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蓄谋已久·丛优篇_第九章 长得太漂亮容易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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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华再次退出我的生活,尽管还是有很多遗憾,但我已经习惯了一年,可以继续习惯一年又一年。

我依然在这里碌碌无为地等待着、生活着,等待我的小店开张营业,但等来的是商铺大楼方面一拖再拖的消息。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沈颂没几天又开始骚扰我了,又是请吃饭,又是看电影的。我觉得他把追求我当成是和我恋爱的过程,整天自己一个人沉浸在恋爱的感觉中,我旁观着,都不知道该怎么点醒他。

那天李拜天到W市处理业务,之前说好了,我要请他吃顿饭,然后他押着我去了超市,买了一堆肉啊菜啊的回来,让我亲自动手给他做。

这顿饭我也算是用心做了,李拜天不时到厨房这边巡视一下子,咂吧着嘴说:“行啊,有点儿居家过日子的小媳妇样儿,要不哥娶你,跟哥回家过日子吧?”

我揪着手上的菜叶子:“哼,嫁给你?跟当小老婆有什么区别?给你生一儿子,每天在屋子里蹲着,想着,哎呀,我老公今晚又在哪张床上睡呢,啥时候回来看我和儿子一眼,唉,算了算了,反正还有一儿子,指着钱过就得了。”

李拜天冲我挤挤眼睛:“你怎么看不起人呢,哥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人吗?”

我抬了下手打断:“不不,你一直都是捧着锅吃饭的,就是吃之前,还得先在碗里吐一口唾沫。”

李拜天对我竖了下大拇指,赞扬:“精辟!”

吃饭的时候他问我:“你那店到底什么时候能开业?”

我说:“不知道,说消防没过,好几个业主都一块儿去闹了,也没见闹出什么结果来。”

“你等得还真挺有耐心的啊。”

“要不然呢?”

李拜天摇摇头,说:“妹妹,做生意你还是太嫩了,依哥哥看,这事儿悬咯。”

李拜天说我这一出师就不利,以后破事儿烂摊子让我等着瞧吧。今天是等了又等,好歹我还等得起,等哪天等得我手里彻底没钱了,那边开业了,我就算弄到钱勉强进点衣服,刚开始衣服肯定卖不动,但再压货,新一季的衣服该进还得进。到时候我再弄不到钱,老衣服卖不掉,在那儿干耗着,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我说:“要不我抓紧时间转出去吧?”

李拜天摇了摇筷子:“转不出去了,现在这情况,和你情况一样的,都得嚷嚷着往外转。一家转还好说,大家集体转,就没人相信那地方能挣钱了,谁敢要啊?”

“那你说我怎么办?”

“不怎么办,接着等呗,到时候再说。”李拜天轻飘飘地回答。

我说:“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

“唉,我过下嘴瘾你还不让了?”

李拜天这边没吃完呢,沈颂又来了。沈颂说他妈妈今儿给他煲的鸡汤,他没舍得喝,给我送来。我说我不要,然后贱人李拜天幽幽地站到门后:“怎么不要呢,唉,你不喝我喝呀。”

他知道有沈颂这么一人,还成天跟我开玩笑说:“你可千万别让他给感动了,现在对你好拿你当女神,真弄到手了,不定变成什么态度呢。心眼儿一小,把这些年在你这儿吃过的憋,都给你还回来,你就傻眼了。”

李拜天的话我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这孙子也算对我有意思,所以拿沈颂多少得当个情敌看,说话大约不客观。

李拜天和沈颂的交手就不多说了,反正没打起来,李拜天是个动口不动手的人;沈颂呢,又是那种想动手没种动的主儿。

但这次交锋,到底应该以沈颂的惨败作为总结。很简单,此刻待在我房间里的是李拜天,这叫内人;从外面进来的沈颂,算是外人。

沈颂走了,李拜天表示很遗憾,对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这就走了,我还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呢。”

“你想跟他说什么呀?”

“说你……一个月不洗澡、抽烟、喝酒、口臭,还有脚气,还打过孩子。”

我瞪他一眼,李拜天笑笑:“这个不说,这个不能说。”

他一句话就使我想起了黎华,那个我为他怀过孩子的人,我坐到沙发上,也不想吃东西了,李拜天还在絮叨:“这不情敌吗,干掉一个是一个。”

我说:“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干掉!”

李拜天似乎一秒看穿我的心事,问:“黎华呢?”

我于是把最后一次和黎华见面的事情讲了讲,顺便也提了两句自己的想法,我想我还是爱他的,只是想再等等,等我们两个都把自己身上这些负担卸得差不多了,再去想关于自己的问题。

我开玩笑说:“家里事情太多,他顾不过来,我还想等等他,等他事业平顺了,我就去追他。”

“凭什么呀?”李拜天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他说,“人家现在低潮,你不跟着人家,等事业起来了,你再去追。唉,我说你这个女人够现实的啊。”

“很重要吗?”

他说:“这个对男人来说倒也不是很重要。”

顿了顿,李拜天摇摇头:“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过来的,等,等时机成熟,等良辰美景,等自己真的有了本事……”停顿一下,李拜天大约并不想说自己的事情,于是转了话头,“像你这么干等,等人家给你的店开业,等生意兴隆再成家立业,你知道等着等着,这中间还得发生多少事儿啊?你们现在就是太小,觉得日子还长着呢,还耗得起。等耗到哥哥这把岁数,发现最好的已经错过了,就更不愿意随便将就了。”

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李拜天叹口气:“哎哟,我跟你说这个干吗呀。”看我一眼,“走了。”

李拜天走了,我在想他说的话。按照李拜天的意思,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是件很可耻的事情,最后等来的结果,大多就是后悔。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等待表面看上去一成不变,但其实很多东西,在等待的过程中会慢慢老化、消逝。

我给黎华打电话,想试探下他现在的心情,他只淡淡地说:“我这里出了点事情,有空再联系你。”

那口气不像是敷衍,而是真的有很多事情,他暂时无法分出精力来顾及我。识趣地挂了电话,但我心里有一丝担心,于是打给蓝恬,从蓝恬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第一,黎华的爷爷死了;第二,黎华他二叔,在爷爷死后,趁着公司大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钱跑路了。

我很想明天就搞张机票直接飞过去安慰他,可我也不想添乱。

第二天下午,我后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又病倒了。我风风火火地赶回去,发现这是一个骗局,蓄谋已久的骗局。

我家里,不光坐着我后妈和我亲爹,还坐着沈颂的妈。

我一琢磨,呵呵,沈颂这小子又找他妈妈告状了?说我在家藏男人了?关键我藏男人跟他们有个屁关系?

