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回到睡莲阁的时候，丫鬟们正伺候莲姬梳洗。
“阿笙回去了？”
“奴婢给送到门口才回来的。”
“那就好，”想到女儿，莲姬的脸上一直都带着淡淡的笑容，“这孩子性子太冲，过于倔强刚烈，也不知是好是坏！”
语气中不乏担忧。
“夫人您不必太过担忧，小姐心性聪慧，不管说什么都一点即通，相信小姐一定会明白您的难处的。”
莲姬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莲姬这才反应过来雪姑话中的意思，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看着雪姑，问道：“雪姑你是不是对阿笙说什么了？”
雪姑比任何人都了解莲姬，同样的，莲姬也非常清楚雪姑的为人，一定是她对阿笙说了什么，否则雪姑刚才不会那般回话的。
什么心性聪慧，一点即通，她的阿笙还那么小，能懂什么？
越想，莲姬就越生气懊恼。
雪姑却不以为然，只是说道：“奴婢确实是对小姐说了一些话，但那些话只会叫小姐不再继续误会您，就像今天，小姐明明误会了您，以为您是故意不让她来请安的。”
“误会了就误会，母女哪有隔夜仇？”对此，莲姬反驳道。
雪姑摇了摇头，很不认同莲姬的话：“您说的是没错。如今小姐虽然已经十岁了，可毕竟还太小，侯府的水有多深您不是不知道，再深的母女感情也经不起有心人的挑拨离间，您就小姐这么一个孩子，您又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难道还能害您小姐不成？”
莲姬咬着嘴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却也是听进去了几分。
雪姑没有看到的是，莲姬垂下的眼眸中一片冷漠，受人挑唆？她在心底冷笑一声。
雪姑见莲姬的表情，知道她明白一些了，可夫人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一些，过于想当然了。
“不说别的，就说小姐对侯爷的感情，父母两一见面跟个仇人似的，哪家的父女两跟咱们一样？侯爷那边已经成这样了，奴婢管不着，只是奴婢不想小姐再对您有隔阂了，毕竟对小姐来说，就算爹不疼，起码还有一个娘亲是爱她的呀！”
雪姑语重心长的说道，语气中的酸涩和无奈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
“以前您从来不亲近小姐，对小姐冷冷淡淡的，如今您终于想明白了，奴婢心里的这颗石头也是落地了，只希望从今以后，您和小姐都好好的！”
听到雪姑说起卫侯爷，莲姬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直到听完雪姑的话很久之后，她才淡笑一声：“是啊，我会疼她的！”用生命去疼她，叫她永生难忘！
笑容惨淡，语气却无比坚定。
雪姑知道，夫人会想明白的。
夫人是单纯天真，可是不傻，她很聪明。说起聪明，雪姑冷笑一声，就算是个傻子，在这侯府过上几年，等将来出去了恐怕都变成人精了。
这深宅大院，可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她好好的夫人，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样了？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
她能做的，只能拼自己最大的努力，尽量叫夫人能够好过一些，有安慰一点，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缓和小姐和夫人的关系！
是夜，侯府一片寂静，睡莲阁内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冷风飘进，纱幔晃动。
听完莲一的禀报，莲姬扬起一抹笑容，温柔似水：“你做的很好，按照我说的继续保护好小姐，无论小姐发生了什么，都要一五一十的向我禀告，明白吗？”
莲一心中一凛，“属下明白！”
“好了，下去吧！”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好似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人的一个错觉。
阿笙……娘的好阿笙，娘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明白吗？
飘忽的笑容在黑夜中分外诡异，那双原本清冷孤傲的眼眸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叫人感到可怕。
……
卫征回京的第一件事就先进宫向皇上复旨，待公务安排妥当了这才回府。
知道卫征要回来，侯府的人一早就在外面候着。
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的路上分外清晰，卫征一身劲装跨在马背之上，英姿不减当年。
见到卫征的身影，林姨娘和杜姨娘神情激动，碍于夫人在只得努力克制着。相比之下，倍受卫征宠爱的卫容华就随意的多了。
马刚一停稳，卫容华就迎了上去，眉眼之间尽是欣喜：“爹爹！”
