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修道,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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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日行数百人们往往会赞叹一声不辞辛劳的好汉子,但若是有人说他两条腿日行数百,那多半就赞不出口了,或是觉得此人胡吹乱侃,信口开河,或是当头跪下拜师求教。

当张天师波澜不惊的说出这句话,没有人会觉得他大放厥词,所有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李鸣竹也不例外,登时睁大了圆眼,直楞愣道:“您老说笑呢吧。”

张天师咧嘴一笑,脚根踩了踩地板,伸出爬满青筋皮包骨头的老手,指着满是窟窿的布鞋,打着哈哈道:“这双鞋子跟了老道可有些年头了,本以为它还能折腾几年的,没想到它也上了年纪,走两步就成这副模样了。幸好裤腿能挽起来,不然它也得遭了难了。”

李鸣竹噙出一抹笑意,僵硬的笑道:“前辈修为高深,宽宏大量,我年纪小不懂事,你不会怪我吧。”

张天师润润嘴唇,面目含笑的温和道:“小丫头倒是有几分出彩之处,老道喜欢还来不及。”

李鸣竹双眸里漾闪着莫名的神采,一脚蹬在地上,拍桌而起,大笑道:“嗨,说得对呀,我自然是出彩的。老头儿,你可真有眼力劲,不如教我几招吧,就是让我拜你为师也行啊。”

众人瞠目结舌。

连张天师嗓眼里宛若掖进了一把泥沙,一个女人怎么可以粗狂成这样?憋笑道:“改日,改日。”

游鸣山擒住她的素手,按回椅上,侧耳道:“矜持,矜持些。”

相熟之人凑在一张桌子上自然是客随主便,若是陌生的客人来访,那多半是主随客变,做主人的多是殷勤备至,让客人感到宾至如归的。

但还是一种情况,有个词叫鸠占鹊巢。

萧绎现在就有这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在场的人似乎都忘记了,或是忽略了他这个身份尊贵的主人,眉宇霜凝,沉声道:“休得放肆!本王信得过道长,洗尘宴上都莫要恬燥。”

李鸣竹这才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张天师袍袖轻轻一拂,就像变戏法似的,手上已添了一柄黑布缠裹的长剑,递在平安面前,柔声道:“是你的剑吧。”

平安见长剑归来,面孔上涌出发自肺腑的欢愉,捧过长剑抱在怀中,感激道:“多谢前辈。”

张天师淡笑道:“应该的,物归原主罢了。”

显贵的身份有时也是一种负担。

此时此刻,萧绎是难过的,十分难过,众人还是没有正视到他的存在,无奈起身道:“诸位,本王公务繁琐,就先失陪了,诸位尽可随意,大事就仰仗诸位贤能了,何时动身自行斟酌就好。”

众人只好起身行礼,目送他离开。

游鸣山挠头道:“他好像很不开心。”

张天师夹起一块肉片放在李鸣竹碗中,无谓的笑笑,“不必睬他,我们继续。”

说着朝平安说道:“明日你随老道出行,先去见一见那名为陆法和的和尚,然后去找除妖之法。”

平安苦笑道:“这个,还需王爷点头才行,不如容晚辈现在去禀报一声可好?”

张天师凝视着平安,一言不发,半晌才倏然一笑道道:“不必禀报了,我们此行是去救火,不是闲玩,他爱怎么想就随他去想,我们没那么多闲暇陪他摆官架子,而且老道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人多口杂也不便开口。”

平安只好应道:“好吧,前辈作主就好。”

游鸣山诧目凝滞,指指其余三人道:“我们呢?前辈,我们用同行吗?”

张天师沉吟了一下,“你们...你们就在此地,不要乱走。”

——

山泉平缓的流动着,张天师的目光回巡在那一片杂木林中,林间传来蛇鼠虫蚁窸窸窣窣的声音,有那么一瞬万籁俱寂,一抹如鬼魅般的白影,悄无声息在身前飘然出现。

陆法和面无表情的躬身道:“天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还望宽恕一二。”

张天师陡然星目流转,陆法和的身形涡于深邃的穹宇之中,缓缓问道:“你就是陆法和?”

