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命悬一线结珠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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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甜的血透过齿缝,渗出唇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条惊心的血线。

她心口的绞痛越发剧烈,额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她却是不肯吭一声,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她的无声,在他烧红的眼睛里成了漠视。

于是,她更加大力的摧残着她。

“呃……”全身上下的扯痛,疼得她闷哼一声,心血再次蓦地上涌,她一歪头,一口鲜血对着床外喷了出去,血沫子喷洒在白色的帷帐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他奋力冲撞的身体蓦地僵住,有些费力的转过头,视线定格在血迹斑斑的帷帐上,心里狠狠一疼。

他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翻滚的血液瞬间冷却。

“你的蛊毒发作了?”他的声音凉得她一哆嗦。

她睁开眼,想要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泪水却在这一瞬间决堤,无声,却疯狂地滚落。

“是因为孤王碰了你,伤心了吗?”他发狠的声音里夹着自嘲。

她动了动染血的唇瓣,她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解释。

如果她这个时候说,她是清白的,只能让他更加鄙夷她。

“说话啊。”他对着她嘶吼,蓦地拔高了声音。大掌抓住她的肩膀,死劲的摇晃了起来。

她柔弱的身子如柳絮一般,随风飘零,却落不了地。

“疼……好疼……”她被血染红的唇瓣轻动,发出模糊的音。最后,便连模糊的音都在帐内消失了。

“凌无双,你给孤王说话。”他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孤王不许你为了皇甫睿渊有事,你是孤王的女人,你是孤王的女人……”

任凭他怎么嘶吼,床上的女人都不给他半点反应。

“凌无双,你居然敢背叛孤王,你好样的……”拓跋飏狠狠地闭上眼,松了手。她的身体落回床上时,他也从床上起了身。

他一拉纱帐旁边的绳子,楼下的铃铛立刻响了起来。

须臾,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停止时,门外响起了素月的声音。

“大王,公主有何吩咐?”

“进来。”拓跋飏走到桌边坐下,才出声。

“是。”素月推门而入,却被屋里的一片漆黑惊得顿住了脚步,一股血气充鼻而来。

她适应了一下屋里的黑暗,警惕的向床铺的方向望去。借着月光,她看到凌无双安静地躺在纱帐内。白色的纱帐上点点红色,在银白的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她的心里一慌,眼中一股寒意闪过,视线在屋里迅速的扫过,最后落在坐在桌案后的拓跋飏身上。

拓跋飏锐利的视线穿透暗夜,迎上素月杀气腾腾的视线。

“怎么?想杀了孤王?”

素月被他的声音惊醒,对着他拜了拜,“奴婢见过大王。”

“嗯。”拓跋飏如常地应了声,在素月直起身的时候,他又冷飕飕的吩咐了句,“看好你的主子。”

“是,大王。”素月提心吊胆地向床边走去。

待到她撩起纱帐,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凌无双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染血的娇颜惨白得吓人。

“公主!”素月惊呼,颤抖着手探上凌无双的鼻息。

在探到凌无双有一丝气息尚存后,素月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颤抖着手,为凌无双盖上了被子,才转过身,愤恨地看着拓跋飏,“大王对主子做了什么?”

“你认为孤王对她做了什么?”拓跋飏不甚在意地问。

素月激动的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生生的顿住,强压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质问道:“大王为何要这般对公主?”

拓跋飏一声冷笑,“你主子就这么教你与孤王说话的?还是你们当真有恃无恐得以为孤王不敢动你们?”

拓跋飏的声音略微有些拔高,夹着他再也无法压抑的怒。

素月大概猜到了拓跋飏因何而怒,屈膝跪了下去。

“奴婢求大王请郁姑娘入宫为主子医治。”

“郁姑娘?”拓跋飏略带疑惑地反问,仍旧含怒的眼底透着一丝难掩的期望。

“她是鬼医的传人。”素月如实以报。

拓跋飏的眸子在暗夜里一闪,“那就是和皇甫睿渊师出同门了?”

“是。”素月知道自己不能说谎。

“谁能保证她不是皇甫睿渊的奸细?”拓跋飏无情地问。

“大王就能保证现在这后宫没有显帝,或是其他国家的细作吗?”素月激动地反驳,“若是大王当真想看着主子死,素月知道凭着素月一人之力,定是无法阻止。可是,大王就不怕在这个风口浪尖,若是主子出了事,会逼得显国与翾国联手吗?”

