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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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殓葬师……”楚良对自己说。

每天清晨,一杯自来水和半斤油条,不管他吃下去之后是否会闹肚子。然后做最基本的梳洗打理,比如用冷水搓一把脸,再用毛巾把脸上和手上的水擦干,好了,去上班。

楚良不敢再去想太多琐碎的事情,因为身份证丢了,该死……

一份殓葬师的差事是他几个月前回国找的,工资不高,才每月五千多块,这个数目,对于他以前的生活,没错,是不高。

“北郊刘福童,这是地址,付过钱的,火葬场的车会在上午十点钟到达。”殡仪馆的主事冷淡的对楚良交代着今天的第一个任务。

男,62岁,死于脑溢血。

楚良骑上单车出发了,可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若是再佩戴一副墨镜着实像极了黑社会的马仔。但他不是,而且还有点讨厌黑社会。

“有人在家吗?”

“铛铛铛……”楚良停好自行车走到那个地址上写明的住户家门前,一个老旧的四合院木门,胡同里围满了凑热闹的邻居。楚良左手里拎着一个漆木色的箱子,那里边放满了给死人化妆的所有应用物品。

秋末的冷风吹进了胡同,许多灰尘扬起的瞬间,周围的街坊都躲闪着捂住了口鼻、眼睛。好像有人走过来了,楚良微眯起眼睛看向一边,他不去遮挡灰尘会扑的满身都是,他想看清眼前的一切状况。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披了件旧款的夹袄,他嘴上叼着旱烟,戴着一顶老干部帽子。

“滋……”老者吸一口烟,眯着眼冲楚良说:“殡仪馆的吧?刘老汉没家人了,我是居委会的……”

“付过钱了。”楚良没有面带微笑,他认为从事这个行业并不用微笑服务,因为丧尸亲人的痛苦会因为服务者的微笑被误以为是幸灾乐祸!

居委会大爷点点头:“老汉死了**天了,昨天五保户调查的人才发现,嗯……来居委会吧,我帮你叫你个人……”

“不用,谢谢,能把门帮忙打开一下吗?”楚良从门台上走下来,指了指院门。他开始从西装内兜里摸出皮手套,戴好以后,向那老者一伸手,“要不,钥匙给我也可以。”

那老者迟疑着,楚良看了看腕表:“十点钟的时候会有车接走去火化,老先生,能不能……”

周围的街坊更加起劲了,有人叫着:“主任,你把钥匙给他,叫他看着弄不就完了吗?”

楚良拿到了院门钥匙,在开门后的第一眼,楚良就确切的断定:为什么会有人贪图死人的东西!

院子里的废纸和旧板凳丢的到处都是,杂草丛生,还有那颗石榴树,没熟透的果子已经被摘取了大半!楚良径直超虚掩的房门走过去,脚下是青砖铺砌的小路,这路和青砖都有些年头了,就像正屋房檐上摇摇欲坠的青瓦,随时都有断裂和陷下去的可能。

屋门横撑上挂着生了铜锈的“五保之家”四个字的小牌子,因为当地风俗,楚良从裤兜里扯出一条白手帕伸手拍了上去。牌子被遮住了,悬挂在门撑上的白手帕足够说明这个家里发生了什么。

腐臭,刺鼻的腐臭味道充满了整个屋子。楚良推开门看到了地面潮湿的白酒,这一定是发现死者的人防止味道传进院子里倒上去的。楚良跳开了那一地的潮湿,向着腐臭的里间屋迈进。

屋子里陈设的所有老旧家具几乎都变了形,除了那个民国时期的大钟表立在墙边,这间房子里几乎没什么值钱东西了。

他看到了自己接受委托的死者,那是一张不仅仅用脏兮兮就能说明的床榻,木头的颜色几近乌色,床上是一张被人盖上去的破凉席。

楚良一把揭掉那凉席,老者姿势安详,干枯的双手仅剩下皮包骨头,由于时间过久的原因,那本应该绷起的血管开始和皮肤变的浮肿。老者的脸型瘦削,眼窝下陷,颧骨隆的高高,整张脸若是去掉表皮,恐怕就是一具骷髅了。楚良伸手去扒一下逝者的下颌,嘴里很干净,死前一定上时间未进食。他的牙齿烟黄,说明这逝者生前很少做刷牙这种事情。

不一会,楚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很是不悦,因为院子里几乎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街坊。有小孩儿,有老人,有抱着孩子还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还有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架在脖子上的青壮男子。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在冲身边的人说笑,有的凝望着门前的楚良,还有人指手划脚的对那个交给楚良门钥匙的老者说三道四。

“请问,这个院子里有取水的地方吗?我需要一盆水,给亡故的老先生擦洗身子。”楚良问面前的那个老主任。

“不用太麻烦,年轻人。”老主任回头看了看,然后对楚良说,“只要呆会火化去的时候,能抬上车就行。”

楚良闷哼一口唾沫,不再说什么的转身返回了屋里。

“老先生,我只能做这么多了,愿您在下面过的安生。”楚良冲着逝者念叨一句,然后打开箱子,用剪刀剪开了逝者身体上的衣服,因为那些衣服,已经和死者的身体粘连在了一起,而且,在逝者的小腹和髋骨内侧,有大量的蛆虫在拥挤的蠕动着。

