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维恒会的东山在起，顺利得让莫黎感到相当地不可思议。

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已经是维恒会的重要成员之一。

与战线的一战使维恒会受到了重创，但并没有使所有的成员都被战线清肃出去。

高层潜伏者的决策权，与基层潜伏者的洗脑能力，直接促成了末日危机后战线的分裂。

作为变异事件的解决方法，人体精械化改造的公开使得郭久叶繁夏一方直接将国家机器拉入了自己的阵营，而联盟背靠的先代们更是无须多提。

更不用说，这两家眼下联合在了一起。

引发末日危机，不仅能使空间系统陷入混乱、极大地削弱军方队伍，同时还能并借由数量高速攀升的变异者们提升自身兵力，已经成了唯一之选。

只可惜，如此绝妙的计策，败在了组织内部，不少成员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毕竟，很多半异人加入组织，为的是争取平等的生存权利，而非统治一切的权力。

内部的叛乱与外部的打击，使得异人战线分崩离析。

不少人接受策反，直接加入了维恒会，使得维恒会力量显著增强，而的来自柯肯先代们的增益效果旋即放发到位，作为最令人放心的组织，维恒会的成员解锁了更高的权限，开始能够为自己编译各种各样的超凡能力。

“这些并不是平白发放给你们的，前辈们有任务要我们做——我们要寻找并唤醒提利尔前辈，护送他前往一个控制枢，解决末日危机。”

“这一次联盟会协助我们的工作，但要小心那几个背靠着国家机器的年轻人搅局。”

“毕竟，把事情越过他们解决，让他们无法控制一切，他们是必不可能安心的。”

……

当会议结束，莫黎的手已是攥得连指腹都微微有些发白了。

“郭院士，”他快步跟上已然向外走出的郭明华，“我就想不通了，现在都已经末日危机了，他们就不能学会以大局为重么？”

在维恒会重组的过程中，郭明华所起到的作用是相当重要的，眼下他地位已是极高，若非作为他的助理，莫黎并不能得到参与会议的资格。

“……其实原因是很简单的，”郭明华唇勾出一抹略带讥诮的笑意，“以维恒会这样的保守组织，居然大规模发放起了超凡能力，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有自信把这些收回去，并全然消除影响，而再联系上当前的局面，他们想做些什么便昭然若揭了。”

“他们想做什么？”莫黎听得懵懵懂懂的。

“他们想修复，或说还原一切。”

郭明华道，人体变异会消失，超凡力量会消失，不该存在的事物都会消失……那么，严越与燕陆倚这两个人的存在，是否也会消失？”

莫黎倒抽了一口凉气，愣住了。

良久之后，他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出来一句：

“您、您说什么？”

“燕陆倚他们会消失。”

郭明华转过身来，直视着他，“你怎么看呢？”

莫黎沉默了半天，双唇抿紧了又松开，最终缓缓道出了一句：“大局为重。”

“不错。”

郭明华微微点头，眼底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

陆家。

陆岚微垂头站在家主身前，低声汇报：

“郭久传来消息，前辈们那边的解决策略，是还原一切。”

“……如此，维恒会那边的大规模超能赋予，便能说得通了。”

坐在上首抽着烟斗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神情严肃。

“郭久说他们要护送严越回另一界，以规避这场还原的影响，”陆岚接着说道，“同时他还提醒我们，还原过后，我们的能力可能也会随之一并消失。”

“超凡力量倒是末节，最关键的，是我们的体质可会变么？”

陆家家主慢慢摇了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来：“如今变异率虽然飙升，我们的体质却是并没有受到影响。而他们完成还原之后……谁敢保证说，这次还原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人体变异问题呢？”

“应该正是因为保证不了，所以才选择在这种时刻对空间系统进行还原。”陆岚想了一想，承认他说得没错，“不然的话，这招他们一早就用了。”

陆家家主把形制古雅的烟斗在桌角磕了一磕：“是的。”

“所以家主，”陆岚问道，声音更轻了，“接下来，我们应该……”

……

“糟了！”郑湘大踏步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临时据点色泽沉黯的金属门，“刚刚得到消息，联盟那边也出事了。”

“发生了什么？”莫黎疾问。

“陆家还有秦家……几个大家族自立山头，与联盟决裂，倒向了军方。”郑湘语速极快地报告道，“现在他们正在对我们进行搜捕……”

“这就是为什么前辈们选择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维恒会，而不是联盟了。”身量已然长足，重新恢复了肌肉男大块头的秦谴使抚了抚手，站了起来，“要准备转移么？”

“得先等郭院士他们完成对提利尔前辈的抢救，”莫黎说道，“刚高阳说，前辈的情况有点不妙……”

郑湘着急：“是怎么回事？”