“呵呵!”拓跋飏凉凉的失笑,“孤王平日里倒真是小看你这小婢了。”

“大王谬赞了。”素月唇角勾起轻蔑地笑。

她以前还以为,眼前的男人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也不过如此。

拓跋飏的眸光微沉,从腰间扯下一物,对着素月便飞了过去。

素月反应敏锐的接住他掷过来的东西,便听他道:“带着孤王的令牌去找冀安,让他带你出宫。”

素月整个人一震,震惊地看向他。

拓跋飏被她盯得有些不耐烦,“不去?”

“奴婢这就去。”素月赶忙从地上爬起,快步离开。

门开启再关上,屋里再次恢复了静寂。而这静寂让拓跋飏觉得异常的心慌,他将自己沉进夜色里,却怎么都安抚不了自己内心的烦躁。

他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向床的方向,黑眸在暗夜里闪烁着危险而纠结的光芒。

素月按着凌无双之前交代的地址,在城中寻了大半夜,也没能找到郁采珍的身影。她近乎绝望地站在无人的街头,望着另一端。

冀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向来彪悍的女子,像今日这般惶恐。单薄的背景,瑟瑟发抖。

“估计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天亮了,我会派人来找你想找的人。”冀安从旁建议道。

“不行,我必须找到她。”

“天要亮了,娘娘还需要你伺候,还是早些回去吧。”

素月的神色微怔,点了点头。

她若是不回去,主子身边就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了。

她犹豫了下,求道:“找人的事就要仰仗冀统领了。”

这个时候除了信任冀安,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在拓跋的人手本就有限,她还想派人再出去找找幻影,还要随时准备将凌无双带走。是以,她的人这个时候不能轻易地动。

既然拓跋飏已经准许了,就不如让冀安去办。

“你放心吧。明日我会多派些人去找。”冀安也不多问,只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奴婢这厢谢过冀统领了。”素月对他一抱拳。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姑娘不必客气。”冀安憨厚地笑着回,伸出黝黑的手去扶她。

素月看着向自己伸来的手,愣了下,神色微窘地赶紧直起身,躲过了他伸来的手。

冀安的手落了空,也不恼,尴尬地笑笑,“我忘记了,你们中原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素月低着头向前走去,耳根子发红。

冀安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快步跟了上去。

素月的步子很快,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皇城去。

“你不用走这么快,时辰还早,娘娘不会醒这么早。”冀安快步跟着她,劝道。

素月转头看他一眼,眉宇纠结,却什么都没有说。

“娘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冀安瞧出了端倪,追问道。

“没有。”素月冷冷地回,又加快了些步子。

“哦。”冀安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识相地闭了嘴。

不过,他从拓跋飏和素月的反应上,也大概猜出了凌无双应该是出事了。

素月回宫的时候,拓跋飏已经梳洗好,坐在二楼的棋盘前。

明明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却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素月在楼梯转角处停下脚步,打量了拓跋飏的侧影一眼,才缓步走了过去。

距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下脚步,跪了下去。

“奴婢求大王救救公主。”素月已经没了办法,只得跪求拓跋飏。

拓跋飏终于从棋盘上移开了视线,却只是淡淡地瞥了素月一眼,便起了身,越过素月,下了楼。

素月的身子不稳地晃了晃,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望着三楼的楼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举步艰难的走了上去。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救主子?

一段不算高的楼梯,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推门而入,屋里的血腥味这会儿已经散去,床上染了血的纱帐还挂在那里。凌无双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就如同她离开时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公主……”素月哽咽一声,快步走到床边。

这会儿天光已经放亮,没有了黑夜的遮挡,凌无双更显狼狈。一头墨发凌乱的散乱在枕上,血迹从唇角一直蔓延过脸颊。

素月跌跪在床边,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是奴婢保护不周。”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起了身。

转过屏风,她将布巾放在水盆中沾湿,才转出屏风回到床边。

撩起纱帐,她放轻动作,拭去凌无双脸上的血迹。

她知道,公主定然不会希望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

擦干净了凌无双脸上的血迹后,素月刚要收手,却蓦地顿住了动作。

她记得她离开时,主子的脸色是惨白的吓人,这会儿怎么红润了起来。

这会儿的凌无双就好似睡着了一样恬静,半点不像生命垂危的人。

素月不解地皱了下眉心,伸手探向凌无双的鼻息,又是一怔。

凌无双这会儿的气息很是平稳,并不像是她离开时那般弱。

素月正在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嘤咛。素月一惊,便见凌无双的眼皮微微跳动。

“公主!”素月由惊转喜。

凌无双的睫毛颤了颤,一直紧闭的眸子睁了开。

“公主!你醒了?”素月喜极而泣,这几个时辰,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凌无双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帐顶,唇畔滑过一抹苦笑,“我还活着?”