楚良紧缩眉头,他并不是抱怨主事为什么给自己派遣这样的差事,而是在恶心这所谓的五保户为什么去的冷冷清清。

一瓶去尸气的喷剂,楚良朝着那些该死的混蛋喷了上去。蛆虫很快变的拥挤着散开,但是几秒钟后都开始慢慢停止了蠕动,强力的腐蚀药剂迅速的要了它们的命,这也是楚良所期望的。

绷带,楚良只能依靠绷带将死者的身体一一缠绕起来,然后在缠好绷带的身体表面撒上秘制的除臭粉,他必须要防止腐臭的味道会在过一会影响了火葬场工作人员的动手能力。

最后楚良开始在屋子里翻找死者生前的衣物,他要给死者换上体面的衣服。可他只是找到了一套中山装,虽然因为长年的存放变的潮湿而带着霉味,但撒上除臭粉之后那些霉味瞬间消散了。给死者换好衣服,楚良开始往死者的嘴里塞几团浸过酒精的棉团,这样就不至于让死者的脸颊看起来吓人的枯瘦。然后是描眉,其实不用描的,因为去世的老先生有一双浓如墨汁的大刀眉,如果推断这是一位曾经的老革命家,那他一定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祖国尽忠过的。若真是这样,那他又得到了什么?

外面不知道什么位置传来了乌鸦的惨叫,“呱…古哇……”楚良的眼角抖动了一下,心想我真该将那群禽畜宰了,可他不能,因为他现在是殓葬师,不是屠夫。

描过眉,在给死者的面部轻轻的涂一层蜡霜,那是只有死人才能享用的待遇,可以让最后的容颜不会因为颤抖或者风吹而变了形状,就算下雨,雨水浇在上面也没事。

楚良又在屋子院子里兜了一圈,终于他发现了一块废弃的竹制门板,他用笤帚清扫过之后,从箱子里拿出爽身粉一样的东西洒在上面,然后将一条旧棉褥扑上去,楚良关上了屋门,院子里的街坊都好奇的想要看个究竟,有人窜到了窗子的位置,但是一道旧床单很快被楚良甩了过去,谁也别想看到里面的事情。

特别之处,楚良从自己的袖口处摸出几根七寸多长的银针,那根针灸用的银针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大概是他用的针粗的像是毛衣针吧。而且楚良的银针上还带着血,那应该不是死者的,因为他还没用那银针碰过死者,况且死者离世过久,血液早已氧化被细菌分解了。

楚良将那几根钢针扎在了死者的身上,然后小声说着:“老先生,不是我无礼,是您被遗弃的时间太久,您的身体,我没办法把您抱起来了。”死者并不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楚良咬住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在他抽回手指之后,楚良“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血水喷到了死者身上!

几分钟后,楚良打开了房门,人们看到楚良的身后是静静躺在竹门板上的逝者,穿着整整齐齐的中山装,双手合十在胸前,面色蜡黄又觉得略带红润。阵阵议论之声迭起,楚良斜视着石榴树顶的一只乌鸦,那瘟神的嘴角还带着嫩黄,大概是刚刚出飞的雏鸦。

“火化的灵车来了!”楚良一指院门方向,院子里的众人都转身或扭头看向院门口,有人还冲出去了。楚良借这个机会,右手一甩,一枚钢针飞向石榴树的树梢,那乌鸦未发一声跌落下来,楚良一把接住,快速将这瘟神的尸体塞进了左手的箱子里。而楚良以为自己很高明的手段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同时,那个孕妇怀里抱着的几岁小儿,却看到了楚良的整个动作过程,他还看到,楚良的右手上多了一小段缠绕食指的绷带。

楚良冲他眨眨眼睛,那小儿裂开嘴笑了。

是殡仪馆的人对灵车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他们才走进来把死者抬走了,抬上了车子,然后一人对那老主任说:“天黑前去火葬场领骨灰。”

楚良见了自己的同事,那个一身黑西装的女孩,二十岁上下,但比楚良小几岁,她走过来拍一把楚良的肩:“怎么着?单眼皮儿,做我的车回馆里?”

楚良一指院门:“我骑了车子……”

“搁后备箱里不就得了?走吧,今天请你吃火锅!我在城东发现一家可好的火锅城……”

“帮我把这个送回馆里好吗?我有点事,要去下郊外的朋友那里。”楚良将箱子上了锁,然后径直走出院子,在院门口的时候,他回头对有些失落的女孩说:“小敏,你后天有时间吗?周末我想去沙河。”

女孩立刻把脸色变的灿烂起来:“素质!素质!”她指着那群死者的街坊。楚良撇撇嘴,然后出去了。

这个工作一天一例,不需要请假,做完一天的工作任务,放下自己的工作用品,就可以随便消磨掉一天里剩余的时间。楚良说是去郊外,可他手里捏着一张发黄的旧纸片,上面写着:户主,刘福童;赡养人,刘坤。

一路上楚良心里一直想着小时候听外公讲给他的一个故事:传说乌鸦是最孝顺的一种鸟,虽然它一身黑色,心地却十分善良,它每次觅食归来,都会先将食物喂给自己年老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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