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捏着佛珠的手咻然收紧，目光凌厉，射向卫南笙。
卫南笙对上老夫人的视线，眼底有嘲讽划过。
半响，老夫人终于开口：“你终究还是信了。”
“你母亲她现在就是一个疯子，疯子的话如何能信？”
“呵呵，”卫南笙低笑一声，“所以祖母您想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就是睡莲阁的莲姬，西域的公主吗？”
卫南笙无视老夫人的怒火，继续道：“我知道，您和父亲下了命令，所有的人都瞒着我，可您觉得，真的瞒得住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事情本本就瞒不住，您……”
“不错！”老夫人开口，“当年你母亲意外没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个刚成型的男孩，你母亲也因此伤了身子，难以再孕。你父亲便把你交由你母亲，让她抚养……只是谁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卫南笙方才对老夫人所说，有卫征的命令，侯府无人敢对她的身世议论半句。
但事关自己的身世，卫南笙便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所有人对她避而不谈的态度，还有莲姬眼中越来越不见掩饰的恨意，她猜测，莲姬可能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不想，果真如此……
怪不得母亲从来不关心她，怪不得母亲对她若即若离，怪不得母亲要派莲一监视她，一切都只因为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此时的卫南笙几乎都要怀疑，当年莲姬流掉的那个孩子和她有关了，否则的话，为什么莲姬会这么恨她！
如果猜测成立，那种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
只是……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知这就是真相，她还是不敢相信，她奢求了希翼了那么久的母爱，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其实，母亲失去的孩子和我有关吧？”卫南笙听见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在屋内想起，分外清晰，“还有，我的亲生母亲呢？”
她在哪里，是死是活？
“你的母亲是个官家小姐，与你父亲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便有了你。本打算等你母亲生下你再将她迎进门，不想她身子弱，没能保住性命。”
所以，这就是她的身世了？
卫南笙深吸一口气，“或许对您来说，这倒是一件好事。”
“放肆！”老夫人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卫南笙冷笑，红唇轻启，一字一句说道，“祖母您若是真的喜欢我母亲，便不会等到我母亲生下我了，才说叫父亲娶她进门的话。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都要从鬼门关走一趟，万一有个意外谁也不会知道，相信对于您来说，这些事稀松平常，对么？”
正好不用去头疼到底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安置她的亲生母亲。
“你这个孽障！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老夫人气的在原地打颤，卫南笙却笑了，老夫人心理承受能力一贯强大，没道理被她说了几句就气成这样了，说到底，怕是做贼心虚吧。
“我怎么敢反了您呢！您放心好了，往后我该唤母亲的唤母亲，该喊一声父亲的就喊父亲，您也依旧是我的祖母，这点孙儿还是省得的。”
“滚出去！”老夫人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拂在地上，用拿着佛珠的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卫南笙，“我们侯府才没有你这样的人！如此狂妄，目无尊长，这便是你这些年来学到的礼仪？都喂狗了不成？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见老夫人真的生气了，静嬷嬷赶紧抚着老夫人的胸口，一边替她顺气，一边看着卫南笙，好生劝道：“五小姐您就少说两句吧！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先回吧。”
若是将老夫人给气出好好歹来，她该怎么对侯爷交代。
卫南笙勾了勾嘴角，悠悠的对老夫人行了一个礼，道：“孙儿说这话都出自真心，半分别的意思都没有，虽不知祖母您为何突然如此生气，但孙儿还想劝祖母，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说罢便退了下去。
老夫人看着卫南笙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了一旁丫鬟手里的扇子，对着卫南笙扔去。
扇子轻巧，扔不多远，就掉到了地上。
半响，老夫人才泄了口气，恨恨的拍着桌子，“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静嬷嬷看着老夫人，叹了口气。
半响，说道：“许是五小姐真的以为您说的是真的，这才会作此猜测吧！”
“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何况这事本来就是为了……”
“老夫人。”静嬷嬷提高了声音，老夫人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只听静嬷嬷道，“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五小姐虽鲁莽了一些，但有句话说的不错，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您是她的祖母，侯爷是她的父亲，夫人是她的母亲，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也不能改变。”
