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芳趣话王熙凤 第十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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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一提“尤二姐”,兴儿就有段思想活动:这件事两府都知。只瞒着老爷、太太、老太太、二奶奶,他们早晚也会知道。再说这事是珍大爷父子跟琏二爷办的,与我无关,我何苦瞒着?如实说了,省得挨打。于是,兴儿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盘交待:

“奶奶别生气,等奴才回禀奶奶听:只因那府里的太老爷丧事上穿孝,不知二爷怎么看见尤二姐几次,大约就看中了,动了要说的心。故此先同蓉哥商议,求蓉哥替二爷从中调停办理,做了媒人说合,事成之后,还许下谢礼,蓉哥满应,将此话转告诉了珍大爷;珍大爷告诉了珍**奶和尤老娘。尤老娘听了很愿意,但说是:二姐从小儿已许过张家为媳,如何又许二爷呢?恐张家知道,生出事来不妥当。,珍大爷笑道:这算什么大事,交给我!便说那张姓小子,本是个穷苦破落户,哪里见得多给他几两银子,叫他写张退亲的休书,就完了。,后来,果然找了姓张的来,如此说明,写了休书,给了银子去了。二爷闻知,才放心大胆地说定了。又恐怕奶奶知道,拦阻不依,所以在外边咱们后身儿买了几间房子,治了东西,就娶过来了。珍大爷还给了爷两口人使唤。二爷时常推说给老爷办事,又说给珍大爷张罗事,都是些支吾的谎话,竟是在外头住着。从前原是娘儿三个住着,还要商量给尤三姐说人家,又许下厚聘嫁她;如今尤三姐也死了,只剩下尤老娘跟着尤二姐住着作伴儿呢。这是一往从前的实话,并不敢隐瞒一句。”

兴儿像老吏断狱,仅用四百多字,就把贾琏偷娶尤二姐的前因后果,简练扼要,滴水不漏,交待得清清楚楚。

读者看到这里,可能出现两个疑问:第一,兴儿有这种高度概括的语言能力吗?第二,凤姐这烈货怎么可能在兴儿交待过程中一言不发?如此沉得住气、压得住火,符合凤姐个性吗?

弄清这两点,有助于弄清这段描写是不是出自曹雪芹。

仔细推敲红楼二尤前后情节,这两个问题都不成其为问题。

兴儿完全有能力用最精练的语言把来龙去脉交待得明明白白。纵观《红楼梦》,奴仆之中出现过一个又一个语言天才。女奴以鸳鸯为最,表现在鸳鸯抗婚几次陈词;男仆以兴儿为最,尤二姐跟前的“兴儿演说荣国府”,不亚于《红楼梦》开头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兴儿对凤姐、宝钗、黛玉的概括画龙点睛、针针见血、以一当十。所以,兴儿在认真思考并权衡利害后,如决长江之水向凤姐交待,其中肯和犀利,完全和“兴儿演说荣国府”一致,也是可信的。有一点更值得注意,那就是兴儿的“交待”并不全是事实,而有所侧重、有所增删、有感情因素。贾琏虽是偷娶“首犯”,兴儿却尽量把责任推到贾珍、贾蓉甚至尤氏身上,似乎在偷娶事件中起主要作用、主导作用的是贾珍。至于说贾琏以外出办事和在东府办事为名住在尤二姐那里,本来就是事实,兴儿故意强调出来,是有意讨好凤姐,以免自己挨揍。作为贾琏亲信的乖巧小厮,兴儿这番话,讲得合情合理、非常到位。

凤姐在兴儿交待过程中,一句话也不插,一个表示愤怒的姿态也没有。平平静静,冷冷静静。对于凤姐这种烈性子、“烈口子”(兴儿语),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仔细琢磨,这样写更有道理。凤姐此时迫切需要弄清贾琏偷娶的基本事实,所以她强压满腔愤怒静听下文,绝不旁枝斜出,绝不随意打断兴儿,挑兴儿的刺,更不会借家童发泄私愤,作威作福。她现在需要尽快尽细掌握偷娶事件情报以决定如何跟贾琏过招,不需要拿贾琏亲信撒气进而暴露自己的动机。须知,凤姐是“女曹操”不是“女张飞”;凤姐是“李林甫的妹妹”不是“李逵的妹妹”。

凤姐听完兴儿的话后什么样?“只气得痴呆了半天,面如金纸。两只吊梢子眼越发直竖起来了,浑身乱战。半晌,连话也说不上来,只是发怔。猛低头,见兴儿在地下跪着,便说道:这也没有你的大不是,但只是二爷在外头行这样的事,你也该早些告诉我才是。这却是很该打,因你肯实说,不撒谎,且饶恕你这一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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