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通过自己的绝世口才，保罗.德库比他轻轻松松的套出了近万石的粮食啊，这些粮食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看来今日这一番唾沫星子没白费，又是蛊惑，又是吓唬，又是以势压人，花样玩尽，终于达到了目的。尽管保罗.德库比也清楚，这些地主的话必然有所保留，没哪个缺心眼的真报了实数，少说也要给自家留一小半，不然日子没法过了，不过，就是他们报出的这近万石粮食，已然解了晋州乐土城的燃眉之急了。

朝身旁一扭头，付寺庙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一张张地分发到众地主手中。

"诸位手上的，是国家给你们的契凭，看清楚，不但盖了晋州乐土城余城主的官印，也盖了王子殿下的私印，拿到国都打官司陛下都得认帐的，各位存的粮食，国家暂借了，明年必然还上，本官老实告诉你们，国家国库所余甚少，所以借你们的粮食是不可能有利息的..."

看着众地主尚算平静的表情，保罗.德库比接着道："虽然没有利息，本官却可以给你们一个福利，凡是借了粮食的乡绅，本官可以做主，请当今陛下给你们每家题几个字，'良善人家';也好，'积德为善';也好，全给你们题上，听清楚了，这些字，是当今陛下御笔亲题，'御笔亲题';！落款要盖国王大印的，尔等可将这幅字妥善保存，留于子孙万世，这一幅字权当作尔等今日借粮义举的利息，不知可否？"

众地主一愣，接着脸上纷纷露出万分惊喜之色。

突然从天而降一条肥大腿，让自己狠狠的抱住，这种快要爆炸的巨大幸福感是肿么回事...

扑通！

又是松下干不藏这个大胖子反应最快，一马当先第一个跪下，泣不成声地道："草民松下干不藏，愿为西恩王国社稷，愿为西恩王国国王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身后，一众富户地主们后知后觉地跪下，纷纷指天画地发誓。

保罗.德库比这会子倒真有些欣赏松下干不藏了，这家伙肥成这德行，反应却如此灵活迅速，如果能把他收在身边效力，没准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死而后已就不必了，各位留存有用之躯，为西恩王国好好效忠，为国王陛下多多解忧吧，比如多借一两百石粮食什么的..."

"草民错了，草民有罪！草民..."松下干不藏犹豫了一下，狠狠一咬牙，大声道："草民不过了！其实我家的粮食共计一千石，愿全献给...咳咳咳，愿全借给国家，明后年还都行！"

"不还行不行？"保罗.德库比试探地问道。

"不行！"松下干不藏斩钉截铁地回答。

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死而后已"当然是有底线的，底线就是必须还粮食，人可以死，粮食不能不还。

这是保罗.德库比对众地主高喊响亮口号的理解。

保罗.德库比很认同他们，大家都不是圣人，包括保罗.德库比在内，对所谓的"奉献"都是有条件的，响亮漂亮的口号没事可以多喊几嗓子，前提是别跟傻子似的付出太多，自己盆满钵满，多得溢出来时，溢出来的那部分可以无私地奉献出去，如果人格再伟大一点点，盆里钵里的也可以稍微拿点出来，再多就翻脸了。

这不是自私，而是人性，世上绝大部分人的人性，可以奉献，但绝不能奉献全部，一半都要考虑一下。

相比起来，眼前这几十位地主已经很慷慨了，当然，主要是保罗.德库比拿出的契凭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以国家甚至王子的名义借粮食，永远不担心会赖帐。

...

保罗.德库比看到这些粮食高兴极了，这是自从自己离开国都以来，最舒爽的一天了，晋州乐土城的百姓的危厄终于稍有缓解。

近万石粮食，可以说保罗.德库比把晋州乐土城附近所有隐型的存粮全都搜刮净了，再也不用担心六天后城府库已空时，难民们会闹出大乱子了，毕竟，在灾年里，粮食是稳定人心最大最有效的东西了。

...