后妈还在打圆场,跟沈颂他妈妈说:“优优回来了,让她自己解释吧。”

我还真不理解了,这些事情凭什么要跟他们解释,我又不是沈颂的什么人,我连手都没和他拉过。

沈颂他妈妈说:“我们家小颂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你怎么样,邻里乡亲的都看着呢。你就是铁打的心肠,也该感动了吧。”

我还是挺客气的,说:“阿姨,您跟我说这些,不觉得是在为难我吗?那我就是不喜欢他,我就算真跟他结婚了,我们俩也过不好。阿姨您要真为自己儿子着想,赶紧给他再安排俩相亲去,别在我这儿费心思了。”

“你也知道费心思了呀。”他妈妈还瞪我,然后说,“我知道你演过电视,认识些个有钱人,那你也不能看不上人啊。咱做人得有良心,我们家小颂给你拿了二十万开店,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这么伤人家,你觉得够意思吗?”

我愣,沈颂拿了二十万?扭头看我后妈:“什么意思?”

我后妈不吱声,我跟沈颂他妈妈说:“什么叫他给我拿钱了,钱是我爸给的。”

他妈从衣服兜里翻啊翻,翻出来一张借条,说:“喏,自己看,看清楚了,这钱是你爸管我们家借的!”

我看着白纸黑字的借条,看着我爸那手漂亮的大字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特想指着我爸和他老婆问一句:“你们两个神经病啊!没钱充什么大胖子,这不存心坑我呢吗?”

沈颂他妈妈说:“阿姨今天过来也不是管你要钱的,就是想来听你个交代。”

我说:“你放心,这钱我肯定会还你们的。”

“什么时候还啊?”

这一下把我给问住了,我那个店现在属于砸手里了,二十万,二十万,我这得跑多少广告才能挣回来?

然后我后妈搭腔了,她说:“刚才我跟你阿姨都商量了,这钱也不是非得还,你看着要是行,跟小颂就先处着,你俩要是能结婚,这钱不就直接当彩礼了,我和你爸也不要。”

我一眼就把这老娘们瞪回去了,我冲她嚷嚷:“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学人卖闺女呢,我这闺女就要卖,也轮不着你来卖,当自己是老几啊你!”

我终于骂她了,爽啊,这女人也不让着我,跳起来说:“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怎么跟你说话?你看人家沈颂家好,你怎么不到人家住去。神经病!”

甩完一句神经病我就走了,我爸在旁边连句公道话都不讲。这三个大人不知道在外面合计什么,我冲进自己的房间,走错门了,又转头冲进我爸他老婆的房间,拿了户口本就往外跑。

瞻前顾后,是因为没有理由逼你破釜沉舟。我自认是个非常喜欢替他人着想的人,但这不代表我习惯逆来顺受。后妈等人的举动,终于让我感觉到十万分的不安,我的反应就是跑,跑到一个安全的、有依靠的地方。

而现在脑子里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去找黎华。

于是我直接杀去了机场,路上接到后妈的电话,还是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她难道不明白,她越是骂,我就越不可能回头吗?

上飞机之后,我的心情却又是忐忑的。一方面,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把户口本带出来是什么意思,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是不是有点儿没面子?另一方面,我想起来黎华那边一团乱,我去了是不是又打扰了人家?

而我终究没有机会把户口本拿出来给什么人看,到地方以后,来接我的是蓝恬,黎华太忙走不开。

将我安顿下来以后,我还是忍不住了解了一些黎华公司里的情况。

“什么时候出的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我打听来了,也不见得有用,只是我想知道,黎华知道的我都想知道,这样我才能尽可能地站在他的角度去想问题,尽可能不问他多余的让他心烦的问题。

蓝恬说:“应该是两天前就在活动了,今天才发现,章总昨天已经出国了。”

“那他家里人呢?家里人联系到没?”

蓝恬点头:“章总没有孩子,虽然没离婚,他老婆早跟他分开过了。”

“钱呢?能追回来吗?”

“分成几股流出去的,已经报案了,该冻结的账户警方已经冻结了,国外几家银行我们暂时没有办法。”

“损失多少?”

“他自己的股份带不走,大概一个亿。”

黎华家的这个公司,在全国来算,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公司,一下子丢了一个亿的流动资金,大约也是毁灭性打击了。

蓝恬说:“华子最近肯定很忙,要先想办法把这一亿的窟窿填上,你过来的事我已经跟他说了,就是不确定他有没有时间。”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们先忙你们的。”

蓝恬点了下头,略不自在地说了句:“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时候也确实不好打扰他。”

她说的是打扰,虽然不够好听,但确实是这么个情况。黎华现在需要的,大概也不是我仅能给的安慰,他不是小孩子了,风浪是承担得起的,他现在需要的是钱,是直接的利益帮助。

又这么等了几天,我一直默默关心着他的情况。抓他二叔的事情,自然有警察去处理。黎华要专心处理的,还是公司的问题。这马上到发工资的日子了,工资发不下来,公司里必定流言四起,传啊传的,真相就该传开了。

这都是恶性循环,你公司出了问题,其他的公司也就会相应地断绝业务往来。内部问题不解决,外部收入也困难。

黎华只能找他妈妈开口要钱,也真没想到,他妈妈这么有本事,这些年一个女人,自己吭哧吭哧,存了一千多万。

可一千多万不够干什么的,发工资的事情可以暂时应付,但那些还在动工的工程,支出费用完全没有了,工程就卡在那里了。

工程一卡,工人就开始闹事,黎华又得往工地上跑。

那天他出去拉钱,喝多了,才由蓝恬陪着跑过来见我。他已经醉得没骨头了,一进门就直接扑到了我身上,我用力拖住他,把他扶到床上。蓝恬大概交代了情况,识趣地走了。

房间里很安静,我就这么守着他,用手指一根一根捋他如今很短很短的头发。

“优优,你来了。”

“嗯。”

闭着眼睛,他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床单,说:“你躺下,我现在抱不动你。”

我心里忽然略酸,仿佛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黎华的疲惫。最近他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带着公司搬家,死了爷爷,又被二叔算计。

我于是躺下将他抱住,趁着黎华喝多了迷糊,从他嘴里套了东西,现在还差五千万才能补上那个窟窿。

他说:“他们跟我说,要是换了我爷爷,钱一准儿就掏出来了。但是现在是我,他们信不过。”

我给他揉着额头,心里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第二天我还没睡醒黎华就已经走了,把我叫起来的,是酒店送早餐的服务员,这大概是黎华的安排。

我摸了摸昨天他躺过的地方,褶皱间仿佛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气味,我觉得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我给李拜天打了个电话,没直说找他干吗,之后搭飞机去了北京。

李拜天一如往常亲切地接见我,前段时间我在玩儿失踪,他说:“哟,美人儿,原来你还活着。最近死哪儿去了?”

我说:“散了个心,旅了个游。”

他了然地看我一眼,遗憾地撇嘴:“你快拉倒吧,人家旅游都瘦,白天累的,晚上睡得要多好有多好,你瞅瞅你那黑眼圈,蒙谁呢?”

“有这么夸张吗?”

