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满足上帝不同的娱乐体验，被选为乐园的位面接受过多次重制，就像你玩游戏的时候会对世界观有所要求，对于上帝而言，也同样如此。”

谢鹤轩说到这里，搭了搭严渊的肩膀：“我们两个位面的生命形态的相同，是因为这两个位面都曾依照某些上帝的口味重制了一次……或者多次，早便不复原本的样子。

“前些天你们所见的那个蓝色巨人，我想也是重制的产物。毕竟其它位面的文明，如同那两个太阳一样的生命体，根本没必要长成符合人类审美的模样。

“至于语言文明系统的改变，也是一次重制导致。不过这次倒不是出于娱乐的需求，则是由于那场战争，先祖们的弑神之战。位面重制，对上帝们而言，既是消遣的手段，也是至强的武器，我想这一点应该很容易理解。”

这番话说完之后，是沉重的静默。

联盟的众多年轻人，包括陆岚在内，神情一时间都僵硬得可怕。

生命，文明，尽数如同硬盘里的文件一样，可任由覆盖，随意改写？

与他们不同，作为世界真相的知情人士，燕陆倚知道这一切原本便是数据，可以任由改写。

所以此时她就要显得尤其惊愕与愤怒，以假装成一个不知情者：“为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他们是上帝，曾经是上帝。”谢鹤轩道，“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对他们形成约束，他们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

三观的颠覆，极度的惊憾，这种情况下是没人想要说话的，除了燕陆倚这样的表演者。

她问过这一句，一时间再没人出声了。

所以，在短暂的等待之后，谢鹤轩继续说道：

“文明覆盖的这次重制，其实并非上帝的本意。在他们的原计划中，这次重制将会把我们彻底改造为不配拥有文明、纯粹为本能驱使的低级生物。不过，碍于先祖们的防御系统，上帝们没有成功，故此退而求其次，以一个生命形态高度相似，但科技水平相当落后的位面为‘源’，骗过防御系统，覆盖了我们的文明。”

“实际上，这还不只是简单的覆盖，而是一种关联关系的生成。这种关联决定了我们这个位面的文明发展路线，会不断地向源位面进行靠拢，这对于上帝而言，缩小了许多不确定性，因为源位面并没有先祖们的防御系统，上帝可以随意施加影响，以间接的方式，将我们的文明路线引导向一个安全无害的方向。”

“雾草等一下，”严渊震惊，“所以我们的科技水平，是被上帝拖了后腿吗？”

“他们肯定做了些什么，但是没有来得及去做更多。”谢鹤轩说，“因为先祖们并非所有人都受到了文明覆盖的影响。蛋不能放进同一个篮子里，先祖们也不至于把防御系统当作唯一的倚仗。很多人转移进了空间碎片，甚至远避到了其它的各个位面，他们得以留存。上帝的覆盖指令固然摧毁了我们的世界，但先祖们也得到了反攻的机会，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这是一次惨烈的胜利。尽管从此之后，再无上帝，但我们的文明却被从我们的世界上抹消掉了。先祖们夺得了上帝的部分权柄，试图将一切修复到原有的模样，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困扰我们至今的问题——人体变异。

“上帝试图把我们转化为非理性生命体，尽管失败，还是有不稳定的因素进入了我们的基因……不，如果是基因的话早就解决了。应该说是融入了灵魂里。我们所拥有的稳定体质，不过是类似于‘返祖’的一种遗传现象，毕竟，当初有一部分人并没有受到覆盖的影响。

“还原文明的尝试，造成了一次如若末日的规模连锁变异。也让先祖们意识到，我们的身体，已经脆弱到了极限的程度，更甚者，我们的世界的脆弱程度也同样如此。

“而这还不是最为可怕的地方。最为可怕的是，先祖们发现，承载着所有位面的那个东西，因为这一次弑神战争，同样岌岌可危，处于随时可能崩坏边缘。

“这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为所欲为的上帝不在了，但世界却变得更糟了。

“先祖们最终作出决定，寄希望于载体自我修复的能力，尽可能少地对它施加影响。

“为此，先祖们选择放弃，放弃文明，放弃历史，放弃上帝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交给时间来解决问题。

“联盟与维恒会都是先祖的遗产，二者互相制衡，以确保总能达成目的。一些哪怕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也被暗中使用，致力于让人们能够保持一无所知。

“越多的信息，越多的思想，越多的欲望。欲望未必会是贬义，它甚至有可能是极其崇高的，治愈变异也好，寻回文明也好，修复世界也好，但最终皆会导致毁灭一切的崩坏结局。

“然而现在，”说到这里，谢鹤轩语气越发沉重，缓缓摇了摇头，“异人战线把局面推进了一个死局里。我们曾经多次尝试与他们沟通，但始终无法达成共识。他们指责说这一切只是借口，我们作为稳定体质的拥有者，不需要担心变异事件的既得利益者，不想承担风险，改变现状。但实际上，这些指责才是借口，他们以此来掩盖那大义凛然之下的野心——夺得上帝的权柄。

“故此，我们必须阻止。之所以要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们必须确认上帝的状况是否正常，确保战线不会与他们取得联系，同时，也向先祖们驻守在此的旧部通报情况，为应对战线的威胁拟定下一步的方略。”

“先祖们还留有旧部？”联盟队伍里的一个年轻人兴奋地插口，谢鹤轩的描述已在他心目中为那些英勇的反抗者们筑就了高大的形象，他迫不及待想要与他们有所接触。

“没错。考虑到这个队伍的组成，我们没必要去肖想太多的事情。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寻找先祖旧部，”谢鹤轩说，“只要找到了旧部，我们和基地那边大几率能够取得联系，更何况，由于禁制存在的关系，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必须得到旧部的帮助。”

“好！”

“明白！”

众人纷纷点头。

“去哪里？”

“怎么找？”

谢鹤轩突然沉默了。

空气渐渐地氤氲出尴尬的味道。

“那什么，”燕陆倚问，“难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