“他休眠太久了，”莫黎说道，“在对他尝试唤醒的时候，发现他体内多器官衰竭。”

“天哪，”郑湘吓得脸上微有点变色，“多器官……”

“你别担心，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进行抢救罢了。”

……

金属碰撞发出呛啷一声轻响，郭明华放下了手术刀。

“郭院士……”

谢鹤轩关切地凑上来。

“已经没事了，”郭明华说道，“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这些柯肯医疗单元对刀口完成修复就可以了。”

“谢谢郭院士，”谢鹤轩道，“现在到处一片混乱，医师也不够，让您做这种事情，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没什么。”

郭明华除掉身上褂子，向外走了出来，路上问道：“听说你们联盟那边也出了一些状况？”

“是的，”谢鹤轩有点窘迫，一边跟着向外走一边说道，“唉，他们那些人……”

“那些倒还好说，我们只需要加快动作，让他们赶不上也便是了，”郭明华摇了摇头，“最值得在意的，还是犬子……为了避免严越消失的可能，我想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实在抱歉，是我管教不善。”

“这事怎么能怪郭院士，他们感情深厚，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谢鹤轩忙道，“不过他们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护送严越和燕陆倚回另一边去了。”

郭明华笑了出来。

“你信么？”

“…………”

谢鹤轩片刻没接话，神情间显得颇有些尴尬，最终他开口：“是的，我们不信，所以，我们把他们给控制起来了。有前辈们帮忙，这点事还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

“阿紫？”

“你这是怎么了？”

一道道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陆紫，而后者，则正在偌大的厅子里巡视。

她的神情冷若冰霜，而一双眼睛更是失却了全部的神彩，近似于某种无机质。

“为了多数人的福祉，少数人必然要付出一些牺牲，这一点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她开口，发出的却是希娜的声音，“当然，如果不能理解也没关系，在事态平息之前，我都会留在这里守着你们。”

“……既然你是希娜前辈，”郭久说，“你难道不能为他们的意识数据进行备份么？如果他们消失过后，可以通过备份进行恢复，我们也就没必要站在对立面了。”

“他们两位是异界人。”希娜说道，“我们只是对这个空间进行还原，原本便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我们从一开始便没必要站在对立面的。”

“如此说来，倒像是我们在无理取闹了。”

郭久回到窗前姿态闲雅斟满一杯茶水：

『你信她么？』

『信她个鬼。』

严越的声音旋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从他们对维恒会过于倚仗上来看，他们并不希望人们知道得太多……而我们，便知道得太多了。』

『没错，』郭久轻笑了一声，『就算她表示愿意提供备份服务，我也是不敢信任她的。……还好，在当前面临末日危机的背景下，所有人的超凡力量都是绝对能够得到保证的，不会出差错。』

郭久叹了一口气，将茶盏给他递了过去，『所以，现在只能指望那个人了，话说回来，你还好么？』

『……』严越接过，浅饮了一口。

『你死了那么多次都没有问题，我当然也不会有的。』

……

“那些家伙没来搅局真的是太好了。”

莫黎感慨。

从提利尔苏醒下手术台，到护送他前往控制核枢，在联盟叛乱者与联邦军警的两面夹击之下实在是太不容易，一路走来九死一生，不少人因此失去了生命，他几乎不敢想象，倘若严越那些个人再来插手一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柯肯前辈亲自在那里看着他们，他们还能翻得出什么浪花儿来。”

郑湘满满不屑道。

两人目送着提利尔缘着阶梯，走向高高的传送台。

这个传送台通往最高控制核心，除了提利尔之外，其它人都需远离，甚至就连谢鹤轩也没有权限进入传送区的外围区域。

“终于结束了，”莫黎长长伸了个懒腰，“回去之后，我就……等等，郭院士呢？”

他这时方才发现，郭明华不见了。

来时经了太多的战斗，混乱中他甚至未曾留意到郭明华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完了，他不会出事了吧？”

莫黎赶紧去找谢鹤轩，让他下令众人寻找郭明华。

“刚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我对他还有印象的……”

“难道说，是刚刚穿行空间通道的时候……？”

一群人忙乱顾盼，都说不清他到底什么时候不见的，当然也找不出什么结果。

最后谢鹤轩摆了摆手：“先且算了，回去路上留意一下，提利尔前辈要离开了。”

提利尔的传送过程已然开始，闪耀冰光的无数字符环绕着他周身，他的身形点点虚化成线与面的轮廓，逐渐变得透明。

“这次传送要这么长时间吗？”

“可能是身份验证环节比较复杂……”

“也有可能是时隔太久没用了，重新开始运转，就会变得有点慢……”

远远站在下方的维恒会成员们一边观看，一边猜测。

然而，眼看传送就要完成，提利尔却是突然痛苦地弯下了腰。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尽管身形已经虚化透明，但台下还是清晰可见，他口中鲜血在疯狂喷涌。

