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心底深处,他一直逃避着自己身为异族的事实。
那样的活着很好,至少不会感到孤单。
……
黑暗中,他像是在孤寂里独自走了好久,白色的亮光在离着他远去。
恍惚间他像是听到了,遥远的前方有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那是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低沉而又沙哑,如同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突然射入的一缕微光,渐渐的,越来越低沉,渐渐的,越来越低沉,最后演变成了一种无数的声音在嘶吼,无数的声音在咆哮。
他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声音,只觉得那应该是凝聚了人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
哭泣,恐惧,绝望,就如同灾来临之时,人们在惊慌失措的奔跑。
“嘿!”有人说。
黑暗中他慢慢的蹲下身子,循着声音望去,映入帘里的,是一道火红色的耀光。
那是一团透着红艳的光芒,明亮的光晕斑斓到令人感到晃眼。
短暂的失明之后,他迈开步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光团中走了进去。
“轰隆”一声,而就在他踏入光团的那瞬间,无数的哭喊声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朝着他涌来,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恐惧与哭泣声弥漫。
他想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文字是能够用来形容那个惨烈的场面,如果有,他想那一定就是……“绝望”。
……
炽烈的火焰焚烧过天空,燎天的烈焰在城市中肆虐。人们在惊慌失措中尖叫着奔跑,老旧的,古朴的钟楼在火焰里轰然坍塌。一望无际的长道开始破碎了,繁华的楼阁在刺耳的发出哭嚎。
天空上,成千上万支箭羽无声坠落,巨大的,沉重的牌匾燃烧着,翻转着轰然从半空落了下来,上面刻着锈迹斑斑的四个大字……“终凛之城”!
心好痛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割。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可又实在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终凛之城。”他冷冷的开口,声音平静得就像是在阐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名字。
“爹!”漫天的哭嚎声中,小小的身影在火焰中孤零零的站立。那是一个十分稚嫩的孩子,瘦小的怀里正抱着一柄漆黑色的长枪。
辉煌的,坍塌的宫殿下方,被火焰吞噬的人形此刻正在发出他的最后哀鸣。
“庚儿……带着沧溟……去找长明……告诉他……不要……再回来了……”
“轰隆!”
焦黑的建筑终于在嘶吼声中彻底倒塌了,滔天的火焰从空中坠下,最后彻底的覆盖在了废墟之上。
“爹!爹!你快出来啊,爹!”宫殿前,幼小的孩子在哭泣着大喊,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火焰从他的身旁烧过,烧焦的建筑正“噼里啪啦”的向着四周倒塌。但是他害怕,也没有飞扑上前,而是抱着那柄漆黑色的长枪,缓缓后退。
“嗷——!”
而就在男孩后退的同一时间,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突然惊悚的从乌云里轰然传来。幽暗的,无边的骨翼无声的从云层里探出。
那是一个庞大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怪物,幽黑色的翅膀如同钢铁般坚硬冰冷。它低沉而又轻缓的飞过云层,锋利的鳞片如同匕首般锋利的切割过每一寸空间。
Dragon……龙!
暗红如血的天空上,巨大的恶龙正嘶吼的咆哮着,它振翅的挥舞起翅膀,硕大的膜翼如同遮盖住天空。它低缓而又沉重的飞过大地,幽暗的翅膀上挂满骸骨。
“幽王。”再一次的,他不由自主地了说出了另外一个名字,仿佛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
“呼呼!”
天空上,巨大的恶龙轻缓的飞过城市,最后翱翔着徘徊在废墟上空。最后它冷冷的直视了一眼孩子手中的长枪,向着远处的黑暗中飞去。
不久之后它终于在极远之地墜落下去,最终消失在寰宇那无底的深渊之中……
“陈……庚。”他喊出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喧闹中他猛的从床上坐起,在骄阳四射的下午中醒来。呼吸急促,身上冒着冷汗。窗外不时的传来几声烦人的鸟叫,但他却从来没觉得这声音是那么的清脆悦耳。
他静静的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的球场,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熟悉,一切都还充满希望。
就仿佛是在提醒着他,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这里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世,没有恶龙,也没有孩子。
……
北纬65o,白令海峡。
漆黑的夜幕下,赤黑色的大船冲破水面,后面留下三十米宽的湛蓝色水道。
现在已经是严冬了,而且又远离大陆。海面上虽然没有被冰雪覆盖,但浮冰却遍布了整个广阔海域。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北纬65o线。凌晨六点整,在这个美丽的早晨, Miracle号航船在此为您播报,我是你们的船长,萨瑟顿·简·柏萨,欢迎您的收听。”
中年的俄罗斯籍船长就瓶喝着伏特加酒,醉醺醺的冲着无线电系统嚷嚷,看上去就像是酒吧里喝醉酒的壮汉,大大咧咧的趴在桌上说着烂话。
船长在这已经待有三个小时了,因为今晚是他的大副当值,所以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挥霍。
“沙……沙……”
无线电里继续保持着静默,这让无聊的船长心里有些失落。在船上是很容易患上抑郁症的,尤其还是他这种上了点年纪的人。
“唉,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人啦。“船长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瓶子,叹了口气,起身将它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得去找点东西醒醒酒,不然被查尔斯看见了,止不住又要挨上一顿骂。”船长耷拉着脑袋,扶了扶那顶已经东倒西歪的帽子,自言自语的说。
查尔斯是他的大副,一个拥有着意大利血统的英国人。年轻时曾在军队里服过役,精通枪械、格斗,以及射击。平时在Miracle号上负责安保工作,只是今晚船长“罢工”,他不得不跑去控制室里接替船长的活儿。
“嘎吱——!”