“嗯。”素月哽咽着应声。

“真好啊。”凌无双唇畔的笑意又扩散了些,只有活着,她才能为自己洗刷清白。

“公主,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素月见她这般,越发疑惑。

被她这般一问,凌无双眼中的思绪不禁僵凝。再忆昨夜的事,她的身子不禁瑟缩。

“公主怎么了?”素月察觉到她的异样,惊问。

凌无双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勇敢些,“本宫没事,扶本宫起身吧。”

“是。”素月领命,刚一上前,就见凌无双瑟缩了下,吓得她顿住了动作,“公主?”

“你先下去。本宫想再睡会儿。”凌无双抓住被子的边沿,神色紧绷地吩咐道。

“……好。”素月心里发疼,却不敢多做停留,立刻起身退了出去。

看着素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凌无双才深吸一口气,揽着被子起了身。

动作间,下身的扯痛,提醒着她昨夜的种种。

她忍下疼,抱着被子下了床。玉足刚一踏上地面,腿却是一软,整个人向下跌了去。

嘭的一声重响,她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门外的素月闻声大惊,刚要推门而入,就听门里传来凌无双急切地吩咐:“不要进来。”

素月瞬间便红了眼眶,强制自己收回手。

门里的凌无双本就虚脱无力,这下又摔得不轻,她努力几次,才勉强爬了起来,步履轻浮地走到衣柜旁,拿出自己的亵衣,中衣,一件一件穿上身,遮去一身的伤痕,走回床边,端端正正地坐下后,才对着门口吩咐道:“进来吧。”

素月闻得吩咐,赶紧推门而入,见凌无双一身齐整,刚刚止住的泪水顿时又涌了出来。

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但凌无双这会儿的故作坚强,与她昨夜所见的惨状联系在一起,她不能不心酸。

“傻丫头,哭什么。”凌无双温和地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素月咬紧下唇,拭去脸上的泪水。

“奴婢为公主梳洗。”

“好。”凌无双点点头,站起身,素月立刻上前来扶她。

“素月,本宫没事,你无须这般紧张。”凌无双温和地拍拍她的手。

“公主昨夜的样子那么吓人,奴婢真的怕公主……”素月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凌无双唇角的笑意瞬间僵住,“你昨夜都看到了?”

素月被她问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昨夜的惨相。她赶忙摇头,解释道:“奴婢被传唤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公主脸色惨白……”

凌无双看着她苦笑,没有看到,又岂会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公主……”素月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那样羞愤的场面,公主定然不想她看到。

“给本宫梳洗吧。”凌无双截住她的话。

“嗯。”素月的呼吸都紧了紧,扶着凌无双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凌无双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吐血昏迷的那一刻,她的心疼得她简直无法承担。那一刻,她甚至以为自己会一睡不起。

可是,一夜间,她又安稳地坐在了这里,她还真是命大。

既然老天让她活下来了,她便不会轻言放弃……

只是,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洗清自己的清白?

还是说她早就已经不再清白了?

身陷锁龙坳后,她曾昏迷了数日,那中间的变数便连她自己也不敢肯定了。

如若不然,她不是处子的事情,怎么都说不通。

凌无双慌乱地闭上眼,她不敢再往下想,不想污染了心里最纯净的一处。

强压下翻涌的思绪,她睁开眼,转头看向素月。

“素月,你说本宫真的有孕了吗?”凌无双不确定地问。

“公主?”素月被问得一惊。

“本宫昨夜才知道,原来本宫真的已经不再是处子了。”

多讽刺的事,她竟是在自己夫君的床上,才知道了自己不是处子。

素月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凌无双。

“怎么会……”

“本宫也想问,怎么会呢!”凌无双轻瞌上眼,舒出一口气。

“难道,真的是显帝?”素月的话脱口而出。

“不,不会是他,不会。”凌无双慌乱地否定,却不知是在否定素月的话,还是在否定自己心中的怀疑。

素月的鼻子泛酸,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道:“公主,昨夜奴婢出宫去寻郁姑娘了,可是没有找到。”

凌无双一惊,“难道她遇险了?”