想到自己胸中一直所压制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下来，保罗.德库比他轻轻的一笑，看着自己眼前的地主们说到：

"甚好，王子殿下和本官都很欣慰，诸位良绅识大体，晓大义，晋州乐土城能有诸位慷慨解囊，实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也，王子殿下和本官代王国，陛下以及百姓，多谢各位了。"

说完保罗.德库比直起身，乔治.拉德斯也急忙露出郑重凛然之色，二人一齐朝众地主很正式地长长一揖。

众地主急忙还礼，连道不敢。

礼毕，保罗.德库比笑道："大灾之年，不可行奢糜之事，只是今日特殊，王子殿下和本官便代王国宴请诸位良绅，宴席或许简陋，但我等心意却诚挚，还望诸位莫弃。"

众地主听闻，不由脸上有光，湛湛生辉，保罗.德库比会做人，也会说话，先是连吓带威，将众人唬住，接着诱之以名，直接把皇帝陛下的题字搬出来当诱饵，众地主明知是个坑也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最后借粮落实，众人难免有些后悔和怨意，这时保罗.德库比再说几句抬举话，行一个礼，摆个宴席，这样一来，众地主面子里子实惠都有了，纵然心中仍有些许怨气，终究也烟消云散。

说到底，这是个阶级森严的年代，除了那些个高高在上的神灵们之外，王子和大官就已经是这些个地主们的高不可攀的存在了，而这样的存在对他们无比礼敬和客气，仅是这一桩，便令众地主分外领情兼荣耀了。

还有就是借粮一事的利弊。

不借粮行不行？当然行，你的粮食你做主嘛，可若是不借的话，后果可就由不得你做主了，灾年光景，为了防止百姓因为饿肚子而造反，可以说无论王子还是王国，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持民间的稳定，这个"一切代价"里面，便包括了这些地主们的性命，粮食不借也得借，敢不借的话，二话不说先逮起来，好好享用大牢里十八般刑具，撬开你的嘴，把你藏粮食地方逼问出来，然后一刀把你砍了，砍了还会对外宣扬此人不识大体，家中藏粮千石却对百姓生死漠然以对，良心道德坏到流脓了，杀一个道德败坏的人，百姓们只会拍手称快，绝没有任何人会为他鸣不平。

严格说来，抛去保罗.德库比和乔治.拉德斯二人的抬举话，客气话，还有行礼宴请什么的表面功夫不提，保罗.德库比今日的行为便是彻彻底底的抢劫行为，不同的是，抢劫得很斯文，有理有节有据，还一不小心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让地主们想反对都没个说法。

......

宴席果然很简陋，真不是保罗.德库比谦虚，席上每人简单三道菜，两荤一素，素菜还是派人临时从山上挖来的野菜，三道菜一碗黍米饭，没有酒，但是众地主吃得很高兴，都是财主，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顿饭菜虽然简陋，但毕竟是王子和保罗大人代表王国亲自招待的，说是"国宴"也不过分，国宴究竟吃什么，土财主们不知道，大抵国王陛下吃的肉夹馍肯定比别人的多夹了两块肉吧。

食物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档次和意义，乔治.拉德斯和保罗.德库比以主人的身份亲自相陪，屡屡以水代酒，相敬众地主，众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顿简餐宾主尽欢。

"三日后，地主们承诺的粮食应该可以到位了，晋州乐土城之危解矣！"

众地主告辞后，保罗.德库比瘫坐在席上，无力地笑了笑。

应酬是很麻烦，而且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整整一天，保罗.德库比都在跟这些乡下土财主打交道，用尽了心思，耗费了无数脑力，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收获，但是，也令他此刻无比疲累，浑身虚脱般没了力气。

乔治.拉德斯却精力十足，直到地主们走后，一直保持高冷扮相的王子殿下很快换了脸，高冷范儿马上变得又萌又贱，上窜下跳没个正形。

"保罗大人高才，在下不能及也！"乔治.拉德斯笑嘻嘻地拽着保罗.德库比的袖子，道："解晋州乐土城之危后，此事若被父亲知晓，定会狠狠夸我吧？"