陆法和神情一震,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双物穆无穷,能洞察奥妙的眼光,心中却是狂喜不已,沉声道:“正是晚辈。”

张天师微微一笑,赞道:“不错,真不错,老道在你这般年纪时可比你差远了,真乃佛门之幸。”

陆法和不矜不伐,淡言道:“前辈廖赞,前辈先请。”

张天师点头,飘然道:“你欠老道一个人情,日后若是王小子有难,可得还给他。”

陆法和没有丝毫疑虑,点头道:“晚辈谨记,请。”

屋里一如既往的清苦,没有什么改变的样子。

待张天师和平安坐下,陆法和才随后端坐下来。

当他提起茶壶那一刹,张天师挥手拍在平安的后脑,传音道:“用心看。”

平安瞳孔陡然缩成了针眼大小,脑中顿感一片清明,仿佛置身于天穹之上,耳畔宁静的只剩下几不可闻的风声。

水流从壶嘴缓缓倾斜下来,滚烫的沸水浇淋在翠绿的茶叶上,起起伏伏的沉浮中,有的叶片忍受着灼热不断的抗争,干瘪的片身越挣扎越饱满,几近磨砺下终于充实,在水面遨游起来。

而有几片叶子经不起那样摧残,不堪重负的躺在了杯底,屈从在沸水的淫/威之下。

张天师端起茶盏,轻轻吹开腾腾茗云,递在平安唇边,缓道:“慢慢品。”

平安不明就里的啜了一小口。

茶水触碰在舌尖,炙热,苦涩,难以言喻,当茶水渗入喉咙,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甘甜,十分舒服,当茶水顺着喉咙流淌在胸腹,又会渐渐归于平淡,索然无味。

平安闭上双眸,陶醉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既舒畅,又惆怅,浑身的毛孔不断开合,心神也在茶水的洗涤下明朗起来。

张天师松手,把茶盏搁在平安身前,笑而不语。

良久,平安才渐渐撑开眼睛,舌尖微润,还残留着绵远悠长的涩意,开口吐出的却是一口清香甘醇的雾气。

张天师微笑道:“感觉如何?”

平安恍恍惚惚道:“很神奇,很美妙,就像....”

张天师接道:“就像人生一般,对么?”

平安喃喃道:“人生...”然后双目精光乍然,“对,就是人生。”

张天师意味深长的一笑,极轻极轻的仿若自语道:“人生呐,苦涩是它的必经之路,甘甜是它品味苦涩后凝聚的精华,而在你人老心衰后,一切又会渐渐归于平淡。”

“这茶就像是人生,道也正是人生,记住了吗?”

平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晚辈虽然还是懵懵懂懂,但是记住了。”

张天师抚须大笑,“小子悟性不差,就是呆傻了些。”

陆法和更加震撼,给张天师添上茶水,问道:“前辈以为修道和悟道何解?”

张天师凝视这个像道士多过和尚的和尚,失笑道:“你是觉得这二者有所冲突?”

陆法和点头道:“略有所疑,还望前辈指点。”

张天师点点头,微笑道:“老道说这二者并无冲突。”

陆法和问道:“何解?”

张天师道:“修道,修道,在山中可以修道,在市井可以修道,在朝堂一样可以修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其实根本无所谓隐或不隐,拿起人生,才能看破人生。”

“悟道也是这般,若是不能修,何谈悟,修是一种历程,修到地方了,自然累了,需要在关隘处停下歇息一段,若是休息够了,站在关隘上看到了更远处的风景,想出去游览一番,自然就会走下城头,这就是所谓的悟。”

“道从来没有坎坷这一说,只有人生才有坎坷,悟道也没有顿悟这一说,修到了,自然就悟道了。”

陆法和脑中反复品味他的字句,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知道该如何做了。”

张天师笑道:“后生可畏。”

又道:“好了,该说正事了。”

陆法和沉声道:“请。”

张天师端起香茗,啄上一口热茶,徐徐道:“江中水患并非无解,我们需要去找回我天师道的门人,眼下他们就在江陵,你随我们一通前去吧。”

陆法和点头,“固所愿也,冒昧问一句,可是当年修筑江陵堤坝之人的后人?”

张天师神色诧异的望着陆法和,开口道:“你这后生倒是比老道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不错,老道正是要去找他们。”

平安疑惑道:“前辈要去找谁?不是郭璞郭先师的后人?”

张天师笑道:“自然是,不过我们所说的另有其人,而且他们都是在一起的,不影响路途。”

平安摸摸后脑勺,觉得两人都是神神秘秘的,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探究竟道:“是谁呀?”

张天师笑着看看陆法和,陆法和解释道:“据贫道了解,当年修筑江陵堤坝的乃是天师道中人,现在可以确信了,他正是天师道留下的后手。”

“他应该就是当年的荆州刺史桓温令陈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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