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么死了也好。”莫黎心想。当他的手被之前在舞池里恣情奔放挥洒青春的一个舞娘扭到背后，他表现得相当平静。
反正，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根本无从轻重。没人会关心他，没人会在意他。就算死在这里，像严越那种人，恐怕一点儿愧疚的情绪也不会有吧？
兴许还会感到很轻松，或许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被他拖后腿，再也不会担心他把他们的情报不小心泄露，再也不会因为被他正直地指出道德败坏行为不端而感到难堪，更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担心他抢走燕陆倚了。
套路与反套路，莫黎对这些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发自内心地感到嫌恶与厌倦。
无论是严越、郭久，还是孙华，与眼下这个犷放性感的舞娘，他们两边怕是都认为自己是猎人，而对方才是猎物。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此消彼长，此进彼退，真是无聊至极。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他暗暗摇头，觉得这些人的脑回路实在难以理解。但共同的一点，是暴露出的真实面目都很难看。无所谓。无论两边谁输谁赢，无论是谁真正笑到了最后，都无所谓。尽管已然落入敌手，心理上的疏离感让他从容得如同置身事外。
因为他表现出的平静，那个舞娘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别想着耍花招。”她警告道。
“嗯。”莫黎答应了一声：“你放心吧。那种事情很没意思，我懒得做。”
舞娘愣了一下。他越是这么说，她越觉得他要耍花招。因为她的任务完成得实在太过容易了——知道这家伙装了柯肯青眼，有精神控制能力，所以最好从背后偷袭。所以她就偷袭，一招制敌。想着这家伙可能会反抗，她已经预先想好了他有可能会采用的无数反击动作，哪想完全没用着，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一定有鬼！
于是她用束缚带十分细致地把他的双手连带手臂，都结结实实地缠了个好几层，然后又“嗤——”地一声，把自己身上原本就没多少的布料又撕下了好大一片，折了几下，蒙住了他的眼睛。
莫黎始终很乖巧，完全没有一点儿反抗。
眼睛蒙好之后，舞娘松开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拉到身前，又用刚才解下来的束缚带一圈一圈地重新缠上。
又细心又烦琐，莫黎不禁感觉有些好笑了：“你犯不着这么小心，说了不耍花招，我便不会去耍花招。”
舞娘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诡计多端得很，鬼才相信呢。”
“我和那些人可不一样。”莫黎道：“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将心比心、好好谈谈所不能解决的，为什么便非要踩着无数人的白骨血肉玩这些狩猎游戏呢？打打杀杀，有时候也能解决问题，看上去还很厉害，但却会让很多人失去生命，给亲人朋友带来无尽的痛苦，是最蠢、最坏的解决方案。”
舞娘一声冷笑：“有趣。”
“我说的是真心话。”莫黎听得出来她并不信任自己。
“别跟这儿恁多废话了，”半异女子又把一根绳索缠上了他的手腕，在前面狠狠地拽了一把：“走走走走走！”
于是莫黎便跟她走了。他眼睛被蒙着，看不见路，在废墟上一步一步走得很艰难，甚至还摔了两跤。舞娘脚步顿了一顿，大概是觉得这个走法实在太慢，半路上说不好会出些什么变故，于是她停住。
她停下，莫黎便也停下：“要等人吗？”
舞娘没回话。伸手在他身上摸摸索索，又搜了一遍身。在制住莫黎之后，她便夺过了他的那柄光束枪。此时又搜一遍，得到的只有几张折叠成块的纸巾。
“没什么东西的，”莫黎道：“除了那柄枪，他们什么东西都没给我。”
“为什么？”她问道。
莫黎苦笑：“你这话就问得扎心了。”
“哎呀呀，”舞娘于是格格地笑了：“身手很差，体质又弱，除了这双眼睛，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超能力了。还不给装备，这是想让你死啊？”
莫黎心里咯噔了一声。
“谁知道呢？”他说。
莫黎并不是个很擅长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所以他这句话说出来，声线里满满的尽是苦涩——这个女人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他居然眼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早就知道这次行动的危险性，还是让他参与了进来。虽然出发之前，郭久也拦了一拦，还提醒了一句“可能会有危险”，但这会儿回想起来，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如果郭久确实不想让他来到这里的话，只消把个中利害和他说个清楚，他肯定便不会往这潭深水里面趟。而他只是“意思意思”那么一两句，显而易见不是真心的，没准儿还是故意做给燕陆倚看的把戏：“你看，我提醒过有危险不让他跟过来，他还是跟过来，现在死了，还不是自找的，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真相定然便是这样的。莫黎咬牙切齿，一时间有些发抖。他们故意设局，让他死在这里，这样便再也不用因为他而产生麻烦，燕陆倚也会彻彻底底地死掉这条心……
“喂？”舞娘发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啊？难道说，我这胡乱猜一句，居然还猜对了？”
莫黎没有答话。他一时间说不出话。努力调整呼吸，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这才勉强用听上去较为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们抓我是打算干什么？我可没有什么特殊体质，就这点儿超能力，你们应该看不上吧？所以是想从我这里撬一些情报？关于那些人的情报？”
“你很也聪明嘛。”舞娘夸奖道。
莫黎在极端情绪之下，居然觉得她这句夸奖有点儿受用，好像自打认识了严越过后，还没被人夸过‘聪明’呢。“你想问些什么，我都可以说，只要是我知道的。”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