他就笑笑,淡定地说了五个字:“你找我有事儿。”

哎呀,这都被他看出来了!他说:“你没事儿的时候想不起我来的。”他这么一说,怎么让我觉得他也有点可怜,但想想似乎也确实是这个样子,这些年我已经形成了习惯,好事儿坏事儿都第一个想起他来。要么分享,要么诉苦,我对李拜天的依赖还真不可小觑。

我说:“那你猜猜什么事儿吧。”

他说:“就冲你这个想说不说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太好的事儿。现在先别说,我还想好好吃顿饭呢。”

李拜天挑挑拣拣地吃了这顿饭,我也跟着挑挑拣拣地吃了点,然后他用湿毛巾擦了把手,嘴上还泛着一点点油光:“什么事儿,说吧。”

我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借钱。”

“哦,就这么点儿事儿啊。”狐疑地看我一眼,又感觉可能不是小事。因为我依赖了他这么多年,其实从来没开口问他借过一分钱,他微微谨慎地眯了眯眼:“多少?”

我就比画了个“二”的手势。

“二十万?”

我摇摇头。

“二百万?”

我再摇摇头。

“两千万?”李拜天换了副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

“五千万。”

李拜天那表情,就跟吐了一口老血似的,摆出教训人的架势:“你学人家赌博啊,还是你家男人让人绑架了?”挥挥手,他说,“报警吧报警吧。”

我看着他,没吭声。他说的情况当然不可能,所以我给他时间消化下这个数字。李拜天也知道不可能,默默地消化了几十秒,忽然变了脸色,瞅着我说:“五千万,你知道五千万是多少钱吗?”

他说:“五千万就是,你从现在开始,够你啃一万年馒头的。”

我说:“我也活不了那么长。”

他又换个说法:“你现在每天花三千,够你花到死,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大约有点概念了:“那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李拜天认同地点了下头:“嗯,不多。”摊了下手掌,“不过我没有。”

借钱的时候,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没有”,人家没有也不能逼人家硬变出来。李拜天说完起身去结账,我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

这么些现金或者流动资产,一个人确实不见得会有,但我知道李拜天背后家大业大,他今儿一顿饭就快消费掉一万了,要是背后没有几个亿撑腰,他能这么花?

送我去酒店的路上,我就坐在副驾驶上跟他絮叨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是讲得清清楚楚了,堵车的时候,他说:“谁给你的勇气来找我的呢?”

我特深情地来了一句:“因为我爱他。”

李拜天好像怒了,不知道是被堵车堵怒的,还是怎么的,手掌狠狠地拍了下喇叭:“靠!你爱他关我屁事!”

李拜天虽然表面上是个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放的人,但我相信他是理解我对黎华的感情的,这段感情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芽生长着,在我爱黎华的这三年多里,我身上发生的每件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甚至这其中他所参与的,比黎华还要多。

只是我一直拎不清,李拜天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到底有多深。但想到这个层面,又感觉我为了自己爱的男人,来找他借钱,是有些无耻。

路上我们俩就没再有什么对话,他陪我到酒店开了房,又干脆把我送上去了。送上去以后坐了会儿,我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跟我说的意思。

我坐在床上,他坐在几步开外的沙发上,房间里灯光很好,李拜天穿一大牌潮款衬衫,套一件简洁干练的风衣外套,把整个人的气质修饰得很好。

我和李拜天混得太久了,我看他的时候,没办法客观地评价这个人长得好不好看,而且人靠衣装马靠鞍,他一个混在时尚界的有钱人,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的。

收回在李拜天身上的目光,我说:“那你给我出一主意吧。”

“什么主意?”李拜天不高兴的样子,他说,“我给你出了主意,丛优,你掂量掂量自己在这个社会上有几斤几两,我给你出的主意,你用得起吗?”

拉赞助、找投资,这都是办法,但就是像李拜天说的那样,这些办法,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根本没有施展和努力的地方。

我说:“天哥,找你我也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办法的,五千万难不倒你,你这次帮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轻笑中带着点蔑视,问:“我让你去杀人你干吗?”

我摇了摇头。

他就又白我一眼。五千万让我去杀人,就我这点小胆量,还真不够买动我的。李拜天再次发表深切谈话,他说:“优优,你能来找我,说出这么大一个数,还不是仗着知道我喜欢你?谈感情的时候,我是个人,但我还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的是利益。五千万我能找得到,但我对他家那小买卖没兴趣,你总得拿出点我有兴趣的东西,再来跟我讲条件吧,亏你还跑过业务。”

我小声嘀咕:“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对你!”他口气放得有点重,似乎是在强调点什么。

我抬眼看他,眼睛里有一丝因为紧张

而起的愤怒,不过很快就把这层情绪咽下去了。李拜天说得对,我就是仗着他喜欢我,我比谁都明白,他喜欢我。

李拜天也看着我,我们俩就这么对了会儿眼睛,倒是谁也不输谁,都没有要眨眼的意思。于是老娘急眼了,用一种谁怕谁的气势,直接拉开了身上衣服的拉链。

拉链扯开的时候,发出一声长长的声音,带着决然和丝丝愤怒,这其下包裹着的,是我除了黎华之外,谁也没碰过的坚贞。

我还是瞅着李拜天,李拜天也还是瞅着我,我们又瞪了一轮。李拜天在瞪眼的时间里,大约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些什么,然后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的手掌落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强撑着,也硬是一下哆嗦都没有。李拜天似乎还在考虑,但终究是叹了口气,把我的衣服往里收了收,说:“你这不是侮辱人呢吗?”

呼。紧张死我了。

我这是在赌啊,就是赌这一下。我对李拜天,到底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是非要买我不可,我们的交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一句买卖,真的挺侮辱的。侮辱他这三年以来对我的呵护照顾,侮辱他这三年的忍耐和默默关怀。

事实上如果李拜天真的要对我干什么,我还是会扭头跑的。

我没动,他背过身去,淡淡的口气吩咐:“衣服穿好。”

我于是飞快地又把拉链拉上了。他看着窗户外这靡靡闪亮的大北京夜色,问我:“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他?”

我说:“我不知道。也许是刚好,在我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出现了。他让我知道特别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教我怎么去爱,怎么爱惜自己,他让我多吃点水果,他说做女孩子,先爱惜自己,才能受人尊重。”

他为了支撑我的梦想,放弃自己的理想。他为我独自跑到遥远的地方,吃苦受累,无怨无悔。如果真的要理由的话,这些就该是理由了吧。但其实我爱他,也许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理由。

李拜天有点愤怒,还有点苍凉,他转头看我,说:“这些我没告诉过你吗?这些话我就没对你说过吗?”

是,李拜天也都说过,而且说得比黎华更多。但有些话,能不能说,要看有没有机会说。在我迷茫的时候,在我身边的往往是李拜天,而不是黎华,也许如果那时候是黎华,他也会给我些指引。也许,如果黎华再年长几岁,拥有李拜天所拥有的一切,他可能会做得更好。

都是也许,毕竟人和人是无法比较的,情况和境遇终究不同。

我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他似乎深沉地想了点什么,可能是想到了某个人、某些事,反正不像在考虑我的问题。他就那么站在窗口,微微仰头,身体舒展成一个温柔的姿势,我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第一次看到隐藏在浮华下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沧桑。

想了很久,李拜天才转身走回来,坐在我正面的沙发上,谈生意的架势就摆开了:“说分红吧,投几年,打算让我赚多少?”

