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陆倚爬到床上，在刚才睡觉的地方躺下来，然后一身鸡皮疙瘩地让严越把她的胳膊腿搬来搬去，摆置成他叫她起床之前的姿势。
燕陆倚脸上不自禁地又开始发烧了，她想要把脸埋到枕头里。架不住严越还在旁边指挥：“把你的脸再往这边偏转一点儿，啊方向错了，是往我这边偏一点儿，转过来。难道还要让我伸手去捧着你的脸蛋吗？”
燕陆倚尴尬得要死要活，就后悔自己之前怎么就不是趴着睡觉呢？只能把脸向他那边微微偏转，同时心里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幻觉，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严越把薄被拉过来，盖在她身上，动作轻轻地掖了几下。燕陆倚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他，但脑海中已经开始在浮现出极其真切的画面：她侧躺着的姿势，目光有些迷离地看过去，他动作轻柔，将被子拉到她肩上，小心地掖好。
他身上松松垮垮裹着件浅紫色的居家袍，角度的问题，从领口向里能看到大片冷白的胸膛。长发略微散乱，从两侧垂下来，有几分阴柔的色气。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燕陆倚决定努力去想一些不尴尬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比如认真地营造能够让严越尴尬的画面：如果待在这里的并非自己，而是柳承锋，那么他和严越之间产生的幻觉会是什么？
嘿嘿嘿。
严越十分仔细地还原被褥与床单原本的褶皱，离她远了一些，燕陆倚感觉好了很多。想着想着就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柳承锋，也在这里吗？”
严越道：“他不在了。”
燕陆倚道：“那他……”
严越道：“他的结局很好猜吧？”
燕陆倚一大口凉气，眼前营造的画面哐地一声碎裂，甚至开始为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联想而感到愧疚起来。
严越直起了身，后退两步，把自己布下的景打量了两眼，道：“好了，你这么躺着睡吧。我去更改上传画面。你在这两分钟里，暂时不要动弹。”
燕陆倚嗯了一声，问：“那你那边呢？”
严越道：“你觉得有为我操心的必要吗？”
他说着转过了身，便要离开。燕陆倚突然又喊了一声：“严越。”
严越嗯了一声：“又怎么？”
燕陆倚问：“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那些尴尬的画面是幻觉，幻觉又为什么会把你从短发改成长发？这很没道理啊。”
严越道：“幻觉会根据你的审美倾向对幻想对象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美化。简单说来，就是自带滤镜。真想不到，你这种暴力狂，喜欢的对象类型居然会是留长发的娘炮，啧……真是替我自己感到委屈。”
燕陆倚道：“我不喜欢男人留长头发。”
严越道：“那你收集的那些长发飘飘的古风美男壁纸应该如何解释？”
燕陆倚道：“就算我觉得那些古装帅哥长得好看，也不代表我喜欢现代男人留长头发啊。”
严越道：“只能解释为，你的潜意识里还是喜欢的。你不喜欢的只是留长发导致的不协调的难看。就像你前些天转发的朋友圈，说是男人并不是喜欢不化妆的女生，而是喜欢素颜也很漂亮的女生。你喜欢的是就算留长发照样也很帅的现代男人。实在可惜了我这张帅脸要受你那诡异审美的荼毒。”
燕陆倚愣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来着。但还是十分嫌弃：“拉倒吧，闭嘴吧，你把自己夸上天，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羞耻的吗？”
严越冷冷地道：“话挺多的嘛。不如想想你要背的地图？”
燕陆倚马上蔫儿了：“我一会儿就去背。”
严越道：“明明之前担惊受怕累坏了，却能够早早起床，并抱着电纸书看个不停，容易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你现在睡觉，自然醒来之后背地图。下一次睡觉，我更改监控画面，留给你誊画地图用。”
他说着走了出去，在门口步子却又顿了一顿：“我最后麻烦你一件事。”
燕陆倚嗯了一声：“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严越道：“你有更强的体能，更多的精力，逗比的脑回路，对一切的好奇，以及一个错误的观念——自认为与我已经混熟了，觉得我有义务就你的许多疑惑进行解答。所以我必须要向你提出这个请求。”
燕陆倚道：“你倒是说啊？”
严越道：“不要烦我好吗？”
燕陆倚委屈：“我只是催问你两句啊，怎么就烦了，你一直卖关子，我还没嫌你烦呢。”
严越道：“我的请求是，不要烦我好吗？”
燕陆倚怔了一下，道：“我……”
严越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主动布局，潜伏进来的，有许多信息要关注，许多情报要挖掘，留心一切举动与微小细节不会暴露问题。比如今天李静制造鬼声，试图以此缓和我们之间的紧张关系，让他们得以通过观察获取情报，但却没有收到相应成效，使得她把怨气发在了我身上。她撰写了一份报告呈交上司，主要内容是在阐述她认为我很可疑。”
燕陆倚登时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严越道：“她的这份报告并没有送达，而是躺到了我的收件箱里。于是她收到的上级意见是保持耐心，继续观察，禁止一切试探行为。”
燕陆倚要不是不能动，真想给他鼓掌：“厉害了！那你直接假装他们上级发个命令让他们把我送出来，我岂不是就不用背地图了美滋滋……哎呀我开个玩笑，你别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盯着我嘛。”
严越深深看了她一会儿：“也许我应该举一个失败的例子，以免让你认为我的日常很轻松。真可惜我并不轻松，所以失败的例子目前还没有。如果有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燕陆倚不太敢接话了。
严越道：“几天前我曾警告你逃走，但你没有。你被张展的低劣伎俩抓捕进来，本身就已经加大了我的运算量，而与你进行日常接触，需要让我在更多的时候保持演技。”
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顿了一顿，道：“我很累了。”
燕陆倚怯怯地说：“对不起。”
严越道：“很好。既然你清楚了自己的愚蠢所引发的后果，并为此感到愧疚，那么我就相信你在后续能够表现出自知之明。再重复一遍，不要烦我，好吗？我们不熟。我没有任何义务去保证你的安全、抚慰你的心灵、回答你的问题。你自己为自己负责。”
燕陆倚努力控制自己的说话声音不把哭腔带出来：“很抱歉，我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有些慌乱，所以对你……产生了一些幻想和依赖感。我会注意的。如果有事的话你找我，我不会再去主动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