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嗒”的一声开了，门扇被轻轻推开，有个人虚头巴脑的进来一个劲儿笑，眼睛环顾四周不知要干什么，我看着这个人说：“你有事？”

“我来拿点东西。”这个人眼睛还在四处看。

我看着刘金福说：“这人是你们厂里的？”

“是。”刘金福瞪了这个人一眼：“你找东西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没看我们这儿有事呢。”

“我怕你们一会把东西拿走就不还我了。”这个人忐忑不安的说：“他这屋里东西都是证物，一会儿公安局就拿走了。”

“什么东西？”我看着这个人说：“你过来找找，要是不要紧的你就拿走。”

这个人兴冲冲的过来拔下电视后背和插座上的连接线，从电视机旁边拿起一台电线凌乱的游戏机，连接手柄的线也不知和什么线缠绕在一起，他站那一时半伙理不清，刘金福过去一把扯开全放进这个人怀里说：“拿着快走，我这正烦着呢。”

这个人嘟嘟囔囔的说：“别给我扯坏了，这是给我儿子买的，还没来得及邮走就让他抢来玩。”

我看了这个人怀里的游戏机一眼，认识，我小学的时候流行过一段时间，已经很多年没人玩了，现在都玩电脑游戏网络游戏，这种低级趣味连幼儿园的孩子都糊弄不了，除非是偏远农村真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才会喜欢，就随口问了一句：“他还玩这玩意儿呢？”

这个人埋怨说：“玩，他这屋里天天晚上都是这游戏机的声音，整宿整宿的玩，一个人让他玩出两个人的动静，别提多闹挺了，也不知道让没让他玩坏。”

说完这个人站着仔仔细细检查游戏机，刘金福不耐烦的把他推出去说：“没事别来了。”

“他这人在这儿人缘不咋地啊。”张广生拿起茶几上一袋撕了口的奶粉看看，又放下，旁边还有一只喝过没刷的杯子，杯子里放着一只长把勺子。

“就那样，里边放出来的人都横，不好好说话，其实这人还行。”刘金福笑着说：“都是他们的偏见，他就是有个毛病不太好，喝完酒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挨个屋窜找人说话，弄得到了晚上谁都离他远远的。”

凌乱的屋子像是有一队城管刚来过，到处都是杂物，都没地方下脚，我跨过地上一摊儿童读物，尽量踮着脚不踩到地上东西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就决定和张广生离开。徐小凤看起来人非常累，强打精神拿车钥匙跟我们出来，我劝她说：“不用了，我们打车回去，你回去休息吧。”

徐小凤笑笑说：“这儿不好打车，我还是送你们吧。”

“公交车也没有？”我看看表说：“那天李奎通怎么离开的，他走的时候应该比现在还晚。”

“这里没有公交车，只有几趟从各个林场下来的长途汽车，现在也都过站了，他怎么走的不知道。”徐小凤强打笑脸说。

徐小凤摁了下车钥匙，车灯闪了两下，我们没等她给开车门就自己先坐进去，我坐进副驾驶给她开车门，她坐进车里对着倒车镜搓了两下脸，把车打着火说：“我看起来很憔悴吧？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脸上都起癍了。”

然后扭头冲我笑笑。

回到派出所已经过了午饭点，路上徐小凤几次邀请我们找个地方吃饭，都让我们谢绝了。我和张广生拎着两份外卖躲在他的屋里对坐着吃，我边吃边和张广生说：“你还记得张倩跟我们说的话吗？”

张广生咯吱咯吱的嚼着一段油菜梗，看着我说：“记得，她说李奎通尸体上除了勒痕没有致命伤，所有的外伤都是死后造成的。”

“没错。”我兴奋的说：“李奎通脑袋都让人打开瓢了，他们竟然没检查出来，这算是重大过失了吧。”

“不一定。”张广生咽下嘴里的食物，用纸擦擦嘴说：“人都豁开膛检查了，他们不可能看不到这么明显的伤口，这又不是隐秘的外伤，就算一个人看不到，还能法医科所有人都看不到？”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张倩不可能骗我们吧。”我说：“就算他恨我们俩也不至于用这种事开玩笑。”

“她是恨你，跟我没关系。”张广生看着我说：“我想不会，她不会这么做，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我想了一会说：”你说的对，这么低级的错误他们确实不会犯，我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毛病又犯了。要不咱们这样，这个李奎通十四号在厂子里挨得揍，我听刑警队说十五号他又去了杨锦萍家，要不我们找杨锦萍了解一下，那天李奎通头上带没带伤，那么大的伤口藏不住，肯定得包点什么，你看怎么样？”

张广生点点头：“嗯，你去吧，我就不去了，那是你未来丈母娘家，我们大张旗鼓的去不合适，你去侧面打听一下。”

我自从把李晓娟收编之后还一次都没去过杨锦萍家，一来有拐骗她女儿的嫌疑，二来也不知该怎么叫，是叫“妈”还是叫”阿姨，又或者像过去一样叫“杨大姐”，反正是不能再叫杨寡妇，背后也不能叫，可现在看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李晓娟一听电话里说我们晚上要去

她妈家吃饭，美滋滋的准备了好多东西，又是水果，又是糕点，还有什么织物杯垫不锈钢刀叉诸如此类，我猜都是她在附近廉价商店买来充数的，还有一部分是我们收拾新房剩下的，一见我进门指着满炕的东西美滋滋的说：“你猜这些我花了多少钱？”

我白天很累了，也懒得猜，就随便说了个数，她说不对让我再猜，我又连着报了两三次，都不对，最后她说出个让我瞠目结舌的数字，我苦笑着说：“这是去你妈家，不是我妈，你这么省干嘛？”

李晓娟放下手里的东西说：“去谁家都一样，我们的日子还要过呢，我们就靠你一个人的工资不省着点可不行。”

我们打车去了杨锦萍那个院子，车刚停稳，李晓娟就大包小包拎着下车，人都让东西坠矮了，两脚拖着地表情坚定的往院里走，边走边笑嚷：“妈，快出来接一下，我拎着东西呢。”

杨锦萍趿拉着拖鞋急慌慌开门出来，看到李晓娟一股脑把东西全接过去，半嗔半喜的说：“来就来买什么东西，还买这么多，我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

“累死我了。”李晓娟笑着说，回头看我一眼：“别傻看着，还不快接过去。”

我一直跟在李晓娟后边畏缩不前，听她这么说，只好一挺胸膛走过去从杨锦萍手里接过东西叫了声：“阿姨，我来吧。”

“诶，快进屋，别光在院里站着。”杨锦萍乐得眉开眼笑，拍着我的后背扶我进门。

李晓娟跟在我们后边进屋，还不住嘴的支使她妈：“快找个盆倒上水，那鱼还是活的，肉快放冰箱里都化了，直滴答水，你怎么这么慢——我不是让你先拿个盆嘛……”

杨锦萍让女儿支使得团团转脸上还乐不可支，终于都按她的吩咐忙活完了才说出话：“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我一个人吃不了，你们走的时候拿点回去。”

“也行。”李晓娟痛快答应。

“你快拉倒吧，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我轻轻打了李晓娟一下，笑着说：“放冰箱里到明年也没事——阿姨你留着慢慢吃，别听她的。”

“嗯，也是。”李晓娟对我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小声说：“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