我看着李拜天的目光眼睛一亮,幸亏我前段时间看了那么多黎华公司的资料,从蓝恬那里也打听了很多情况,这会儿才能像模像样地说出来。李拜天还真好意思跟我杀价,虽然我是个借钱的,但照顾我自己男人的利益,也是有必要的。

李拜天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就是在外面拉泡屎,都恨不得找个塑料袋拎回家倒自己茅坑里。”

我冲他笑了笑,然后他打了个电话,用一种很亲切的儿化音,对电话那边叫了个名字:“雪儿,总公司年底计划的投资,给我撤回来两个,嗯,我要用。这事儿先别跟我爸说,跟他们说把账做得漂亮点儿。”

然后电话那边讲了些什么,李拜天在听也没在听,用比较平和的语气说:“你做主吧。”

雪儿,我经常在李拜天打电话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大概此人在李拜天身边担个内务总管的职位。大到公司投资企划,小到出门订个酒店,李拜天基本都是找她在安排。

不过这人我没见过,她就像个影子,只存在于电话那一端的影子。

事情顺利谈妥,我向李拜天表达了殷勤的感谢之意。李拜天用一种家长嫌弃自己家孩子的眼神儿看着我,拍拍屁股想走人,已经走到走廊那边了,忽然两步退回来,看着我说:“商量个事儿呗?”

“嗯?”

“到北京来待一年。”李拜天说。

“为什么?”

“你不是没有工作吗,正好我这边缺人。”

“可是……”

李拜天端着胳膊倚在柜子上,笑吟吟地说:“这么跟你说吧,你跟黎华当初分手,不就因为异地恋吗,我特别想知道,如果现在还是当初那种情况,你们会怎么样。你就当是一考验吧。”

我说:“我不想考。”

他扯唇笑一下:“怕考不过?”

我问他:“这是条件?”

他没明确回答,似乎是默认,他说:“不着急,解决完你们的事再来,什么时候来都行,我卖的是你的面子,这是你还哥的。”

到底李拜天还是个生意人,能占到的便宜,说什么都得占。就算明着占不到便宜,嘴巴上和心里都得占点便宜。

我是得还,李拜天帮了我这么多,我什么都没为人家做过。我可能一辈子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能说,他让我干什么,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听他的。起码还人家个心里痛快。

第二天我见到了那个影子“雪儿”,全名叫周问雪,身材那叫一个玲珑有致,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大方且淡定的笑容,年纪应该和李拜天差不了多少。但又不能评价她长得到底显不显年轻,因为她的这一身气质,让你觉得,她就算活到五六十岁,依然是这般的气场。

周问雪是来跟我一起回浙江的,路上她都没怎么搭理过我,我有一种被气场压得说不出话的感觉。李拜天往黎华公司放钱,还需要很多手续,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周问雪处理了。李拜天大概是没时间,有时间他也不会跟我一起去,我估计他应该不乐意看见黎华。

下午四点钟下飞机,我给蓝恬打电话想汇报下这个情况,但接电话的却是黎华,告诉我他在医院,我问怎么了,他说让我自己过去看看。

投资的事情,一天两天是解决不完的,周问雪大概会多待段时间。我请她先去酒店休息,留下详细的联系方式,包括黎华的,然后告诉她会第一时间让黎华联系她,尽快把事情处理完,放人家回北京。

周问雪给了我一个工作邮箱,让我先传些黎华公司的资料给她,她要简单评估一下。

安顿好周问雪,我就去了黎华告诉我的医院,之前电话里我就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并且我联系不上蓝恬。果不其然,赶到手术室外,黎华告诉我,手术室里躺着的人,就是蓝恬。

“怎么样了?”我问。

黎华深吸一口气:“还不知道,进去六个小时了。”

“怎么回事?”我轻声地问。

黎华也没瞒我,大约他自己在这儿守了这么久,也已经能淡定地把这件事消化接受了:“附近工地工人闹事,恬恬陪我一起过去,受伤了。”

事情都是因为那个章二,之前那边工程一直是章二在搞,就拖着工钱不给发,这又到了催账的时候,听说领头的卷钱跑了,工人就闹开了。黎华过去平乱,蓝恬跟着一块儿过去了,但是那边的工人并不认识黎华,一看来了这么个小年轻,觉得是公司方面派个打下手的过来敷衍他们。

急眼的工人就动开手了,混乱的时候,黎华担心蓝恬受伤,就把她往身后拉了一把。因为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拉那一把可能轻重掌握得也不大好,蓝恬转身撞在了一张桌子上。工地上的桌子是工人自己焊的,桌子上凸出一根十几厘米的大钢钉,正好戳在蓝恬的小腹位置上。

戳进去了……大出血了……

我被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身体都有点发抖,黎华把我拉到怀里去抱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手术室门口的灯箱一直亮着,我们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中间说了很多话,包括我去北京之后的情况,以及安排接下来黎华的行程。反正现在我回来了,我可以负责专职守医院,黎华该忙什么还是得去忙。

自然也要提李拜天的这个赞助,我说出这个名字,黎华当然会有一副不自然的表情。现在情况复杂,我也不知道具体怎样说服他,我只是觉得,越是复杂的情况,就越要一样一样地摆平。

也许作为情敌,黎华也觉得借李拜天的钱不光彩,但真正的大丈夫,应该能屈能伸,分得清轻重。

黎华说估计这两天,他妈妈会过来。蓝恬在他妈妈公司的时候,表现很好,黎华他妈妈呢,一直就想有个女儿,然后觉得蓝恬怪可怜的,人又长得这么漂亮,就收了她做干女儿。蓝恬那辆宝马MINI,就是黎华他妈妈给买的。

“你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黎华面色凝重。

我“嗨”一声:“没有,我多有面儿啊。”

互相安慰了一会儿,黎华看我也不那么害怕了,才又说了一句话来打击我,他说:“你有点心理准备,你来之前,我签了个字……钢钉刺穿子宫,大出血止不住,里面在做切除手术。”

我这身体明显地晃了晃,黎华赶紧伸手把我扶住,我大睁着眼睛看着地面,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医生出来向我们宣布结果,子宫已经摘掉了,附件保留,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在病房看着蓝恬,我内心有种强大的无力感,她还在昏迷,但我甚至希望她永远不要醒过来,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别忘了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作为女人,她已经被凌辱过,如今又再度变得残缺。

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她旁边,跑腿的事情都是黎华在干。看着蓝恬那憔悴的小脸庞,她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这么柔弱,弱到一只手就能捏死的感觉。

蓝恬在第二天醒过来,眯着眼睛,很虚弱,麻药还没全散,大概整个身体都还没什么感觉。我考虑了很久,暂时不打算告诉蓝恬实情,尽管她早晚都会知道,但还是打算等她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关于其他的,我也想了很多,比如如何对蓝恬负责。这件事情,且先不说怪不怪黎华拉蓝恬那一把,她既然是因为公务才受伤,公司方面本来就有责任。再者,蓝恬和我们所有人的关系都非同一般,她是黎华妈妈的干女儿,也就算是一家人。

