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道，皇上一张圣旨下来，逼得老夫人没有办法，这才松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只老夫人心里明白，她还是舍不得自己儿子难受。
再看这个公主，除了地域，长相，以及礼教的问题，还是不错的。
起码不管她这个老婆子怎么变相的刁难，都笑意盈盈的，没有半点怨言。
老夫人想，算了，人都嫁进来了，只要她温顺听话，肯对儿子好，老夫人心中的疙瘩也渐渐的松了。
直到发生那件事情。
莲姬成亲之后，莲族来信，说莲族百姓染上瘟疫，急需公主回去稳定人心。
老夫人虽然不是莲族的人，但是也知道莲族的规矩。
但凡嫁出去的公主都没有再回去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莲族从来不见公主自愿来中原的主要原因。
老夫人跟着老侯爷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当下就断定这件事情有蹊跷，不能叫莲姬一个人去，得派人跟着。
奈何拗不过莲姬对儿子梨花带雨的一番委屈哭诉。
谁知，这一去，果真就出了事情。
走的时候好好的，等回来竟然大了肚子，连人都不认识了！
这倒罢了，倘若一个不顺心，拿起鞭子就抽人。
老夫人自嫁到侯府来，秉着以夫为天的美德，将老侯爷伺候的服服帖帖，她从没有见过，身为一个妻子居然背着自己的丈夫怀了野种！
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别说侯府丢不起这个人，单单她的儿子，她的儿子要怎么去面对以后的人生？
老夫人几十年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了，当下就怒了。
不查不知道，查出来的结果叫老夫人感觉整个天都塌了！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她的儿子竟然胆大妄为到将莲族的圣女掉包，并且娶回了家里。
谁不知道莲族的圣女一旦被选中，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倘若成亲，带来的只有灾难和痛苦。
糊涂啊！
这是拿整个侯府的百年基业当儿戏啊！
偏偏那莲族的大祭司还对圣女的感情非同寻常……亲兄妹，那可是*！
她的儿子，究竟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老夫人当下就被气的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卫征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母亲知道，但是就算全世界的人不理解圣月，他不能不理解，他不能舍弃她，更何况他还知道真相。
卫征就想，既然如此，索性就让她彻底忘了，这样的话也免了痛苦折磨。
他告诉莲姬，阿笙是他们共同的女儿，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因此，在卫南笙刚出生的时候，很受卫征疼爱。
尽管她不是卫征的亲生孩子，但却是莲姬的女儿。
对于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卫征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
私心里，卫征想用这个孩子来拉紧彼此之间的关系，想要莲姬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再也不要想起那段非人的折磨。
事实上莲姬做到了，她确实忘了，忘了过去，忘了所有，包括卫征和阿笙。
醒来后的莲姬视阿笙和卫征为仇人，两人动辄打骂，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很多时候，卫征都在想，男人的尊严是什么，他早就不在乎了，他只求能够和自己爱的女人在一起。可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卫征能够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母亲，侯府，他都统统不管了，他只想守着莲姬过一辈子。
哪怕在她的记忆里，他是她的仇人也好。
只因他中了毒，中了一种名叫爱情的毒药。
至此寒冰地狱，万丈深渊。
在当卫征死的那一刻，他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觉得，这么多年了自己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能死在她的手里，他已经满足了。
真的。
只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想自己可能不会再爱上她了。
他会放彼此一条生路。
为了她一个，他背弃了太多的东西。
信仰，忠义，孝道，原则，尊严……
但是他不后悔，只是累了。
太累了。
……
卫征死的太过突然，还是被莲姬给一剑刺死，并且当着景帝的面，这样的消息想拦都拦不住。
果然，景帝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压着这件事情。
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卫征，沉默许久说道：“叫人来好好医治，若是……”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朕会以亲王的礼仪厚葬了他。”
殷离眼眸微眯，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景帝，景帝有些心虚，瞥过眼去，不再看他。
蓦地，殷离笑了。
