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陆倚又回想起了可怕的细节：“看到了石田先生的动态之后，你们立刻就作出决定，让灵姐也来这里，这说明当时你们就已经猜出来了！”

“也不太确定嘛，”郭久笑了一笑：“不过做最坏的考虑总没错。严越不放心我，便派了她一起来这里。”

“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来这里？”燕陆倚立刻问道，语气开始变得严肃而急迫：“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郭久道：“因为这是危险，但也是机会，我们决定藉此对那些始终在暗中观察的家伙们有所了解。之所以没有说破，是因为我们之间已经被插下了人。一旦大家都知情，对某人的态度必然产生变化，而这可能会导致他看破我们的意图。虽然我怀疑他现在已经看破了……”

燕陆倚打断他：“那人是谁？印生？奚翎雁？”

“不，”郭久摇头：“是孙华。”

燕陆倚吃了一惊。

有幼童被剧毒蝰蛇咬伤的那一天，在饭桌上谈论可能修改了莫黎与虞年记忆的人，严渊曾嚷出来孙华有问题。但叶繁夏反倒为孙华掩饰了两句，郭久也不置可否，她一贯相信他们的判断，所以也便没想太多，倒是觉得印生或者突然暴露本性的奚翎雁与操老实巴交人设的孙华相较之下更为可疑，此刻被郭久确认出是孙华，她不由得又想起来，孙华申请归队，严越逼他签了一份死亡责任自负书，恐怕从那时候起，孙华的来路已经被这几个人给看破了。

这孙华刚刚还以担心小彩的安全为由，催郭久快些赶往夜皇，没必要刻意去等猎野队——机心算计阴谋来去，燕陆倚讨厌这种事情，有点头大也有点烦躁，但更多的是心惊。

“所以说，小彩之所以被盯上，是因为那些人发现我们关心她，所以就故意拿她来布这个局。”

郭久道：“应该就是这样。”

“咱们连累了小彩。”燕陆倚突然止步，“所以我们必须救她出来。既然是那些人的设计，那么警察署恐怕轻易搞不定，咱们留下来。”

“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郭久说：“确凿无疑的证据已经给警察署发了过去，并用我和繁夏的身份给了他们压力。此案牵涉极大，精锐力量全体出动，上面对此也无比重视，夜皇一方不可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我不觉得他们有能耐和警察署公开宣战。孩子应该会被交出来，毕竟她的价值有限，只是一个诱饵而已。而咱们才最应该赶紧离开。在这里留待太久，恐怕起到的唯一作用是刺激他们铤而走险。”

燕陆倚承认他说得没错：“大家都在哪？你应该已经通知到他们了吧？拐卖人口，组织卖……总之非法交易，这些事情爆出来够夜皇的人吃一锅，怕就怕他们破罐破摔。”

郭久叹了口气：“是啊。随时准备动手吧。我也在担心咱们怕是没那么容易出去——”

话说到一半，通讯终端响了。

还不是普通的语音通讯，而是一个视频会话。阿光拨来的，他想了一想，接了。

出现在投影画面中的是阿光的一张大脸——与之前的从容娴熟不同，此刻他脸上满是惊惧，惊惧到极处。

“老板，老板救我！”他语无伦次。同时镜头向后拉，使燕陆倚和郭久得以看见架在他喉咙上的那把刀。

镜头继续后移、后移，显然阿光的手机此刻已经落到了另一个人手上。看到了，那是一个装饰华美的房间，一个穿着长款正装、神情肃杀的男人坐在深棕色有奇异花纹、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毛皮制成的沙发上。

男人的身子向前倾。阿光被刀子逼着，无比狼狈地跪在他身前。仰头盯着拿在拍摄者中的手机，脸上表情殷切无比，如同久旱之民仰天祈雨：“老板，老板救救我，我知道你们是好人，肯定不忍心看着他们下杀手的。我我我……我本来也不愿意吃这碗饭，还不是因为被逼到没办法了，我妈年纪大，生了病，需要将养。如果我没了，她躺在床上动不了，也会死的，会活活饿死的，老板您看……”

郭久皱眉，冷声道：“说吧，你们打算提的是什么条件？”

“很大方嘛，郭研士，十五万说转就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仰起头来，冲着镜头，一个微笑：“倘若我说要钱的话，恐怕你会很爽快地甩过来一大笔钱。不过真是可惜呢，我不缺钱，缺的是你们几位……的万金之躯。万金之躯，这个词应该没用错吧？”

“没有。”沙发一个黑衫人垂手侍立，听完这席话，恭敬颌首：“解释一下。我们戴总需要你们配合一些实验项目。”

郭久果断拒绝：“免谈。”

阿光惊道：“不，不，老板，不，他们只是需要你们做一些体检，体检项目而已……”

郭久道：“你为我们做事的风险回报已经通过钱款的方式折算，并已汇入了你的账户之中。我想我们没有任何义务为你失足落网的失误负责。”

“妙啊！”戴总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欣赏这个发言，转头向旁边的侍者道：“郭研士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人啊，没什么用喽？”

黑衫侍者恭谨躬身：“是这样的。”

“好。”戴总笑眯眯地答应。

他手里的刀子向下压了一压。

“啊啊啊啊老板救命，救命！”阿光惊慌更甚，盯着镜头，眼泪已经飙出来了。

“郭久。”燕陆倚轻轻地说道：“我们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比如拖延一下时间，你说警察署的人三五分钟就赶过来了。”

郭久拉着燕陆倚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说道：“虽然知道你大概是想要强化一些威胁效果，但我希望你能够克制一下自己的行为，戴先生。我已经向警察署同步共享了这个画面。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号人物，但这种事情真做了，总之也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不是吗？”

戴总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说：“这可未必哦。”

郭久哼了一声：“心理战术？我可不吃这一套。”

“来来来。”戴总向负责拍摄的人招了招手，“离得近些，再近些，既然警察署也在看，那我们何不让他们看个清楚。”

手肘一收，刀锋猛地向后回抹。

阿光惨叫，然而他只叫出了个头音，便因为鲜血的喷涌戛然而止。

刀锋利落地割开了动脉，血箭由于压力缘故，向上直窜出了一人高。因为角度，血浆也喷向拍摄者手里的镜头，从另一端看到的投影画面，是一大团红黑飞快靠近——随后画面被浓稠的血液糊住。

枪开始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