的时间里就睡着了，耳边引擎的轰鸣声伴随着脑子里徘徊不善的梦境让她倍感煎熬。
巴桑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就瞄上一眼。
飞机开始在气流中不停摇晃，裴锦一下子从梦里醒了过来。睁眼的瞬间，噩梦在记忆中悄无声息的蒸发掉了。
裴锦朝窗外看，飞机还是继续晃动着，据说这是在高原上空飞行常遇到的状况，她还是第一次坐飞机进高原。
头开始疼了起来，就像有寒风夹着雪花往脑子里涌进来。
“快到咧。”身边的巴桑开口对裴锦说。
裴锦含糊的嗯了一声。
飞机降落后，新鲜的空气让裴锦感觉舒服了很多，巴桑取了行李和裴锦一起走出迦绒新建的机场，迎面不远处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个老喇嘛。
站在机场这个现代化味道的地方，裴锦看着一身旧僧服的老喇嘛，抬起手挥了挥。
“跑这么远来这里，辛苦您了。”
裴锦发现对方似乎和自己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时不大一样了，感觉人老了很多，就沉默的一直盯着老喇嘛打量。
“现在就去确认吗？”老喇嘛问裴锦，声音也比之前沙哑了许多。
裴锦也不绕圈子，马上回答现在就去。
老喇嘛看了看裴锦不算好的气色，摇了摇头，然后又看看一边的巴桑，“那就走吧，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
车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前行，一侧的大片湖面上，阳光照在微波上。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派出所对面的路边上，裴锦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段陌生记忆中的场景又出现了。
她回的是迦绒这地方，可是却是那段记忆中的迦绒，不是她几个月前来时的那个。
老喇嘛下了车，迦绒警察过来用本地话问他，是要带这个人进去吗。
老喇嘛回头看着裴锦，点点头。
警察领着几个人进了派出所，进到一间屋子后，拿出一个纸箱子放在桌上，他从里面拿出来一件蓝色的羽绒大衣。
裴锦看着这件衣服，眼神有些呆滞起来。
警察用本地话说起来，“发现尸体的地方在距离灵王墓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地方，死亡时间据推测是今年一月份的时候，尸体发现的时候因为腐烂严重，连指纹都没采集到。”
裴锦翻过一张返现尸体是的现场照片看着，警察问老喇嘛说了些什么她也听不懂，只知道老喇嘛听了点点头。
照片上的尸体在高原寒冷的气候下，反复冻了又化，化了再冻，早就变得绿里透着黑色，根本看不出人的原本样貌了。
“看不出来了……”老喇嘛在一边轻声说，他也在看裴锦手上的尸体照片。
照片里，死者手里紧紧抓着一点东西，仔细看像是那种很厚实的笔记本纸页。
“是啊，不过尸体都这样了，这张纸怎么没什么事……”裴锦把照片往老喇嘛眼前靠近些，皱眉念叨着。
老喇嘛看了眼裴锦，“他杀可能性不大，这是警察刚才跟我说的，身上的几千块现金都还在没被拿走，一月份的时候那里下了很大的雪，非常危险。”
裴锦听着，忽然开口截住了老喇嘛的话。
“如果是我要杀一个人，就不会选那个时间，在那个地方下手。”
老喇嘛默默点点头。
裴锦把相片放到纸箱子里。带着这些和老喇嘛离开了派出所。
裴锦把箱子抱在胸前，坐在车后座上，回忆起来……
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裴锦心心念念一直准备去找到的那个小哥哥，穿白衬衫的小哥哥。
裴锦走进酒店房间，放下装着小哥哥遗物的纸箱子和自己的背包，脱了外套，忽然就大喊了一下，用脚朝沙发提了过去。
她皱着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诅咒着自己的遭遇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那些原因，裴锦知道自己也是有责任的，那天在咖啡店里明明预感到他的不对劲，可自己却不顾后果将错就错，把钱给了他。
如果没有那些钱，小哥哥就不会出事了吧，就不可能来迦绒，就不会死。
那天在咖啡店里，裴锦不过就离开了一下下，可回来就只看见小哥哥留给她的一张字条。
“那天，我该追出去的，不该就那么让他离开了……”
裴锦自言自语在房间里继续来回走着。
几分钟后，她又从遗物巷子里拿出来小哥哥保存了十几年的那张照片。照片上，当时还是小女孩的裴锦和穿着白衬衫的小哥哥，麦老三还有那条小狗站在一起，
头又开始剧烈痛痛起来，裴锦感觉一阵恶心，她捂着嘴往卫生间里跑去，对着马桶吐了起来。
头晕头痛和胃部的痉挛让裴锦无法继续保持清醒，她像个死一样，一动不动的趴在马桶边上。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门铃响了起来。
裴锦这时已经爬到床上躺了好半天，她摸出药吃过了，可是身体还是很难受，让她不想去理会门外的人，不管是哪位都不想理。
门外安静了一下子，很快就出来喊裴锦名字的声音，裴锦听出来是巴桑的声音，可自己现在这个鬼样子，要怎么去面对他？
只能像等待脱离躯体的灵魂归位，裴锦不动弹的继续躺着，药物终于开始慢慢发挥了作用，精神一点点好转了起来。
裴锦终于能下床时，门外已经没了巴桑的声音，裴锦吃力的支撑着身体，双手抱着头，思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一次回到迦绒，要怎么办。
不想再人生里留下遗憾，却只能面对着别人留下来的东西无尽的后悔，裴锦烦闷的下床走向门口，开了灯往门口看，一丝一毫有人来找过她的痕迹和气息都没留下，就像从来无人找过她。
眩晕感再次来袭，裴锦抱住了头蹲下去，头皮上一阵阵针扎一样的疼痛传来。
闭着的眼皮抖了抖，裴锦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己今天看到了的那些，不相信那个小哥哥就这么死了。
被她放在地毯上的背包，似乎自己突然动了一下，裴锦听到动静强忍着转头去了看，视线下移的同时，忽然就像是看到自己的背包自己打开了口，里面滚出来一样东西。
是笔记本，裴家那个能让人弥补遗憾的神物。
裴锦用力眨眨眼，不可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笔记本哪里会自己从背包里调出来，裴锦拿着这个神物这么久，从来没发生过这种状况。
是药物的副作用，是幻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