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蓄谋已久·燕小嫦篇_第四章 情不知何时而起,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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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了他一眼:“回去坐着。”

这个黎华就先一步走回来,这大个子走在教室里的时候,十分招摇,女生们的目光不禁紧跟着他。他自己也知道,有点不好意思,微笑着摸了下鼻子,坐在我后面。

接着点名,该点的都点到了,包括站在上面的另外两个帅哥,邵思伟和薛家正,都挨个儿被放回来了。

坐在我旁边的女生有点激动,三个大帅哥坐自己后面呀。看见帅哥谁不激动啊,可我知道激动有毛用,激动帅哥也不是你的,所以没太大的感觉。

接下来班导训话,我太讨厌训话这种事了,而且我这个角落非常好,是讲台那边几乎看不到的位置。

于是我直接趴下了,两手摊在桌子上,跟一死狗似的。

正兀自无聊着,后面一只脚在我椅子板儿下面蹬了一下,吓得我一激灵。一抬头,班导还在滔滔训话中。

我扭头瞪坐在后面的人,也就是那个黎华,张口就是一句:“你有病啊!”

黎华有点蒙,抿着嘴巴看着我。旁边的邵思伟和薛家正忍不住偷笑,我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飞快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

这就是我和大学三个好友的初识,没什么特别的。

军训结束的那天,学校有个迎新晚会,我和同宿舍女生到操场看台上蹲着,一个班级来了很多人。

也包括那三个大帅哥。

我们坐得太远了,根本看不清舞台上的表演。邵思伟凑到我旁边:“小辣椒?”

“干吗?”我瞅他一眼。

他一笑,像古人摸银两似的,从衣领里面掏出来一个信封,在我眼前晃了晃。

“什么呀?”

“你猜?”

“无聊。”

我不理他,他清了下嗓子吸引我的注意力,我还没理他。他就直接把信封打开了,大大方方开始念:“TO燕小嫦……”

我飞快地把信纸和信封抢过来。我没想过会有人给我写信,也没谁知道我现在的地址。同学之间写信,一般都会用那种有花纹儿、有香味儿的彩色信纸,但这封信的信纸,是那种红色线条的稿纸,非常正经的样子。

这字很熟悉。

我翻到第二页看了落款:王昭阳。

当时我的脸色就不对了,从人群中站起来,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在阶梯上,借着非常不清晰的月色,认认真真地看这封信。

他说: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你到学校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知道我不该决定你的人生,但我还是想推你这一把,你是我带的第一批学生,我对你们每一个都是有感情的,对你也有。

我不希望你们哪一个以后生活得不好,我都会觉得有自己的责任。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我都能照顾得过来,也许是家庭的原因,我会更照顾你一些。

燕小嫦,你不该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女孩儿,总有一天你会长大,到时候你会发现,现在的烦恼都不是烦恼。总有一天,你会站在路上,拥有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发现你和所有人都不再有任何不同。

不要自卑,也不要骄傲,但要时刻相信自己。你不是我带过的成绩最好、表现最好的学生,但你有你闪光的地方。坚强、隐忍,这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所以你很出色,也很优秀,我不想看着你在网吧那种地方继续沉沦下去。

上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我上过大学,知道大学对于人生的意义。这三年,你要珍惜,用心去感受。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不重要的,努力做到最好的自己,无论对人、对事。

开朗一些,热情一些,你本来是个活泼的女生,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呵呵,眼睛弯弯的。

你的照片,老师会一直保存着,还有其他同学的。

前面这些话,也许都说得太官方了,那就说句实在的,你给我好好的,别给班主任我丢人。

送走你们这批,我也不当老师了,去哪里暂时不清楚,不用给我回信。

王昭阳。

这封信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而关于我那通大敌当前一般的表白,他只字未提。

他不提,就代表他不想提,也不想再顺着下去有任何发展,当作没有发生,或者干干脆脆地忘了。

我端着信纸,眼泪吧嗒吧嗒往纸上掉,洇湿了几个字。

邵思伟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我,看我还没哭完,递过来一包纸巾。我把纸巾拆开,擦了把鼻涕,扔在一边埋头继续哭。

邵思伟默默地把信纸拿过去,叠好放回信封里。

他拍拍我的背:“怎么了?男朋友跟你分手啦?”

我抬起头瞪着他,把邵思伟瞪得有点害怕,他安慰我:“什么呀,什么事儿好哭的。军训这么难都挨过来了,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唱歌吧。”

邵思伟站起来,伸出一只手要拉我,我也真的鬼使神差地把手放进他的手心,被他拉起来。

路上邵思伟问我:“谁的信啊,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

“那你哭什么呀?”

“关你屁事!”

“那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喜欢的人呢?”