“您终于回来了，容儿好想您！”卫容华对卫征行了礼，再起身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卫征见此，故意板着脸，训斥道：“女儿家怎可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虽如此，可言语之间却透着不由明说的宠溺，没有丝毫怪罪。
“女儿知道啦！这不是好久没有见到爹爹太开心了嘛！”卫容华的脸上划过一抹羞涩，略微不好意思的说道。
卫南笙同母亲站在一边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征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在看到卫南笙和她母亲的时候，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林姨娘和杜姨娘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想走上前去和卫征说说话，可是夫人都没有开口，她们这些做妾的怎能越过夫人去，岂不是没了规矩？
到底还是卫容华拉着卫征的衣袖往里面走去：“爹爹您快些，祖母还在荣宁堂候着呢！莫要叫祖母等着急了！”
卫征嘴里笑着答应，抬脚往里走去，在路过卫南笙的时候，脚步停下，看了她一眼，说道：“等下到书房来！”
说完便不再多看卫南笙一样，大步离去。
卫容华闻言，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光芒，尔后又展开笑颜，父女两说说笑笑往东苑去了。
从头到尾，卫征竟和他的发妻莲姬没有说过一句话。
卫征一走，林姨娘和杜姨娘也不再多留，她们和夫人并不热切，便纷纷告了罪回房去了。
莲姬爱恋的看着卫南笙：“你爹爹刚回来就叫你过去，许是要考你的功课，可见你爹爹还是最疼你。”
如今萧国风气开放，女子也可入学读书，卫征便给侯府的公子小姐们请了教书先生，只是卫南笙一向是个坐不住的，书自然也读不好。为此，没少被卫征罚抄书。
卫南笙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其实卫南笙可以猜出来父亲找她所谓何事，无外乎不就是那封信的事情。
果然，卫征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为父收到你的信了，这信究竟是你自己要写的，还是你母亲的意思？”
没人知道卫征在看到信的那一刹那给狠狠地愣了一下，信中的所有线索都表明了晚姨娘对他这个嫡女所动过的手脚，偏偏信上既没有求情，也没有愤怒，只是写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姑息养奸。
这可真是一字千金啊！
对方这是表明了态度，把难题抛给了卫征，如何处置单看卫征的决定，可又怕他处置不公，便出言警告。
思虑如此周全，卫征如何都不能相信这会是自己只知道争风吃醋，霸道任性的十岁嫡女说出的话。
“父亲是低估了母亲，还是低估了您呢？”卫南笙轻笑一声，不答反问。
莲姬性子刚烈，不屑于那些弯弯道道的手段，自然不会教卫南笙这么做了，而卫征能久居侯爷之位不倒，还被圣上信任如此，自然手段了得。
卫征对于卫南笙的回答有些许意外，沉声问道：“所以，这便是你的意思了？”
卫南笙笑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看完这些，难道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自己最疼爱的妾却要对自己的亲骨肉下狠手，这件事，他该要怎么忍？
卫征知道卫南笙这是在逼着自己给她一个答复，也知道晚姨娘确实太过分了，说到底还是他对晚姨娘的宠爱，以至于她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可是这件事情，卫征并不打算再继续追究下去了，不过晚姨娘那边他会出言警告的。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为父知道你受委屈了，至于晚姨娘我会罚她，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不许再提了。”
果然如此。
其实从一开始，卫南笙就没有想过要卫征做出什么决定，或者说她也预料到了卫征不会处罚晚姨娘，毕竟前世里的晚姨娘到最后能够被抬为平妻，可见卫征对其宠爱程度。
而卫征明知如此，还要把这件事给卫征看，说到底还是存了那么一丁点希望。
她想着，这辈子才刚刚开始，她还小，她就想知道父亲到底对她有没有父女之情。
如今看明白了，卫南笙也心死了。
不过也好，趁这个机会叫卫征知道晚姨娘的手段，这样日后若真到了晚姨娘被抬为平妻的那一天，她可以拿这件事出来说事了。
连嫡女都敢害的女人，如此歹毒心肠，若是叫她去管教后宅，抚养卫府的孩子们，岂不是羊入虎口？
卫征看到卫南笙嘴角的那抹讥讽，眉头微皱。
卫南笙的性子比较娇蛮，但却胜在单纯率真，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居然也有了这么缜密的心思了？难道说她真的长大了？
想到这里，卫征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他对卫南笙确实疏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