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丰年的家刷新了所有人对脏乱的认知，对比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自洽区的半异人在深山老林里的住所都要比他这房子干净得多。食品盒与脏衣服到处乱丢，那地板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擦过了，上面有不明液体留下来的一圈圈污渍。
这黄丰年也是个半异人。虽然人体基本的结构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身上皮肤上一块块的硬质化斑相当明显。他用满嘴歪斜的黄牙嘴出笑容，把众人邀请进屋，指着既像床又像沙发的一个迷之物体请大家坐。
而此时那个迷之物体上已经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无袖衫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生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白脸，然而魁梧的体格与祼露皮肤上密布的伤痕，给人的感觉又别添了几份凶狠。
这人看上去很正常，不像是个半异人。
“好。”他简短地打了个招呼，目光便落在油漆剥落的门框上，意思是让黄丰年关门。
“大家快进来呀，”黄丰年再次招呼，“人命关天的，可不能让外人听见！”
郭久只好带众人走进去，同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滤阀口罩戴上了。燕陆倚伸手：“还有吗？给我一个！”
空间狭小，到处丢弃的脏东西使能落脚的地方更加逼仄。孙华甚至险些踩到了一只已经硬成了棍状的臭袜子，像被烫到了似的，猛一跳收脚回来。青莆野猎队众人干脆没有下车。“我们就不过去了，”领队发消息说：“该怎么做，等会儿直接听你们安排。”
莫黎也和野猎队的人在一起，坐在车上最隐蔽的座位，在燕陆倚转头往车上看的时候向后仰，看上去是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燕陆倚也没有兴趣和他主动搭话。
都进了屋，黄丰年便把那扇吱吱哇哇的金属门给掩上，压低了声音，脸上表情异常严肃：“黑桃街可不是玩的。年年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那里，一点儿水花都溅不起。大老板们该玩啥照样玩，什么影响都没有。郭先生，你是个厉害人物我知道，不过就凭你带过来的这几个人儿，怕是还不够那些人老板私底下养的那些大东西塞塞牙缝儿。而且，”他的目光落在风寄灵胸前：“像你这，万一给落在这儿可凶险哪。”
风寄灵眉尖儿向下抑了一抑。黄丰年赶紧把目光收了回去，一脸赔笑，向那边坐着的那个白皮汉子作了一个引荐的手势：“这事我想来想去，硬杠是没有一点儿的活路，必须得智取。”
郭久笑：“你说？”
黄丰年道：“话先说头里。人能不能救出来，我们不敢打包票。不过单想平安走一遭，也务必得听这位大哥的安排。这位是个把爷，黑桃街消息最灵通的，就数他了。”
郭久点头，而其它几人都是第一次听到“把爷”这个词。看到众人表情疑惑，坐在沙发上的人便解释：“我们这个职业，在外面叫中介。很好理解，负责帮对这里不熟悉的客人找到想要的好去处，也帮老板拉来合适的客人。你们叫我阿光就好。”
郭久开门见山：“你知道那个小姑娘在哪里。”
“应该是已经被转了一次手了。”阿光说：“能出落成那种模样的，是真的少见，还是个小姑娘，比一般的又贵上好几个档次。能收得起的，也就那几位老板。”
郭久表情丝毫不动：“这些都是仅凭简单推理便能得出的结论。重要的是，在哪里。我需要一个大概的坐标。”
“就算知道也没用，能进去？”阿光的神情略微有些轻蔑：“稍微想想就明白好吧。那么大的产业，可不是吃素的。如果有可疑的生面孔被发现在旁边转不停，肯定是啥都不会让看见，过分一点把他们给惹毛了，怕是全给你们搂了。”
郭久笑：“哎呀，这么可怕的吗？”
阿光道：“没错。想进去，除非我们带路，咱先谈谈价钱。”
郭久道：“出价？”
阿光竖起两根指头：“二十万。”
郭久啧了一声：“这要价，可比黄老弟要贵一倍啊。”
“我可不是心黑，是人都要吃饭，没办法的事。”阿光上下打量他：“你是厉害人物，我也听说了。带来的帮手看着都年轻，怕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一遭过去，大老板要是不放人，两边多半要叮咣起来，一波闹下去，我这饭碗就保不住了。客人闹事，把爷负责，不然抽成哪是那么容易拿的？”
他絮絮叨叨进一步解说，永宁小破地方坏事传千里，名声败坏了接下来就只有挪窝了云云。郭久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二十万就二十万。五万的带路费，现在转到你账户里。剩下的要等见到了人再说。”
“行。”阿光答应得倒也爽快，唤醒终端亮了个收款码。郭久转了一笔钱过去，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众人往外走。出了门，看到不远处路边青莆野猎队的两辆车，阿光的脚步又顿住了：“那也是你们的人？”
郭久道：“对没错。那么可怕的大老板，不多带点儿人，心里怎么有底气。”
阿光抽了一口气，看起来又点儿为难。
“一般人可没这么厉害的业务能力，”他说，“这么多人一股脑带进去，那边肯定起疑。”
郭久道：“从你刚才描述上来看，那么大的产业，不可能消化不了这么多的客人。一股带进去会惹人生疑的话，分批进去不就好咯？”
阿光拿出了手机：“那我再喊来几个熟人。不过您看，多劳动一个人，就得多开一个人的把钱……”
郭久笑：“单纯的中介钱，不包括情报费，没问题，出得起。”
阿光点头，点点戳戳一顿发消息。又说道：“既然分批，那肯定要有个先后。我这边的人稍等会来接他们，老板，我带你们先进去？”
郭久道：“不行。要让他们先进去。”
阿光看起来有些不太明白：“我就在这儿啊，他们赶过来不要时间，不得等吗？中间再错开一会儿，那得等多久，老板不着急吗？”
孙华的语气很担心：“就是啊，我们先进去吧。多耽搁一会儿，万一小彩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