“没有。”

学校附近的KTV不怎么样,是用一个像盘子一样的遥控器点歌,而且歌曲很不全,比较适合吴玉清她们那个年代的人唱。

其实我跟他们几个也不熟,就跟邵思伟关系还行,邵思伟女人缘很好,容易跟女生亲近。那两个不行,薛家正会主动跟一个女生说话,基本就是看上这个女生了,黎华基本不会主动搭理女生,实在有必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有邵思伟。

这三个人似乎很早就认识了,是相约到这个学校来的,从装束、行为来看,黎华和薛家正家庭条件都不错,邵思伟要差一些。

邵思伟就是人好,人特别好,像女生一样热心体贴。

他们让我唱歌,我找了几首都没有喜欢的,最后点到一首温岚的《祝我生日快乐》,夏天的时候网吧一直单曲循环,我虽然没唱过,但顺着哼哼问题不大。

唱到“还爱你,带一点恨”的时候,我忽然抑制不住情绪,后面几句哽咽了。那哥三个听得有点入迷,以为这种哽咽的嗓音是我装出来的,一首唱完,我把话筒放下,心情有点不痛快。

然后和邵思伟一起喝了点酒,喝了几口才想起来,问邵思伟:“你们是好人吗?”

邵思伟大睁着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直来直去:“我就是怕喝多了,你们把我卖了。”

邵思伟笑笑:“他们两个不是,我是。”

“行,那我今天晚上就交给你了。”我扬了下手里的啤酒瓶子。

据说很多人喝酒,迷恋的都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喝醉了,逃避世界的感觉。

我一直在喝,邵思伟给我剥花生米,我让邵思伟把那封信拿出来。

把信展开再看最后一眼,我把它撕了,撕得粉碎粉碎,然后像雪花一样扬掉了。我想我要开始新生活,必须忘记那一切,所以也不打算留下王昭阳曾经出现在我生活和内心中的证据。

他们都说我是个很绝情的女人,常常说不要就不要了,其实我只是拿得起放得下。自我安慰能力比较强大。

我这边满地的纸屑,也没人管我。我依然坐着喝酒,邵思伟和薛家正去唱《红日》,这旋律非常熟悉,似乎听王昭阳哼哼过。

黎华在我旁边,把我手里的酒瓶拿下来:“你喝多少了?”

我打眼扫了下,一二三四五六七个空酒瓶,也分不清有几个是我解决的。那时候傻,不会说话,还说:“反正我醉不了。”

黎华笑了下:“是吗?你要是不介意今天睡男生宿舍,你就接着喝。”

对啊,这里没有女生,男生进不了女生宿舍的,要是今天喝多了,我就回不去宿舍了。看黎华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黎华眯着眼睛问:“报到那天,你是不是跟人在学校门口打过架?”

“拉架的是你?”

黎华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我急忙豪情万丈地跟他碰酒瓶口:“谢谢。”

黎华碰了下,仰头对着酒瓶随意喝了两口,拿着瓶子问:“跟你打架的是你后妈?”

我没回答。

“她为什么打你?”

我说:“对我不好呗。”

“对你不好还花钱给你上学?”

一句反问,把这事儿定性了,所谓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父母,所谓有奶便是娘,对吴玉清,我花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我只是有种感觉,这个黎华说话的口气,跟王昭阳还真有点像。

舞蹈教室上专业课,需要分小组,四个人自由组合。女生们积极地选来选去,都很主动。只有我不主动,因为我跟谁一组,就是拖谁的后腿。

最后我落单了。

邵思伟问老师:“我们能不能三个人一组啊?”舞蹈老师是个男的,长得高高壮壮,小脸还很齐整,特高冷,根本没搭理邵思伟,看着所有人问:“还有谁没分好组的?”

我抬了下头,递过去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邵思伟小声说:“我们这边是三个。”

于是老师把我发配去和邵思伟他们一组。

自由练习的时候,黎华问我:“你怎么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不会?”

“我说我压根儿没练过你信吗?”

薛家正摸了下额头:“得了,从头开始教吧。下腰劈叉能行不?”

我点点头。

其实老师没教我多少东西,关于舞蹈,都是这哥仨给我补课教的。刚开始跟不上进度,每天被他们压着练,而且这东西不是个突击训练就能搞定的玩意儿。

我还脾气急,经常有要放弃的念头。

有次黎华摸了摸我的头,他说:“不用着急,扬扬16岁开始学跳舞,现在多厉害。你比她强,起码还有点基本功。”

这个摸头的动作,因为过于亲昵,让我这小心脏不禁有了些其他的节奏。我承认,在这三年大学时光里,我是喜欢黎华的,除了黎华我谁也没有喜欢过,但这其中,也不排除有点移情的成分。