“天！”

“提利尔前辈！！”

“您怎么了？”

惊呼声四下里炸起，谢鹤轩一马当先，带着大批属下冲向传送台试图救援。

但因为没有权限的缘故，所有人都被无形的屏障给阻住了，故而只能无力地在下方关切：

“您还好吗？”

“不行就快从台子上下来！”

提利尔的状况非常不好，但他已经无力从台子上撤下来。

他的身形一点点溃散成零乱的线与面，而在此同时，一个新的人形正在溃乱的基础上凝现。

那是略有些眼熟的轮廓，莫黎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瞳孔猛地紧缩。

“严……严越？——你怎么？！”

……

爆炸声被空间屏障完全隔开了，唯那一瞬迸发出的强光在众人眼膜上留下长久的黑晕。

“严越！”“哥！”

燕陆倚惊喊了一声，严渊更是声线都隐隐撕裂。

柳承锋惊悚道：“你别想不开……”

声声惊呼过后，是长久的静默。

道道目光盯视着严越原先所在的地方，屏障已被撤去，显见他连人带椅，尽成飞灰，已是连一片衣角都没有了。

一片鸦雀无声里，入主陆紫躯壳，坐在一旁的“希娜”，猛地站了起来：“你们——？！”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即戛然而止，旋即陆紫的身躯向一侧直直倒了下来，被叶繁夏伸手扶住了。

“别慌。”郭久说。

他的平静让所有人心神稍安，燕陆倚愣了一下，隐约明白了几分：

“你们的能力是共享的，所以他……”

……

“我懂了，”联想起郭明华的消失，谢鹤轩心念电转，转瞬便已想明了其中关节，“提利尔前辈为什么会器官衰竭，郭明华换给他的器官，又是谁的？”

“郭久的能力，他可以复活……”

维恒会的成员们既惊且怒，再一次尝试冲撞起了传送台的屏障。

而屏障也再一次毫无悬念地将他们拦阻住了。

“严越！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干什么？”莫黎嘶声喊道，“全世界的人类因为飙升的变异率而面临灭顶之灾，你至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只为了自己能活着？”

传送台上，严越的身形已经近乎全然凝实，构成形体的线条向外发出神秘的淡光，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给人的感觉既像是神祇，又像是恶魔。

“简单粗暴的系统还原是有着极高的不确定性的，而由我来对系统尝试修复也同样。在前者有极大可能导致我们不复存在的前提下，我当然选择后者。”

“且不说你能不能修复，就算你能完成修复，整个过程又要多久？”谢鹤轩也忍不住插口，“你知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会有多少人因此失去生命？”

“我当然知道。”严越淡淡道，“这些我们会解决的。”

“解决？你们拿什么解决？”

这声质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严越身周有光华闪过，旋即他消失了，显然是传送完成，他已离开此地，抵达了柯肯中枢。

“这……他妈的，”谢鹤轩饶是一向稳重，此刻也失了风度，“他和郭久的联系应该还在，我报告希娜前辈，眼下他的人全在我们手里，我就不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与希娜联系专用的终端。

下一瞬，他的动作猛然僵住。

“怎么了？”

谢鹤轩摇了摇头：“讯号被掐断了……”

“是因为这里作为传送点空间环境太过复杂的原因吗？”旁边人猜测，“我们出去看看呢？”

谢鹤轩急匆匆地指挥离开传送点。

一行人从空间裂隙里脱离，谢鹤轩迫切看向通讯器。与上帝核心的通讯仍然是断联状态，倒是通用终端有了网络连接提示。

连上网络之后，首先收到的是一条重磅新闻——叶氏集团：精械化改造今已可实现全民普及！

“精械化改造……”

“全民普及？？”

议论声在身后响起来，显然所有人也都接收到了这条新闻的推送。

“之前不是说精械化改造受限于成本问题，无法大规模普及，现在，怎么突然就可以了？”

“上帝核心被设定为了游戏的背景，那里的技能很容易获得没错，只是我们的技能并不是依靠拾取技能书之类的easy模式取得，而是靠hard模式硬核破解得到的。”

叶繁夏解释道：

“而我们之所以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打通hard模式，当然是因为有编辑器这个外挂在了。

“上帝核心的技能确实一出来就没用了不错，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此过程中得到了很多关键数据，积累了很多重要经验。

“这便使得我们眼下极大地降低了精械化的成本，使之能够实现全民普及。”

“当然，健康的人没有必要进行精械化改造，但他们需要一个意识数据化转储器，一旦发生变异事件，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清醒的自我意识，留待更换精械化的躯体。”

“如此，应该能够支撑着人们度过空间系统被修复之前的关键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