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聚在了控制室，使这个被屏幕、投影、仪器以及操控台占据了半壁江山的椭圆形房间显得颇有些拥挤。
由无人机提供的立体投影画面上，全副武装的精械战士也陆续退回了基地里。随着送众人抵达的直升机归入地下通道，基地入口关闭，在距离基地建筑群十余米处，地面现出纤细的黑色轮廓，那是防御屏障在缓缓升起。
这道屏障并非一道绵延的高墙，而是切开了的蛋壳般的半弧。它的表面颜色在变幻，以完美的伪装融入了周边的茂林与旷野。
银紫色的光芒从这层外壳表面一闪而过，最高的防御级别至此完成开启。
“这是控制杆，扳下它便会下达指令，撕裂空间空道，开始测试坐标。”严越将联盟的领队带到正中的操作台前，告知他几个关键按钮的使用方式。
以往撕裂空间只需要用键盘输入指令并确认执行，但联盟的来客是不懂得这些的，双方眼下是商业合作关系，自然要为用户优化一下服务体验。给他们一个操纵杆亲自来扳，显然要比软绵绵地点屏幕上的虚拟键要有仪式感。
穿着整肃黑色正装的联盟领队易天成扳下了控制杆，柔和的女声响起，开始为空间通道的开启读秒。
撕裂地点仍旧是那片荒原，土地龟裂，飞沙走石，草叶漫天，随后光幕浮现。
这片光幕不同于往日所见，它的表面在不断起伏，如若粼粼的波光涌动，随着面积的扩大，那圣光般皎洁炫目的亮白颜色竟是越来越显稀薄，另一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似的，晦暗灰黑的颜色从中心向四周扩散，颜色愈来愈深，渐渐地竟是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
白色的光幕只剩下了一个形状不大规则的圆环，它的中心就像是一个黑洞。
“看起来有点不妙啊，”严渊忍不住说。
众人与他持相同的想法。不消叶繁夏这边开口，方文皓已然下发了指令。房间斜上方的音讯器里，一个男性的电子音随之响起：
“二级紧急预案启动。”
“外围领区封闭强化完成。”
其声未落，已有黑水滔天，从那光幕的彼端奔涌而出，威势轰然，如九天悬瀑，飞流直下。
光幕附近的空间是处于混乱状态，黑色的浪潮为了尽泄那巨大的压力，竟是呈放射状向周天席卷，明明是水液，在空中炸开的模样竟像极了来自于地狱的魔焰。
严越喊：“关闭通道！”
易天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黑浪滔天的场面，闻言猛醒，用力扳下了控制杆。
光幕向内收敛，期间黑水仍旧不断向外涌出，在半空绽开了一朵有如墨菊一般的黑色巨花，随着空间能量的削减，纤细的水流从花瓣边缘处开始崩坏，最终狠狠地拍在地下，向四面八方肆意恣流。
它这么一流动开来，才能看到，这黑色的水液质地非常粘稠，温度好像也非常高，在地面蔓延开来，还不断地嘭嘭嚓嚓炸着气泡。
郭久“咦”了一声，惊喜地贴近了投影画面。他看到那黑色的潮水里似乎有活物在挣动。
斜上方的音讯器里，电子合成的男声还在继续通报：
“污染区域隔离完毕。”
“液体物质采样完成。”
“正在进行成分初步解析。”
“污染区域发现未知生物。”
郭久拿过了放在长袍口袋里的折叠平板，开始配置捕获方案。
防御屏障开启了一道狭窄通路，装载着捕获器的大形无人机陆陆续续从中飞出，最靠前的一架当先降下一张合金丝绞成的幽蓝细网，将一只生着两张肥大肉的奇异生物轻柔拘起。
“这个小别致长得挺东西的，看起来有点像是鳐鱼，”严渊也凑近了仔细研究，“通道另一端是异世界的海吗？”
“有可能哦，”柳承锋说，“有的时候我使用能力穿越到另一边就会出现海里呢，毕竟海洋面积比陆地面积要大得多。”
“那怎么办？”严渊很感兴趣。
“当然是躲在次空间先暗中观察再考虑出不出来，”柳承锋摊手，“鬼知道水压有多少，万一直接凉了呢。”
严越那边没空参与这些话题，他问易天成道：“你们说只要撕裂空间，自有办法确认那是否是上帝所在的位面。刚才时间短暂，有完成确认吗？”
“确认过了，”易天成说，“不是这个。”
“诶？”叶繁夏作为特殊的生命形态，始终眼观六路地在旁边盯着，“也没见你们做什么啊，怎么确认的？”
“那是一种嵌入基因的感应，便如同初生的婴儿同会会对蛇产生恐惧，”易天成解释，“倘若是的话，我们自然而然便会知道的。”
“？？？？？”周山立刻不满了，“蛇蛇那么可爱，招你们惹你们了？”
“抱歉抱歉。”易天成是不认识他的。