蓝恬一直选择留在黎华身� �的原因又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她是黎华妈妈的干女儿吗,仅仅是因为她认为这么待着就不错,不愿去适应新的环境吗?这些仅仅因为的,后面的那个原因,比如是为了黎华,我们已经回避了很久。

醒来以后她的表现一直都很乖巧,不说疼也不说累,心里还惦记着公司里的事情,为了让她宽心,我于是把拉到赞助的事情告诉了她。蓝恬这才笑了笑,说了句:“优优,谢谢你。”

有时候我也会忽然反应过来,比如在蓝恬的心里,她一直就把自己当作黎华这边的人,所以她要对我说谢谢,替黎华向我说谢谢。这都是潜意识里的东西。

蓝恬的爸爸妈妈很快抵达,到的时候,蓝恬正好还是醒着的,我也就没能照着之前的打算,先把她爸妈拉出去说点儿什么。阿姨从进来的时候,眼眶就是红的,坐到病床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蓝恬的爸爸在一旁站着,说不出什么话来。

于是我暂时回避了一下,走出病房,看到站在门口的黎华。我说:“你过来了。”

我已经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了蓝恬一天两夜,黎华劝我去休息,我摇摇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里面:“她爸妈年纪大了,我再看两天,等她好点儿再说。”

陪床这事儿,我最有经验,没有撑不下来的时候,无非是见缝插针地找时间睡一睡。

“我跟她爸妈说了,先不告诉她。”黎华对我说。我点点头,听到病房里蓝恬她妈的哭声:“我的女儿啊,我的恬恬啊,你以后怎么办啊……”

她妈到底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怕是演技不好,再给说漏嘴了。我和黎华就先进去了,蓝恬撑着口气在安慰她妈妈,蓝恬的爸爸去把已经哭软了的蓝恬妈妈扶起来,我也跟着去扶,黎华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在病床另一边淡淡地安慰蓝恬:“我会安排照顾好他们。”

为了不要吵着蓝恬,我和她爸爸就先把她妈妈从病房里拉出来了,里面让黎华看着。

她妈妈哭得一抽一抽的,哭得我也想跟着哭了,但还是得忍着。她妈妈就是不停地在问:“怎么办,我的恬恬以后可怎么办?”

她握着我的手,手一直在发抖,她妈妈说不公平,老天爷对她女儿不公平。

蓝恬家,是很传统的那种家庭。传统家庭的观念,就是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生孩子的,现在蓝恬丧失了生育能力,没准儿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即便嫁,可能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一个女人没了子宫,简直等于残疾,甚至在一些人眼里,残疾都不如。

安顿下蓝恬爸妈,黎华的妈妈到了,现在医院是不缺人手照顾了,黎华自然还是应该去做该做的事情。

只是那天我送他出去的时候,他落寞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的嘴角跟着泛起一丝苦笑,轻轻地在他手臂上握了一下,如果可以,我愿意陪他一起还。

之后我一直在医院守着蓝恬,出乎我们预料的是,蓝恬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也许看到这么多人的陪伴和关心,情绪状态也不错。只是我们心里都压着事情,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对她开口,告诉她发生在她身体内部的事情。

我怕现在还不是时候,但这事情终归拖不过一个月,她自己渐渐地,总会怀疑的。

我现在用的是黎华去年用的手机,他的手机基本上是一年一换,但好在,这部手机里的内存卡,是沿用在学校那部手机里面的。这内存卡里,现在还保留着当年蓝恬去参加比赛前,黎华他们哥几个教她跳热舞,我在下面拍录的画面。

我想既然蓝恬现在已经不回避选秀的事情,只是为了让她开心点儿,就把这段视频放出来给她看。

我很久没有看过,黎华穿着黑色背心、宽松舞蹈裤跳舞的模样。尤其这些视频里,跳得还是热舞,他舞蹈时专注而略带野性的眼神,和眼前这个黎华,根本就不搭边好吗?还有邵思伟那个飘逸的娘炮,真是男人女人看了,都想要尖叫。

镜头一转,落在薛家正身上,手里捏着盒还没他半个巴掌大的旺仔牛奶,咬着吸管对前面几个人指指点点。

“华子,你屁股就是没有邵邵翘,说你还不服。恬恬,你那个笑再收一点,别笑那么开,冷艳,冷艳懂不懂?哎哟喂,邵邵,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Made in tai(泰)guo(国)?”

里面传来我窃笑的声音:“那叫Thailand。”

薛家正:“去去去,就你英语学得好是不是?”

我和蓝恬一起倚在病床上看,她一直在笑,我也跟着笑。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怀揣的梦想,以为天大地大任我行,全世界都拦不住这颗为梦想而跳动的火热的心。

我看蓝恬心情也好了很多,收起手机开始跟她聊天,我说:“恬恬你说,邵思伟这个人妖以后怎么办?”

“同性恋不是都要合法了吗?”蓝恬回答。

我说:“那也不一样啊,我听说好多同性恋,最后都被家里逼着去结婚了。”

“嗯。”蓝恬笑着开句玩笑,“为了后代呗。”

我跟着叹口气,开始观察她的表情:“是啊,不过现在不是还流行丁克吗,其实我觉得没有孩子也没什么。”

蓝恬说:“那是咱们还年轻才这么想,要不然老一辈的怎么总是催呢。而且我觉得,有个孩子,夫妻两个人关系就更亲了,就是……有个东西联系着。反正我觉得那感觉肯定不一样。”

我勉强笑笑,说:“那邵邵他们呢……”

她想了想:“不行就抱一个呗,反正现在孤儿那么多,就当作好事儿啦。”

我再勉强地笑笑。今天我也就是试试水,看看蓝恬对于这方面是怎么个看法,然后再回去分析研究仔细考虑下,看看是我来说,还是让她家里来说,怎么说比较好。

我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蓝恬说:“你感冒了吧?”

我是有点感冒,这几天在这儿守着,南方又不供暖,但冬天该冷还是会冷。我说没事,蓝恬说让我回去休息。她说反正白天她爸妈在,我就不用总在这儿守着了,白天回去睡觉就行。

第二天早上,我这感冒就严重起来了。就是不能说,一说身体就反应过来了,我这浑身也挺没劲儿的,鼻涕一把一把往外擤。看蓝恬她爸妈情绪也缓过来了,都劝我回去睡觉,我于是也就到附近宾馆睡觉去了。

一觉直接睡到天黑,睁开眼睛床边站着黎华,吓我一跳。他好像是刚回来,灯都没来得及开,他问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说:“几点了,我没听到……”

黎华过去开了灯,我想从床上下来,刚掀开被子,又是个大喷嚏,我说:“你怎么进来的?”

黎华把我留在医院的包扔在床上,不凉不热地说:“挨家打听的,这里面有你的户口本儿。”

我表情微微一抽,生怕黎华追问我出远门背着个户口本是什么意思,好歹他也没问,大概现在的确不是应该关心我的时候。

他说:“要不你这两天就先别去医院了,我妈和她爸妈在那儿看着,能照顾过来,我抽空也过去帮忙。”

我说:“我这不是不放心吗?”