“现在还很难说,冀统领还在派人找。”

“冀安?”

拓跋飏那么恨她,怎么会同意冀安去找?

“是。大王昨夜让冀统领陪奴婢出宫,去寻郁姑娘。”素月顿了顿,又劝道:“塞外一向民风开放,公主本就是受害者,只要公主与大王解释,公主完全不知情,也许……”

“这种话本宫岂能说得出口?”凌无双凄苦地笑。

素月再次沉默,压抑了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有些时候,别人怎么看你倒是其次,关键是自己心里是怎么认为自己的。

素月明白,凌无双只怕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的。无论是对皇甫睿渊,还是对拓跋飏。

“帮本宫梳妆吧。”凌无双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既然还要活着,就不能一直自暴自弃。

“是。”素月低着头,摆弄着凌无双的发丝,挽发的动作都没有平日里利落了。

忽然,凌无双感觉脖颈上一湿,一怔转头看去,素月已经泪流满面。

“素月……怎么就哭了……”她转过身,拉住素月发凉的手,“本宫知道,你心疼本宫,可是你也不想想看,本宫风里来雨里去,什么事情没遇见过?这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她的嘴里说着安慰素月的话,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

即便是她此时再绝望,也仍是要继续走下去,不能放弃。

“嗯。”素月艰涩地点头,“一定会没事的。”

素月这会儿只觉得老天不公平,怎么能如此待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女人?

“本宫想去见见大王。”

总是要面对的,又何必逃避。

御书房外,凌无双顿住脚步。

拖着疲惫的身体,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可到了近前,她还是打了退堂鼓。

她这会儿想起他昨夜的羞辱,身子还会微微的颤抖。

素月心疼地看着忐忑的凌无双,泪水又一次要决堤的时候,别过脸去,却正好看见冀安向这边走来。

冀安与她对视一眼,快步走到近前,规矩地下拜,“见过娘娘。”

凌无双稳了稳不安的情绪,对他点点头,“冀统领来见大王?”

“属下来给大王送边关战报。”

“冀统领赶紧进去吧。本宫晚点再来。”凌无双赶忙避嫌,转身之际,却觉得松了一口气。

素月对着满脸不解的冀安一欠身,快步随凌无双离开。

冀安不解地皱了皱眉,才转身上了台阶。

御书房门前,他停下脚步,“大王,前线的战报。”

“进来吧。”拓跋飏声音沉稳地回。

冀安听得命令,推门而入,直接走到桌案前递上手里的密信。

拓跋飏接过,刚要拆开密信,就听冀安道:“大王,娘娘刚刚过来了。”

拓跋飏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才“嗯”了声。

冀安越发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情形不对,却也不好多问。候在一旁,等着拓跋飏看信。

拓跋飏将信展开,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大王,信上怎么说?”冀安紧张的追问。

“皇甫睿渊亲领大军,将莫邪逼得节节败退。”拓跋飏微眯了眸,眼中锋芒毕露,捏着信的手渐渐区起,将信死死地攥在手中,似要将它攥成粉末泄愤一般。

“要不要派兵增援?”冀安紧张地问道。

“暂时不用。”拓跋飏立即否决了他的提议,“以莫邪的能力,应该还能顶一阵子。”

想了想,拓跋飏拿起一旁的毛笔,在纸上迅速写下一行字。随后装入信封,蜡封好才递给了冀安。

“帮孤王送去鲜于。”

“是。”冀安接过信,不敢怠慢,迅速离开。

拓跋飏低头看着桌案上被自己捏皱的信,眼中的杀意顿时聚集。

凌无双离开御书房后,又不想回无忧楼,索性便在花园中驻足。

拓跋皇宫的御花园实在谈不上什么雅致,甚至不如中原王府的风景。

只是,不知这样的风景,她还能自由的看多久。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旋即又痛苦地闭上了眼。

这大概是老天与她开的最大玩笑吧。她在嫁人后,居然有了挚爱的孩子。

“公主,沫舞郡主向这边来了。”素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凌无双立刻敛去情绪,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极为平静地看向眼前的景致。

“贵妃娘娘这是在一个人赏景?”淳于沫舞酸溜溜的声音自凌无双的身后响起。

在她看来,凌无双平日足不出户,今日却出来晃悠,无非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孕了。