“嵌入基因的感应？”郭久一边捕获着未知生物，一边噙着笑意插口，“这么说来，上帝的坐标其实藏在我们的身体里吗？不过一时间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读取出来呢，真是可惜啊。”
“既然不是，那么我们准备测试下一个坐标域，”严越扫了一眼投影屏，“郭久把那些无人机给召回来……我去，你这是在玩捕鱼游戏？”
郭久兴高采烈地忙个不停：“等一下嘛。”
严越对这家伙也是无语，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由着他。
为了避免郭久沉迷捕鱼的场面太过尴尬，他走到一边的控制台前，将下一个要测试的空间坐标导入了进去。
“我有问题，”燕陆倚道，“假如我们成功连通了上帝的空间，但另一端也是深海，或者岩浆之类的东西，怎么过去？”
“只要对坐标末位的几个参数进行调整，就能够改变空间通道所联通的具体地点，技术足够的情况下，这种空间通道的联通地点可以直接精确到你家的。”叶繁夏解释，“这便是为什么我们计算坐标并不需要一个极端精确的数值，只需要尽可能地缩小范围到一个域，便实现到目标空间的联通。”
这显然也是联盟方人士也关心的问题，听他这么说，脸上神情看起来都放松了许多。
片刻之后，郭久总算是把异常生物给抓得差不多了，联盟领队再次拉下了测试杆。
无人机所提供的视景上，出现了熟悉的空间混乱现象，浸染了黑色污物的土方石块旋转上天，连带着大量粘稠的液体也升入了空中，任由混乱的气流揉圆捏扁。
又一个光幕被撕了开来，耀眼光洁像是一个巨大的白玉盘。这一次没有再出什么异常状况。
易天成摇了摇头，再次关闭了通道。
严越输入第三个坐标。
结果与上次相同。
他输入第四个坐标。
……
在探索过程中产生失败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众人也没指望这上帝说见就能见着，故此心态都非常好，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耐心。
测试到第九个坐标时，光幕撕开，另一端传来了声线粗犷的一声吼叫，紧跟着便从光幕里飞出了一块紫褐色的石头。
“我去！”严渊原本是有些昏昏欲睡的，此时一下子来了精神，“那是什么？！”
这块石头显然是用来探路的，在它之后，光幕之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张灰蓝色的巨大手掌。
郭久立刻调整了画面，光幕一块的画面被放大，这无人机摄录器的质量确实没得讲，那张手掌上的皴纹与老茧都在投影画面上清晰可见。
“外星人吗？！”严渊激动地嚷，“哦不对，异界人诶！”
“看来这次的通道开在了智慧生命的活动区域。”郭久双眼放光。
说话间，那手掌的主人从光幕之中探身走出。
这是一个身高在大概五米左右、皮肤呈现蓝紫色的巨人，它有着无唇的缝型嘴巴，以及相较起来小得有些滑稽的三双竖眼。沾满了脏污、黑乎乎已看不清其本来颜色的兽皮在腰间胡乱围着，但掩盖不住向下垂吊着的一根长长的……经过仔细辨认，应该是一条尾巴，而不是某种不可描述。
它赤裸的胸膛以粗野的线条涂画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颜料明显干结，但配着虬结筋肉，更显出一种原始的狂放之感。
乍一来到了一个迥异的新环境里，它驻足光幕之前，左右顾盼，看起来颇显好奇。
“野人吗？”
“原始部落里的吧？”
“等……等下，”讨论还没展开，围在投影画面前的几小只便敏锐地发现好像少了某人的存在，转头一看，郭久正在向出口方向高速移动。
“郭研士，”陆岚赶紧冲过去把他给拖了回来，“我们不应该对异界的智慧生命施加任何影响，请您冷静。”
“不要担心嘛，”郭久说道，“我会非常友好而且有节制……”
陆岚认真地说道：“那也不行，这是祖制，互不干涉才是对不同的生命形式最大的尊重，哪怕它是仍旧处于蛮荒阶段的低级文明。”
他一脸肃穆的样子，郭久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强势坚持。转而用探讨的语气道，“但它毕竟来到了我们这里，总要用些办法来送它回去。”
“这点小事就不劳郭研士大驾了，”联盟的领队也开了口，转向叶繁夏，“请叶公子派无人机来引导它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