保罗.德库比叹了口气，道："殿下你要搞清楚，你父皇就算要夸，也该狠狠夸我才对，你干啥了？"

"保罗大人此言差矣，你我兄弟情深，早已不分彼此，况且此次奉旨出巡，你我荣辱与共，功劳自然也不分彼此..."乔治.拉德斯贱笑道。

啧，刚认识这家伙的时候咋没看出他的嘴脸竟如此无耻？

保罗.德库比把乔治.拉德斯朝外推了一把："彼是彼，此是此，臣觉得还是分清楚一点比较好，若是背黑锅，臣倒觉得大家不分彼此一起背比较好..."

乔治.拉德斯撇嘴，显然也深深鄙夷着保罗.德库比的人品。

"近万石粮食啊，足够整个晋州乐土城百姓吃一年了吧？"

乔治.拉德斯一想到忽然弄来这么多粮食便兴奋不已，不停地搓着手算小帐。

保罗.德库比斜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这么多粮食，你以为我会全部用在晋州乐土城？"

乔治.拉德斯一呆："不然怎样？"

"如今我西恩王国整个西方皆遭了灾，这一万石粮食看似很多，但与西方的受灾的百姓人数平均一下，你觉得每个人能分多少粮食？或者说，有多少人分不到粮食？"

乔治.拉德斯呆愣无语。

保罗.德库比叹了口气，道："所以，这些粮食不能全部用在晋州乐土城，只能留下够晋州乐土城百姓三月所用即可，剩下的，咱们要带去拉姆城，殿下别忘了，这次咱们的主要目的地是拉姆城，而不是晋州乐土城，拉姆城的灾情甚至更严重，殿下当有心理准备才是。"

保罗.德库比解释得很清楚，乔治.拉德斯很快懂了，接着露出释然轻松的表情，笑道："那也没关系，你曾说过，灾年里最能稳定人心的是粮食，只要咱们把粮食运过去，像如今的晋州乐土城一样，在城外搭建一片棚帐，给难民们发放赈粮，父亲交给我的差事想必指日可定，咱们就轻松地载誉回国都啦..."

保罗.德库比听闻之后，没吱声，一脸古怪地盯着乔治.拉德斯，盯得乔治.拉德斯直发毛，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了。

"呃，保罗大人，莫非在下所言不妥？"

"妥，太妥了..."保罗.德库比颔首，道："这样好不好，殿下领着护卫们先去拉姆城，嗯，粮食也带过去，就像我在晋州乐土城外的做法一样，我呢，便驻留晋州乐土城，监督晋州乐土城的官府放粮，你我分工，殿下若立下功劳，我绝不抢你半分，殿下觉得如何？"

乔治.拉德斯年岁虽幼，却也是个伶俐的小屁孩，很快听出了保罗.德库比话外之意，小脸不由一垮，垂头丧气地道："保罗大人有话不妨直言，何必把治遣去拉姆城送死？"

保罗.德库比笑了："你也知道去拉姆城是送死了？说得那么轻松自在，还'载誉';，照你现在如此轻敌的想法，别说'载誉';了，落个马革裹尸而还的下场也不是没可能..."

乔治.拉德斯脸色一变，然后起身朝他一揖，道："在下错了，还请保罗大人指正点拨于我。"

保罗.德库比叹了口气，这小屁孩，认错倒是无比迅速，认起错来可谓迅雷不及掩耳，倒教自己一肚子教训的话没法说了。

"殿下，拉姆城之乱，粮食是不能完全解决问题的，它跟晋州乐土城的情势不一样，晋州乐土城相对而言比较单纯，百姓只缺粮食，有了粮食，人心就定了，闹不起事来，但拉姆城是一个是非之地，这个地方代表的意义不一样，所以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也会选择在拉姆城行阴谋煽动之事，我们在到达拉姆城之前，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那么请问殿下，最坏的打算是什么呢？"

乔治.拉德斯深思，然后...茫然懵懂地摇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