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陆倚想要回答，但强加的欣喜与她内心的恐惧两相背离，这给她以惊悚的撕裂感，深耳嗡鸣，颅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崩坏，以至于她的声线是滞涩的，竟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还好，这种诡异的现象有停止的趋势，她渐渐地重拾了对身体的控制。然后是站在后方的封卓那几个精械战士。

他们的情绪表现比起空间能力者们而言要平淡得多，不过连他们会不受控制地作出反应，更是令人深感惶恐。

其它的空间能力者们是最后恢复正常的，此时柳果果用以包裹着众人的空间造物颜色似乎在淡去，眼前的视景看上去很快便要复归清明了。

几个年轻人这时方才意识到刚刚的情况有些不对，都显得有些惊慌。但作为指挥者的谢鹤轩，反应却是平静里还掺着几份喜悦。

“没错了，”他喃喃地说，“上帝，上帝就在这个空间里。”

“上帝？”

“真的假的？

年轻人们沸腾了。

“等等，”燕陆倚开口，争夺控制权的撕裂感带来的不适让她感到现在都感觉喉咙有些刺痛，“你们真的觉得这是好事？”

“所谓‘上帝’只是单纯的一个名称而已，”谢鹤轩道，“由他们控制一切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那刚刚这种反应……”

“这只是一种记忆，”沈鹤轩语气带着无尽的崇敬，“先祖的荣耀在我们的血脉里所遗留的记忆。”

“啥记忆这么嗨的？”燕陆倚狐疑。

沈鹤轩：“……”

这姑娘咋就这么能破坏气氛呢。

不过他原本也不打算解释太多，视线转向一旁：“我们到了。”

空间传送的过程在两人说话间已经结束了，燕陆倚这时方才有功夫去留意周遭的状况。

刚刚她眼角余光所收获的反馈信息是一片绿，此时定睛去看……

一片很丰富的绿。

鲜绿，墨绿，嫩绿，淡绿，葱绿，黄绿……不过绿并不是关键的，关键的问题在于——

“这树……怎么这么大？”严渊惊讶。

“道理我都懂，所以这里的树为什么这么大？”联盟的几个年轻人也实在难以淡定。

那根本不像是树，而像是支撑穹庐的巨柱，任它几十上百人恐怕也未必能够合抱得过来。油绿色的阔叶荫荫笼笼，站在地面上几乎看不到天空。阳光艰难地从林叶间隙透下来，在腐殖质铺就的绵软地面上洒作一片片圆暖的金黄。

巨大无匹的还不只是树，更包括周遭一切动植物。大得摘下来可以当吊床的狭长草本植物叶片上，懒洋洋地团着一只篮球般大小的虫。它视这些不请自来的人们为无物，自顾自地啃食着肥厚的叶片，发出阵阵沙沙的摩擦声响。

对眼前奇景短暂惊叹之后，话头再一次回到了正题上。风寄灵早便在拨弄着通讯终端：“真的是这里吗？我和基地那边联系不上。”

“那个，应该是的，因为这个空间给我的关联感最强……”柳果果紧张地回答道，生怕自己把事情给搞砸。

“我试一下。”风寄灵随手拨了一个通讯出去。

“呀，有人给我打电话！一定是我哥惦记着我，”严渊激动无比地嚷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就接了，“哎，灵……灵姐？”

众人都用关爱留守儿童的目光看着他。

“这就奇了，”风寄灵说：“无线通讯明明还是可以继续工作的，难道是上帝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兴许没那么糟糕，只是情况比较复杂，你们看，”封卓双手平举，掌心的光束将一个立体地图投影到了众人面前，“这是我对附近区域的侦知画面。我是中心点，在正常情况下，画面所呈现的范围应该是一个圆。而现在它却很不规则……”

“哇，就跟狗啃了似的。”严渊凑过来，很急切于转移话题。

“有些地方无法勘测，或许是这个原因导致了我们与基地那边通讯不畅，”封卓说，“还有这些暗色的小块，也都是盲点。”

“有生物在活动，”燕陆倚盯着投影画面上移动的形影，由于距离过远的缘故，它们看起来不太清晰，“我们会不会在这里遇到上帝？”

“不知道上帝长什么样子呢。”

众人讨论纷纷讨论起来，但却没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谢鹤轩盯着投影画面沉吟片刻，问柳果果：“还能回去么？”

“感知不到来时的‘路’了，”柳果果说，“可能是能量消耗太多，要等一会儿呢。”

谢鹤轩再一次陷入思索。

他变幻不定的脸色很快让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谢前辈，”陆岚问道，“怎么了？”

“不是能量的问题……而是一个好消息，同时也是坏消息，”谢鹤轩道，“好消息是这个空间的禁制还在，坏消息是它对我们也起作用。”

燕陆倚听到了关键词：“禁制？”

谢鹤轩道：“禁制也就是这个空间可以进来，但是不能随便出去。”

“为什么会有这种禁制？”燕陆倚紧跟着提问。

她很想印证一下，这是上帝所在之地，而“他们控制一切的时代一去不返”，原因在于“先祖的荣耀”；严越那几人更是有过猜测，柯肯人是“弑神者”，上帝文明对虚拟空间系统的控制曾为他们所终结。

而眼下，不只是空间能力者，连封卓这样的精械战士，以及身为半异人的周山，也统统能够感受到“先祖的荣耀。”

唯一除外的是严渊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普通人。

这意味着……

“算了，”谢鹤轩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不该告诉你们的，但是到了这种程度，早晚也是瞒不住。”

燕陆倚因紧张而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柯肯文明和上帝文明的那场战争……”

“没错，”谢鹤轩看了她一眼，“是我们赢了。”

他略一停顿，缓缓地补充说道：“我们便是柯肯人。”

“——哈？”

因震惊而带来的静默之后，严渊首先作出反应，激动地搓搓手手：“哇，想想就好帅啊，难怪我一看那柯肯人的飞船就有一种亲切感……”

“你哪来的亲切感，”谢鹤轩对这孩子也无语了，“我说的是我们，就你除外。”

严渊：“……好尴尬我能钻进地里吗？”

“可以，”风寄灵严谨地作出肯定性回答，“这地很软。”

严渊大大地翻给她一个白眼。

“按你这意思……”周山忍不住也开了口，“难道说我们也是吗？哎等下，那为什么你们是超能力者，我们就苦逼呵呵，这是差别待遇啊。”

“既然小渊他不是柯肯人，”燕陆倚问道，“那两个世界的人类为什么相似度这么高，连语言系统都是一样的？之前他们撕裂空间实验我也看了，那个蓝色巨人……明明也是有其它类型的智慧生命存在的。”

“脑仁疼，”谢鹤轩苦着脸摆了摆手，“待会儿说，你们没感觉到这地在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