凌无双闻声转头看向她,笑着点点头,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滴水不漏。

“沫舞公主即将大婚,若是有何处需要本宫帮忙,公主尽管开口。”凌无双的语气温和,却透着疏离。

“娘娘这会儿是不是觉得双喜临门?”沫舞神色飒然变冷。

凌无双不想与之多做争辩,抬步欲离开,在经过她身畔时,却听得她发狠的道:“你想母凭子贵,也要有命生下来才好。”

凌无双只是微顿脚步,略微牵起了些唇角,眸中却没有半丝的恨意。

走出一段距离后,素月才咬牙不满地道:“这沫舞公主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老实。”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无需与她计较。”凌无双感叹,并未将沫舞的挑衅放在心上。或许,就连她自己对这个孩子也不期盼吧。让这个孩子生在拓跋,她的自己一生毁掉了,她可以接受。可是,这个孩子的一生将会是何种局面?而且,只怕拓跋飏也不会允许她生下这个孩子。

她将手放在肚腹中,心尖狠狠地疼了。不管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她到底是他的娘亲,到底做不到别人的狠决。

“若是她敢害公主,奴婢定然不会饶了她。”素月仍在愤愤不平地道。

“谁动手,又有什么区别呢?”凌无双凄绝地笑笑。

“难道,公主想……”素月惊得瞠圆了眸子。

“本宫不想。”凌无双打断她的话,“可本宫预知不了未来,就如本宫预知不了今日的境地一般。”

任凭她一直苦心经营,却敌不过这忽来的意外。

素月沉默的低下头,良久后才又抬头看向凌无双。

“公主可有想过去显国?或许显帝会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停止战争。”

“事到如今,这场战争不是谁想停下就能停下的。”凌无双收住脚步,望向远处的天空,“而且,本宫也不许自己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右摇摆。”

她没有说的是,如果这个孩子是皇甫睿渊的,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

“可是,大王这边……”素月咬咬唇,不忍再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凌无双的眼中明明已经有绝望在颤动,唇角的笑意却强装明媚,“你以为现在是我们想走就能走的吗?”

拓跋飏那样步步为营的性子,这会儿定然会防备她离开的。

“奴婢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送公主离开。”素月咬紧牙关,大有现在就一拼生死的意思。

凌无双握着她的手,摇摇头,“与其为本宫拼命,本宫更希望你替本宫去看看本宫没看过的地方。”

“公主……”素月被她说得又险些落泪。

“素月,若是本宫躲不过这一劫,你就帮本宫去看看五哥。我想他了,真的想他了。”凌无双的眼底浮起点点幸福的笑意,与五哥一起漂泊的那些日子,很自由,很幸福。

那时候,五哥一心追求佛法,她就在他的身边给他捣蛋。

她说,总会有一天,会有一个妖女来收拾他。

他说,色即是空。

“公主,您一定会没事的。主子一定不会不管您。”素月的声音微哽。

“你通知皇兄了?”凌无双一惊,问道。

“是。”素月点头,“昨夜公主的样子太吓人,奴婢怕自己控制不了局面,便立刻派人去通知了主子。”

“你糊涂啊。”凌无双无可奈何,“这个时候告知皇兄这些,岂不是给他增添负担。”

素月小心地回视她,“素月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不能让公主有事。”

凌无双再不忍说责怪的话,只好叹了声,继续向前走去。

不该通知也都通知了,她也只能尽人事安天命了。

在踏进亘城的那一瞬间,皇甫睿翀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时,幻影的小腹也已经隆起,人却越来越安静了。

快走到靖王府时,幻影抽出被皇甫睿翀握着的手,“我去客栈等你。”

手上一空,皇甫睿翀不禁愣了下,随即笑笑道:“那我陪你去客栈。”

这次换幻影愣住,随即紧张的低下头,“你去吧。”

“没事,反正也是路过这里,没有什么必须见的人。”他说着,复又拉住她的手,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她不愿意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逼迫她。

只是,她大概不会懂,他带她来亘城的意义吧!