是的，倘若有一丝风声传了出去，侯府的名声便就坏了。
因此，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奴婢倒是觉得，老夫人您今日叫夫人在睡莲阁抄写佛经，对于夫人来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除了这个法子还能怎么处置她？征儿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我就担心，万一哪一天征儿会因为那个女人而毁了侯府，这才一直纵着五丫头，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起码还有个五丫头牵着征儿，便是为了五丫头，征儿也不会太过乱来。”
“这……侯爷做事一向沉稳有分寸，不会到那个地步的。”静嬷嬷宽慰道。
不过对于老夫人来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安慰我，别的不说，光五丫头这件事便足以说明一切。子嗣对一个男人来说无比重要，他宁愿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当年他发疯魔怔的时候你有不是不知道，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想起当连，静嬷嬷也一时无话，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沉鱼在外面等了许久，才看到卫南笙从里面出来。
她迎上前去，道：“小姐和老夫人说什么了，怎么说了那么久？”
在触碰到卫南笙的手时，低呼一声：“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大热的三伏天里，沉鱼握着这双手，硬生生的给打了个冷颤。
“小姐……”沉鱼抖着嗓子唤道。
“如今天热，手凉一些，不是正好。”说着将手从沉鱼的手中抽了出来。
沉鱼想说什么，但是在看到卫南笙的表情时，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卫南笙刚出了荣宁堂，便看着右手边走来一行人，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一身朝服，步伐矫健，正偏头对一旁的少年说着什么，浑身散发着贵气和威严。
此时的卫南笙看着向自己走近的卫征，眼底一片迷茫和恍惚。
不远处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他，在自己的亲生母亲去世之后，辗转将她转手于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他真正深爱着，却满是愧疚的女人。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莲姬那么恨卫征，卫征对莲姬又满腹愧疚了。
或许这本就是一个爱与背叛的故事。
她大胆的猜测，可能卫征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是略有好感，他真正喜欢的是莲姬。
只不过在莲姬失去那个孩子，她的亲生母亲死去之后，卫征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然而大错铸成，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补偿给莲姬。
可是他忽略了，作为一个女人，再喜欢孩子，都不能将丈夫与别的女人的孩子视为己出。
倘若真相真的如此，那所有的事情解释起来，就真的是顺理成章了。
可惜，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
“阿笙？”卫征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女儿，他的眼底带了一丝笑意，说道，“刚刚给你祖母请过安？”
“父亲，大哥。”卫南笙行了礼，淡淡笑道，“是，女儿正从祖母那里出来。”
“嗯，”卫征点头，“正好为父找你有点事情，等下你来书房一趟。”
“好。”
“去吧。”
“那女儿先行告退。”
“父亲真的决定了？”卫南风眉头微皱，问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皇上的意思你也看到了，如今十二皇子对阿笙很是上心，七皇子也看中了咱们府中的势力，偏生太子嘴上说着他和阿笙只是兄妹，心底里却还是没有放弃。”
卫征说道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阿笙被他们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上，侯府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委实不易。圣意莫测，唯一能够保全阿笙的，便是殷相。何况他待阿笙乃真心实意，说句实话，除了他，为父还真想不出来会有谁能比他更叫我放心。”
卫南风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卫征说的这些他都明白的，为了阿笙，这确实是唯一的出路，可是……
“你也不要犹豫了，你有你的打算是好的，但不要忘了，阿笙对殷相也很是喜欢，难道你真的忍心破坏你妹妹的幸福不成？”
“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便是风儿拼上这条性命，也会叫小妹过得幸福快乐，儿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小妹能够过的安好，这便就够了！”
“那不就成了！”卫征拍了拍卫南风的肩膀，道，“这件事你准备着吧，能定的话就赶紧定下来吧！如今朝政不稳，能早一点将阿笙嫁出去，为父便能早一天放下心来。”
卫南风顿了顿，终究还是松口了：“儿子但凭父亲吩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