他说:“那你把感冒传染给她,就放心了?”

我鼓鼓嘴巴,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又不禁叹气,感叹:“怎么跟她说呢?”

黎华转头看我,伸手试了试我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烧,他说:“早晚得说。”

“咱们得照顾她一辈子,除非看到她幸福,不然我心里会特别不安。”

他点头:“我知道。”

黎华过来,主要是打算把我接走,觉得我这么住旅馆不方便。我也没太阻拦,简单收拾下跟他回了在这边的住所,两套房门挨着门,一边住蓝恬,一边住黎华。

黎华说蓝恬不喜欢别人乱动她的东西,于是把我塞进了自己的那户,我觉得有点奇怪,不喜欢被动东西的那个,不应该是他黎华吗?

之后他动手给我熬了一锅粥,我凑合凑合吃了,给蓝恬打了个电话,她今天状态也不错,也下床活动过了,然后嘱咐我,先在家好好休息两天,不用担心她,她已经好了。

之后的两天相安无事,我在家踏实养病,黎华工作很晚才回来,除了一些关心照顾的话,也没有太特别的发展。

但我今天睡多了,睡到半夜睡不着了,然后手机震动了,我看到打来的是蓝恬,接起来小声“喂”了一下。

蓝恬那边口气淡淡的,她说:“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你爸妈呢?”我问。

“我让我妈先回去了,我爸在睡觉。”

电话里,隐约还能听到她爸睡觉时的打鼾声。

她这半夜的电话,给我种不祥的预感,我问她怎么了,她顿了顿,极力隐藏一丝哽咽,她说:“优优,我忌妒你。”

我没说话,蓝恬轻轻笑了笑,她说:“我忌妒大家都对你这么好。”

我说:“别这么说,大家对你也都很好啊,你干妈、薛家正,还有我,黎华对你也很上心的,经常跟我说他很担心你。”

她又笑了笑,声音还是很轻:“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除了我爸,他睡得真香。”

我说:“他就是累着了。”

她点头:“我知道,这些天你们都很累。”顿了一下,她说,“华子今天没来医院。”像是随口那么一提,但我又感觉,她这么说是因为她心里有些介意。

我说:“工作忙吧。”

似乎能感觉到蓝恬的苦笑,口气里并不带酸味儿,只是在阐述一个她所了解的事实,她说:“因为你生病了,他要陪你,你是最重要的。其实我也知道,他前几天每天都要来医院,就是为了看你。他担心你,怕你累坏了,他眼睛里一直就只有你。你在照顾我,这些东西你注意不到。”

我说:“恬恬,你不要想太多了,他真的也很关心你的,最怕的就是你多想什么。华子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嘴巴不爱说,都放心里呢。”

“我知道,我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是,蓝恬和黎华待在一起的时光,大约比我和黎华从认识到现在加起来,都要多很多。只是感情,从来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计算的。

“所以我忌妒你。”她接着说,“忌妒不好,我不想忌妒你,忌妒也没用。我喜欢华子,他对我好不好,关不关心,我都喜欢他。我就是知道……”她微微哽咽了下,“我配不上他。”

她承认了,终究还是承认了,忍了这么久,说出来的感觉应该也不错吧。

她说:“我一直就喜欢他,不比你时间短,也不比你爱得少。这两年我一直在想,能这么在他身边,每天都能看上他一眼,也就足够了。等哪天我不爱他了,就收拾收拾把自己嫁了……”

说到这里,我心里再一抽抽,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她轻轻地笑:“我爸打呼太吵了,我睡不着,就想找你说说话,你别多想,我没什么意思,我是喜欢他,可是我不跟你抢。”哽咽一下,“我知道我也抢不过你。他那么爱你,不用抢。你演过的每部戏他都会看,有次有个剧组在网上发消息,那里面就提了下你的名字,他很长时间都不说话。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忌妒你了,忌妒你有戏拍,还忌妒,你不在他身边,他还是这么关心你、在意你。”

我让她说得酸了鼻子,安慰她:“恬恬,也会有人这么在乎你的。薛家正不就是吗?他前两天还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我和华子没敢告诉他,怕他学都不上了,直接杀回来。想等你好了再跟他说的。”

她笑了,笑得有些不屑和讽刺,她说:“家正……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又不喜欢他,他这样没意思。”

舒了一口气,她说:“好啦,跟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舒服多了。我爸真是太吵了……”

我说:“要不我现在过去陪你吧,让你爸回酒店,也能睡得舒服点儿。”

她笑得温和:“不用,你还感冒呢,养好了再来。马上天亮了,干妈就过来了。你们别担心我,我以后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我这心里还是惴惴的,蓝恬说的这些心里话,既然已经憋了这么多年,其实我到底也想不通,这些话她到底是说了好还是不说好。

“你快去睡觉吧,都打扰到你了。”

我说:“恬恬,你真的没什么事儿吗?”

“什么事儿啊,这两天不就出院了,我还想让我爸妈早点回去呢,今天听见他们说,我嫂子又快生了。”

我还是很担心,她语气放开了很多:“睡觉吧,早点养好过来陪我,我跟我爸妈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嗯。”我轻轻应一声,“我一会儿就过去看你。”

“好。”

一会儿天亮,黎华会去上班,我想直接搭他的顺风车,让他先把我送到医院去。打了个喷嚏,我坐在床上发呆,迷迷糊糊也睡着了,但睡得不踏实,大约就睡了一个小时,什么梦也没做,忽然打个激灵醒了。

我觉得心里特别特别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蓝恬给我打的这个电话,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而且这种可能性一旦浮现在脑袋里,就一发不可收拾,越想越觉得恐怖,越想越觉得会发生。

于是我跑到隔壁房间疯狂地摇醒黎华,让他立刻陪我去医院!

医院的走廊,还是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从沉睡中醒来,天才蒙蒙亮,现在是早上六点多钟。距离蓝恬给我打电话,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蓝恬住的是一人间的那种病房,推开病房的门,她爸还在陪护小床上睡着,蓝恬也睡着。

我想可能真的是我瞎操心了,麻烦黎华陪我跑这一趟,害他少睡了一个小时,明明他每天就只能睡上四五个小时的。

黎华用下巴指了下蓝恬睡觉的位置,吩咐我:“给她把被子盖好。”

我走近一些,刚要伸手去拉被子,这才近距离看清,蓝恬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蓝恬在给我打电话以后,吃安眠药自杀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促使她忽然想不开的真正原因,只是推测,她是不是忽然知道了什么?洗胃结束以后,蓝恬依然处在昏迷之中,送回病房挂水。医生说蓝恬服药的剂量不小,绝对不是误服导致昏迷。我们在两个小时后发现,已经非常危险。

后来黎华去找了昨天的值班大夫,这边有个小医生,我们才知道,昨天蓝恬趁她妈妈不在病房的时候,偷偷跑去问了医生自己的病情,年轻医生没有经验,把情况跟蓝恬说了,蓝恬在昨天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子宫被摘除了。