厚重的金属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淡金色的光芒从房间里洒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船长从里面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的侧出身来。
他望了望海面上那些一望无际的浮冰,通红的脸色不禁缓和了一些。
“呼呼——”
海面上,肆无忌惮的冷风正一如既往的肆虐着,气温在此时已经骤然剧减到了零下三十五度,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湛蓝色恒冰。银灰色的月光从空中无声的洒下,落在了船长的脸上映照出那张粗犷的脸。
“今年的冬天来的可真早……”船长小声嘟哝。
这是句废话。白令海峡连通着北冰洋,每年的秋夏季,数以万计的极地浮冰都会从楚科奇海飘往白令海。而当它们在途中遇上回流时,漂流的浮冰会全部聚集在白令海峡附近,从而使白令海峡提前进入封冻期。
“哗哗!”
冰冷的海水在拍打着船体,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声刺耳的沙哑声。巨大的轮船破开冰面,如同一个高昂的骑士般,一往无前的向着北极点挺进。
“嘿!真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走廊中,船长扯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一句中国谚语,摇头晃脑的在低声嚷嚷。他掖了掖身上那件穿得发白的灰褐色船长服,将身子深深地埋进了外套中,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走道里,不知年代的照灯此刻正在墙壁上忽明忽暗的闪着,甲板上的旗帜在风里被吹得“嗡嗡“作响。沉默中船长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船头上矗立的那一支金黄色舰旗,心里无声无息的划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哀叹。
既像是在感叹时间的流逝,又像是在哀悼亲友的别离。
……
……
控制室,身材魁梧的查尔斯此刻正冷着脸严肃的坐在主座位上,锐利的眼睛在凝视着前方。前方,湛蓝色的银幕上,两颗猩红色的小点正急促的跳动,如同两个细小的火花般,不断的在夹层里飞快移动。
那是Miracle号监控系统里侦测到的,两个无法识别身份的“偷渡者”。从此时的场景来看,显然,他们被入侵了。
“入侵者?”查尔斯阴沉如水的坐在座位上,眼神冰冷的盯着银幕上跳动着的那两颗红点。
“防卫部那帮蠢货都在干什么?有入侵者混进来了都不知道!”查尔斯愤怒的咆哮着,整个控制室里都是回荡着他的声音。台下的技术人员都不敢讲话,一个个的全都缩着脑袋站在那里。
“副……副长。”见着没人回话,一位后勤部的副手不得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作者注:因为查尔斯在船上兼任着副船长,所以船员们平时都会直接叫他“副长”。)
他说,“入侵者越过我们的防卫系统,直接屏蔽掉了船上的监控设备,我们无法监测到他们的存在,所以才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副手一边手忙脚乱的解释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查尔斯的脸色。在船上惹毛查尔斯是非常恐怖的,生活在Miracle号上的所有船员,哪怕是甘愿冒着去惹毛船长的作死冲动,也绝不会去轻易招惹生气中的查尔斯。
“技术部的那帮人都是摆设么?防火系统这么容易被攻陷?”只是查尔斯此刻可没有心情去听他的解释,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
“不,不是的,副长……他们并没有攻击我们的防火系统。”此时一旁的技术部部长有些慌慌张张的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解释说,“对方入侵了我们的系统‘后门’之后,直接就获取了您和船长的权限,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就第一时间就黑掉我们船上的所有监控设备,当我们后面反应过来时……对方就已经登船了。”部长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的低下头,不敢去直视查尔斯那摄人的眼睛。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责任在我?”查尔斯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猛地凑上前去揪住那人的衣领,愤怒的吼道,“技术部十几号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防御系统被入侵了!老子他妈每年花那么多钱供你们去花销,你们给我的答复就是这个?”
“抱,抱歉副长……这次的责任在我们,是我们失职了。”部长被查尔斯的举动吓得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我不想听这种废话,”查尔斯一把推开了他,目光凌厉的直视着众人,说,“十分钟之内,给我找到他们,否则你们将会有幸体验到今年的‘公海一日游’!”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