苍凉而讽刺。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森森寒气。
云清将手搭在卫征的手腕，半响，叹了口气，神情凝重的对殷离摇了摇头，殷离了然。
卫南笙呆呆的看着云清，“你做什么摇头啊？你不是应该赶紧给他止血么？”
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会吹散。
殷离将她搂在怀中，眼底带着心疼，对她道：“我带你过去，去见他最后一面，可好？”
“不——”卫南笙突然一把推开殷离。
她转过身去，看着景帝，眸底一片阴冷，那种久居高位的威严气势，瞬间爆发。
若是没有景帝的允许，卫容华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将这些事情给说出来？
亦或是从一开始，这根本就是景帝的意思，而卫容华只不过是景帝的一个枪杆子罢了。
包括莲姬早不早晚不晚，就挑在这个时候来了相府，要不是景帝去通风报信，她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卫容华的目的是想要报复侯府，景帝的目的则是想叫侯府彻底沦落衰败，他这是要将卫征手上的实权全部都收回去。
什么忠臣？还是自己亲自来才更会放心。
但是他不能明着去叫卫征放权，暗地里卫征肯定也有所防备，刚好，卫容华给了景帝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怎么可能会不利用呢！
景帝眸光微眯，脸色微沉，看来是他自己小瞧了卫南笙。
单单她身上这气度，连皇后都不曾达到，她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娃，怎么会修炼到这种地步？
“二十年前，你为了自己的江山，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和妻子，二十年后，你又设计杀死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卫南笙嘴角吟着丝丝冷笑，眼底是蚀骨的血色，“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江山，生怕别人威胁到你的皇位，那我就帮你一把！”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看你的儿子为了你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怎样你争我夺的！看着你又是如何被自己的儿子一步步逼入绝境，走上死路的！”
“放肆！”景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色阴沉，满眼怒气瞪着卫南笙。
“放肆？”卫南笙哈哈大笑，“臣女还真的就要放肆了，你能耐我何？”
她对景帝展颜一笑宛如雨后初晴的太阳一般，光彩夺目，但看在景帝的眼底，只觉从头瘆到了脚。
“你放心，在没有看到你穷途末路，我是不会这么快就逼死你的，若是这样就死了，岂不是对你太温柔了？”她说道这里，对景帝身旁的郑海说道，“郑公公，有劳了。”
“郑海？”景帝脸色一变，眼底的错愕都来不及掩饰，“你……”
“皇上是想问奴才为什么会听少夫人的话么？”郑海满脸恭敬，不无谦逊，只是那弯着的背影与往日截然不同。
“少夫人？”景帝似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你居然……”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朕？”
“背叛？”郑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抬头看着景帝，耐心的说道，“皇上莫不是忘了，奴才本就是殷娘娘的人，哪里来的背叛？”
“奴才这条命可是殷娘娘救的，要不是殷娘娘，奴才早就死了，虽然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起码还知道做人要凭良心，讲恩情。”
郑海温顺的说完这句话，分明与平日无异的语气，听到景帝的耳朵里却满是讽刺和嘲笑。
听他含沙射影，意有所指，景帝脸色陡然一变，“你……你……”
半响才说道：“你这是要替她报仇吗？”
“报仇？”郑海轻笑一声，直起身来，对上景帝阴狠的表情，淡淡说道，“皇上说错了，奴才只是替殷娘娘讨个公道而已。”
“二十多年前的殷娘娘能够冒雨将奴才这条命救回来，这条命就是殷娘娘的，倒是皇上您……”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若奴才没记错的话，当年的命令就是您下的吧？奴才只是不小心冲撞了您，就叫您恨不得要了奴才的命，奴才也是费尽心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汗水，才得到了您的信任，爬到了您身边，坐上了总管的位置。”
“可惜，您是天子，早就忘了奴才，这样也好。只是您忘了奴才就罢了，竟然连殷娘娘也忘了，忘了她的好，她的真，她的善，在你的眼底，只有这天下，这个江山！”说道这里，郑海语气激动，眼底的恨意遮掩不住。
他忘不了那个对自己盈盈一笑的女子，就像是他的姐姐一般，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惜，那样好的一个人，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香消玉损。
他牢牢记着付叔的话，只要他能够取得狗皇帝的信任，在皇城等着少主回去，到时候少主会亲自替娘娘报仇雪恨。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忍辱负重，在景帝身边这么多年的原因。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还好，这个机会终于被他给等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