蓝恬她妈妈到的时候,又是一直在哭,偶尔再怨怪一下蓝恬她爸爸,说她爸爸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死,没看住蓝恬,差点儿害死了她。

大概真心决定要死的人,是没那么会替他人着想的,蓝恬想死的时候,就没再去想她死了她妈妈怎么办,她爸爸怎么办,这些关心她的人怎么办。我渐渐开始理解蓝恬在自杀之前给我打电话的原因,她只是想诉说,想最后图一嘴巴上的痛快,把自己对黎华憋了三年的感情一吐为快。

我甚至十分自责,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再次归来,彻底熄灭了蓝恬对黎华的那点渴望?她说只是甘愿守在黎华身边,陪着他,能多看看他就好,但这种甘愿,我觉得多少是靠希望支撑着的。希望在某个瞬间,他忽然转身发现自己深情的眼神。如果黎华像对我这样去对蓝恬,纵使有再多个认为自己配不上他的理由,她会不试着去接受吗?

她说“我配不上他”,也许只是一句安慰,对于黎华不爱自己的安慰。

但一个人非要把感情放在你这里,而你无力回应,你该怎么办?

黎华曾经试图让蓝恬离开,劝她跟薛家正出国,劝她开始新的生活,只是蓝恬不肯。那些话,说重了,怕伤害到她;说浅了,她装作听不明白。

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种感情总是卑微的,有时候宁愿为此装疯卖傻。

蓝恬睡了两天才醒过来,醒来以后,整个人也是傻傻的,我们去看她,她会问:“你来啦?”

过不了几秒钟,又再问一遍:“你怎么来啦?”

医生说吃过安眠药的人就是这样,完全没有记忆力,脑子还处于半昏迷状态,时间长了就好了。

蓝恬似乎一直记得,她爸妈因为嫂子生孩子要走的事情,总是一遍一遍地问她妈妈:“你们怎么还不走,我嫂子要生了。”

十分钟能问上七八遍,问得她妈妈不停地哭,这样下去大概她妈妈要撑不住了。我们想让她妈妈先走,怕老人家这么下去也撑不住。

黎华妈妈把黎华拉到楼梯间去谈话,我在隔壁水房打水,细细碎碎听到一些。大概就是黎华妈妈问黎华对这件事情打算怎么负责。

黎华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他妈妈的声音刚好可以听清,她说:“你以后要跟谁结婚我不管,但是恬恬现在这样,我们家必须负责,我也知道恬恬这孩子心里有你,我不让她跟你来浙江,她不肯听。这件事情我也给你拿不了主意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是妈妈把话放在这里,恬恬的事情一天处理不好,你其他的事情,我不答应。”

壶里的水已经接满,我走出来的时候,也正好撞见这母子俩出来,黎华妈妈用不愉快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忽然让我感觉,我存在于这里,是不是有些多余,或者说,没有理由?

正想打招呼,蓝恬她妈妈也走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下跪的方向是正对着黎华他妈妈的,但说话的时候,是面向我和黎华。

她满眼破碎老泪纵横,说:“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我不能看她这样啊,我就这一个闺女啊,从小拉扯大,我不能没有她啊。”

黎华他妈妈赶紧去扶蓝恬的妈妈,蓝恬妈妈就是不起来,我也跟上去扶,但这老人家跪意已决,而且她整个身体很虚弱,把她拉起来,她的身体也在不停地往下沉。

我眼看着她都要有对黎华磕头的意思了,反正拉不动也使劲拉,给她拦着。

那哭法是和真死了女儿没两样儿的,她就不停地说:“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这一家人了,我女儿怎么办啊,她以后怎么办啊,她嫁不出去了,她指着什么活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我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黎华也过来拽着老人家,老人家眼看哭得快岔气儿了,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求情,还是硬撑着。

“我们两口子老了,真的没有办法,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给恬恬一条活路吧,我的女儿啊……”

诚然,蓝恬她妈妈今天过来对黎华和他妈妈包括我,又是跪又是哭的,这就是在示弱、在恳求。无论什么人,都没有喜欢随便给人下跪的习惯,这是放弃尊严的表现,为了自己的女儿放下尊严,同时甚至也放下了蓝恬的尊严。

我拉她,激动的时候她并不能理解我的意思,转头开始求我:“优优,你跟我们恬恬是好朋友,你帮帮阿姨,帮阿姨求求他们,阿姨也求求你了。”

我没办法了,索性跟着一起跪,跪在阿姨面前,忍着眼泪说:“阿姨,你别这样,你快先起来。我们会照顾恬恬的,会陪她一起渡过难关的。”

蓝恬妈妈现在其实也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努力去争取,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想争取的是怎样的结果。她只知道眼前的黎家母子,他们照顾了蓝恬两年,他们是最有希望和能力继续照顾蓝恬的人。

我想蓝恬的性格柔弱至此,其中很大程度也是受家庭的影响,比如她妈妈也是这种喜欢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乐于寻求帮助的人。而今天这事儿要是放在我身上,我爸估计会直接上去打黎华,打到他倒贴求负责为止;而我后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然后就直接往法庭上闹了。

这边黎华的妈妈也蹲下了,还是劝蓝恬妈妈先起来,说我们会想办法,对蓝恬负责到底。黎华也凑过来扶这老人家,只是蓝恬妈妈一个人,就把场面哭得很混乱,黎华搭不上手,也搭不上话。

终于,她妈哭着哭着,猛然一个哀号,抽过去了。黎华赶紧把蓝恬妈妈背起来,又一次往急诊室跑。蓝恬她妈妈心脏不好,那边一个自杀未遂,这边一个心脏病瘫倒,我真心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了,场面不能再这么混乱下去了。

我现在希望,还是尽快把蓝恬的爸妈送走,别让他们在这边跟着揪心,省得蓝恬救回来了,再把她妈妈搭进去。然后这个后果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大到越来越难承担起来。

病房里,我和黎华站在旁边看一阵,他对我使了个眼色,淡淡地说:“出去走走。”

冬日,正午,阳光微暖,我们走在医院景色宜人的绿化带里,这里有不谙世事的孩子在嬉闹玩耍,有风烛残年的老人坐着轮椅出来享受最后的时光,有病患和家属对于健康的希望。这种生命的气息,比鸟语更鸟语,比花香更花香。

我问黎华:“想到办法了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事情,能有什么办法?她若不是蓝恬,换个和我们无亲无故的其他人,事情到底是一个“钱”字就能打发掉的,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对方心里舒服了。

但牵扯到蓝恬,就牵扯到一个“情”字。

“恬恬自杀之前跟我说过很多话。”吸了下鼻子,我感情泛滥快哭了,我说,“她说她这些年一直对你……她说她爱你,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是我偷走了她的幸福一样,为什么我觉得我这么对不起她?”