幻影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去,便不再开口。

她近来经常是如此,只开口拒绝,却又不愿与他多言。

明明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可她的心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亦或是,她打心里就排斥着他。

皇甫睿翀微斜视线,凝着她,却见她神色平静而冷然,在她的身上很难找到半丝的幸福感。

明明置身于喧闹的街头,可两人之间的安静却可怕的压抑人心。

“二皇兄!”蓦地,一道既兴奋又惊喜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皇甫睿翀一愣,寻声望去,便见已经生得亭亭玉立的皇甫暖儿向他这边奔了过来,而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脸沉静的霍无垢。

幻影下意识的一皱眉,再次抽出被皇甫睿翀握住的手。

而这会儿,皇甫暖儿也奔到了近前。

“二皇兄,你特地来祝贺我的?”皇甫暖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娇羞的红了一张白净的脸。

皇甫睿翀的注意力还在幻影的身上,一时间有些没懂皇甫暖儿的意思。

皇甫暖儿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半句祝贺的话,不禁有些不悦,“二皇兄?”

“哦。”皇甫睿翀这才回神。

“哦什么?”皇甫暖儿不满的反问他一句,将视线落在了幻影的身上,在看到她隆起的小腹时,一惊,不禁坏坏地笑了,“看来要暖儿先祝贺二皇兄了。”

幻影却是看也没看皇甫暖儿一眼,抬步便走。

“丫头。”皇甫睿翀焦急的唤了声,怕她走远追不上,只好对皇甫暖儿道了句“我先走了”,就快步离开了。

皇甫暖儿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直到霍无垢跟了上来,她才不解地问:“无垢,你说二皇兄和那个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别人的事莫管。”霍无垢淡漠地回了句,继续向靖王府的方向走去。

“这怎么能是别人的事情呢?”皇甫暖儿不满的嘀咕了声,赶忙快步追了上去,“无垢,你下月当真要去边关吗?”

“我可以不去吗?”霍无垢的语气淡漠得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若是你不想,我可以去与父王说。”皇甫暖儿不满地道。

“莫要让王爷为难了。”霍无垢直截了当地道。

“父王也真是的,当初明明不认同皇兄,这会儿又非要让你去帮他。”皇甫暖儿撅起小嘴,说得很是气恼。

“毕竟是父子。”霍无垢半点不恼,他也想看看外边的世界。

皇甫暖儿一时间禁了声,她也不希望皇兄孤立无援,刚刚那般说话,无非是担心自己未来的夫君。

“无垢,要不然我陪你去吧?”皇甫暖儿想了想,建议道。

“胡闹。”霍无垢不赞同地斥责。

皇甫暖儿再次撅起小嘴,不让她去,她就去不成了?

拓跋皇宫。

凌无双领着素月在外边晃了一圈,最终还是走回了御书房。

不想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的。

御书房门前的守卫看到是凌无双自是没有半分阻拦,见了礼,直接放行。

她示意素月留在门外,抬手向门板推去,却在手触上门板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她望着门板,心渐渐收紧。她不知,门里有一道视线,正隔着厚重的门板与她对望。

拓跋飏知道她来了。他的眸光复杂,浓烈的恨火中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待。

时间静止良久,那道阻隔了两人的门才被推开。

她并没有机会对上他的视线,只看到他坐在龙案后,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折,神态认真得好似丝毫不知道有人推门而入。

凌无双转身将门关上,才向他走了去。

一直绕过桌案,走到他的近前,他都始终漠视着她。

她没有迟疑,刚一站定,便拎起裙摆,跪了下去。

“大王若是恨,便赐无双一死吧。”她决然的请求,若是死可以泯灭了他的恨,她愿意成全他。

拓跋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动作轻得好似怕惊动了谁。

她跪得直直地,视线略微避开他的视线,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让她觉得无言做人。

他嗤笑,“你这是承认了吗?”

凌无双摇摇头,“不管大*不信,无双都想说,无双从未做过对不起大王的事。”

“呵呵!”拓跋飏冷笑出声,大力扣住她的下巴,将她捞到近前,咬牙在她的耳边发狠地问:“难道你想告诉孤王,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是孤王的吗?”

下巴尖锐的痛,却远没有羞辱带给她的疼痛重。

她闭上眼,遮住眼中的痛苦,已无力再辩驳。

“无话可说了?想让孤王相信你,是吗?”他讥讽的反问一句,捏着她下巴的手又大力了些,“好,你自己处理掉这个孩子,帮孤王杀了皇甫睿渊,孤王就信你。”

她的身子蓦地一僵,缓缓抬头看向他,却见他满眼狰狞的恨火交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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