我的眼眶已经湿了,只是还没打算痛痛快快地哭。黎华拉了下我的胳膊,语气轻淡却温柔,他说:“我最怕的就是你这么想。”

我抬起头,恍然看到他不变的目光,一如过去那般简单却不经意间极富柔情。

两行泪滑下,我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想,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回来,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如果没有我,没有我在这儿比着,她心里是不是会好受点儿?”

黎华无奈,只能轻轻抱了抱我,我趴在他肩头上,再次以诀别的伤感语气说:“既然你妈妈也在,我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走了……”

黎华正色看着我,紧紧皱眉,而后缓缓舒展,仿佛誓言般虔诚,他说:“你不要走,我现在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但是,我不想你走。”

许多时候,黎华只是不愿意说,不愿意强求。但往往,只要他说一句话,就能彻底打消我的顾虑。

我决定留下,陪他也陪蓝恬,一起面对这场灾厄。

走回医院大楼,黎华带我去找了给蓝恬开刀手术的主治大夫,来咨询没有子宫对身体具体都有什么样儿的影响,当然,更多的我们是要咨询,到底还有没有生育的可能。

之前对这方面我太没常识,黎华一个正常老爷们儿也不会去关心这个,所以听到医生说“其实还可以通过手术取出卵细胞,经过体外受精和人工代孕,从而完成生育的目的”的时候,我和黎华不约而同地都激动了。

看,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悲观,孩子想要还是可以有的,只是说和正常生育有些不同,也许还是会有很多人排斥,但反正是有希望的。

我们需要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把这个问题详细地讲解给蓝恬听,一定得是合适的时候。黎华认为,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对蓝恬的心理建设,从根源解决掉她这个自杀的念头。我觉得他的想法虽然有用,方法也是治本的,但是见效太慢,认为还是得先有个人二十四小时把蓝恬看着,让她死不成。

蓝恬的爸妈已经被送走了,身体调养好以后,我们把蓝恬接出了医院。刚开始黎华的妈妈还在,后来家里那边有点事情,临走的时候问蓝恬的意思,本来是打算把她一起带走的,但一直顺从安排的蓝恬,这次非常有主见,一口就否定了黎华妈妈的建议。

之后我这个闲人也就顺理成章地留下照顾蓝恬,我和黎华融合采纳对方的意见,陪她一起做心理治疗,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情。

有时候感觉很好,有时候又感觉似乎做什么都没太有用。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有时三个人坐在一起聊聊天,表面也算得上和谐。只是每每和黎华对视,看到他眼神里的无力和疲惫,我也只能维持在强颜欢笑的层面上。

而我们之间,也没有机会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我很难和黎华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怕只是趁着蓝恬睡着,钻到黎华房间去谈点正经事,蓝恬也很可能忽然出现,以拿个苹果、借个电池之类的烂理由。

而我现在每天跟一家庭妇女似的,照顾着我们这三个人的起居,买菜做饭、忙里忙外,我自己有点烦躁。我跟黎华合计着,我这么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不就是怕她想不开再去死吗,既然蓝恬放话了,说她不会去死,我是不是也该放放手了,偶尔抽时间让自己放松放松,我这么爱溜达的一个人。

这不是我们不负责任,而是比方你养个孩子,明知道外面可能有人贩子,可能有很多危险,但也不能永远把孩子拴在腰上,不给他独立的机会。我要就这么看着蓝恬,看一辈子,对她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于是我试探着,出门时间稍微长点,要过年了,黎华说带我出去买点衣服,我愉快地接受了这个邀约。

逛了一下午,两个人都搞了两身新装备,当然也给蓝恬买了。从超市买了菜回去,打算在家里做饭,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蓝恬傻呆呆地坐在黎华家门口的地上。

抬头看我们的时候,那眼神儿可怜的。

我说:“你怎么不在屋里,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呀?”

蓝恬看一眼黎华,对我说:“我看着太阳好,想帮他晒晒被子。”停顿一下,说,“但是他的锁好像坏了,钥匙打不开。”

“哦。”我说,“是坏了,前两天换锁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她表情一瞬落寞,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她,之前她总用奇怪的理由往黎华屋里钻,钻得黎华心里有点犯嘀咕,于是使了换锁这么个下策。

我说:“那你也不用在这儿守着啊?”

她说:“我忘拿家里的钥匙了,进不去门,也没拿手机。”

我放松了一下午的心情,在见到蓝恬的这一刻,又欢乐不起来了。进了房间,蓝恬去看电视,那偶像剧她起码看了六遍了吧,起初好笑的地方还跟着笑笑,难过的地方也红红眼睛,这会儿都没啥感觉了。

我无法想象,这每天,蓝恬的内心是怎样煎熬过来的。是,我偶尔是有小抱怨,但那都是人之常情的一闪而逝,我对她依然责任大于自我,我希望蓝恬好,比希望自己过得好还希望。

黎华躲去厨房切菜,我小声问他:“她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没病都憋出病来了。”

黎华切菜的水平不咋地,而且还是反手切那种,每次我都看得心惊胆战,他说:“心理医生那边怎么样?”

“每周都去了,她说感觉不错,光这些也不够啊,要不我带她出去玩儿几天?”

黎华不轻不重地“嗯”一声:“我还去吗?”

我也纠结,有个男人在,安全点,但黎华跟着吧,我又怕蓝恬想法不好。我说:“等等吧,先过完年。”

他说:“优优,辛苦你了,都是我不好。”

我笑笑:“别这么说。”

“嘶……”

黎华笨蛋切着手了,口子还不小,我让他先去水龙头底下冲冲,然后跑出去找药箱。蓝恬看着,问我怎么了,我也没多想,随口说一句:“他切着手了。”

然后蓝恬就去厨房了。

等我找好处理伤口的东西去厨房的时候,看见蓝恬正低头用嘴巴含着黎华的手指,画面让我有点傻眼,黎华也干干的,想把手收回来,转头拧着眉头看我。

蓝恬倒是很大方,松开黎华的手,微笑着说:“这样止血是最快的,小时候我妈都是这样。”

她看着黎华的目光,是多日以来难得一见的光彩,饱含温柔和爱意,看得我有点心痛。让她目光灼灼的对象,眼睛里并没有她。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支撑蓝恬对黎华这样。但说到底,蓝恬爱慕黎华这事儿,不怪她,感情常常是不由人控制的,蓝恬现在这副模样,连感情都不准她动的话,那她的心就真的死了。

这顿饭我们各怀心事,但表面一派其乐融融,我给蓝恬夹着菜,欣赏着她脸上绽放的微笑,心里想着,你快点好起来吧,你好起来,我们大家就都好起来了。

饭后让蓝恬换我给她选的新衣服,她一件件地换,换完走出来,闪着目光问黎华:“好看吗?”

黎华只能浅浅地笑,隐藏起那丝安慰,用温柔而真诚的口气说:“嗯,合适。”

我在旁边眼睛潮红,心里一跳一跳的,像是难过。

我终于明白,这些年我和我后妈闹来闹去,我爸为什么一直都在搅浑水,而不拿出一个坚决的态度来偏向谁。原来表面和谐,也比从里到外全都僵着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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