但关于这个喜欢,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第一年大学生活,基本就是苦练专业课,黎华和薛家正去打球的时候,我和邵思伟就去泡网吧。

好友名单里已经找不到叫“昭昭沐沐”的人,洋葱头像倒是有几个,分不清。我不知道王昭阳是改名了还是把我拉黑了,我知道我找不到他了。我认了。

当时我们四个人一起玩儿的游戏,因为黎华和薛家正总不出现练级,我和邵思伟已经比他们牛很多了。

当黎华和薛家正发现的时候,不干了,非说队伍里缺个“奶”,就是加血的职业,要求我们俩必须有个人返回去重练。

游戏是分大区,当时还算一热门游戏。我的名字还是叫“流浪鸟”,学生在线时间都挺长的,而且我和邵思伟靠这个挣钱。

经常邵思伟出去带人打本挣钱,打到的东西交给我,我整天挂在城区里摆摊,偶尔出现个极品,这一天能挣好几十上百。

我收东西卖东西,在整个服务器里都快出名了。

这游戏里的风景不错,那天我站在一座小桥上吆喝收宝石,有个人就在旁边蹲着看,蹲了好久,也没动静,我以为是个挂尸的。

后来他忽然站起来,给我点了交易,然后把我要的石头放在交易栏。我正要输入相应的金币,他打字告诉我:“看着给。”

“你确定?”

“嗯。”

哈哈,看着给?

我就给了一个铜板。这人一愣:“好吧。”

双方确认,交易成功。

然后他站在对面看着我,头顶上冒出气泡:“你是学生?”

“嗯。”

“学什么的?”

“舞蹈。”

他发了一串省略号:“加个好友。”

眼前这个人,名字叫“覆水难收”。其实他给我的石头也不多,我看了下等级和造型,应该是个刚玩儿的。

看在他今天一个铜板卖给我货的情况下,我就忍着加了,但没兴趣交这个朋友。

当时游戏里出了个在线追踪功能,就是如果有好友的情况下,可以追踪到这个好友在哪个频道,但具体位置是找不到的,需要自己满城跑着寻找。

这个功能要花钱,我也就没花这个闲钱。

我依然每天挂在主城区的水池子旁边,收完东西就开始摆摊。摆摊的时候,屏幕是被交易窗口锁定的,我虽然能看到在自己身边跑来跑去的人,但除非退出交易窗口,否则不能跟他们说话。

这种情况我已经习惯了,这边坐在椅子上啃着邵思伟带来的鸡蛋灌饼,那边盯着旁边邵思伟屏幕上的操作闲得无聊。

这个覆水难收又出现在我旁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新手小号,这一身金光闪闪的牛气装备啊!

我想了一会儿想起来在小桥上的初遇,把交易窗口退了,去看他的装备。

黎华一直想弄这身装备,我正好可以打听一下,装备做齐以后,攻击和防御数据。

“站住,别动,说你呢。”我打字。

覆水难收回了个问号。

我急忙去看他的装备,看完以后问自己想问的问题。广场上刷屏太快了,他说的话我没看清,黎华的游戏人物正好过来,张口就是:“给我拿一组石头。”

我乖乖地把石头给他,邵思伟和薛家正过来喊我一起去下本。

我们对话的时候,覆水难收一直站在旁边,到决定走了,我打了声招呼:“等我下啊,副本出来找你。”

结果这个本,我们反反复复刷了三个小时,我早把什么覆水难收给忘记了。这天我们通宵玩儿的,对时间也没什么概念。

等我趁着最后一波人流高峰,再回去摆摊的时候,发现覆水难收还站在那里。

我凑过去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的装备,转了两圈,正要开交易窗口,覆水难收打了一串省略号。

我说:“还以为你死的。”

他:“呵呵。”

我问他在这里干什么。

“等人。”

“什么人?”

“没什么。”

我还是问了正经事:“你攻击、防御多少?”

覆水难收简单告诉我,我接着问:“做这套多少钱?”

“你要做?女性职业做这个不合适,主攻击的。”

我:“帮朋友弄的。”

“哦。我做得早,你现在弄的话可能要贵一点,我帮你去交易所看看。”

“不用了,我摆摊了。”

说着我这边已经点开了摆摊的页面,他再说什么,被页面挡住我也看不到了。网络嘛,是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地方,我不会对这里面的人和事投入太多的感情,我玩儿游戏,完全是为了维持现实生活里的朋友感情。

在之后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们几个没有太多时间泡网吧了,只是每个星期还相约一起去做每周的任务。做完任务就下,我答应给黎华弄的装备,到现在还没有落实。

暑假,虽然我们都是一个市的,但也都没有见过面。吴玉清现在跟一老姐妹儿一起,找了本足疗的书,看着学了学,对着捏脚练了练,租了家附近的民房,挂了个大招牌,开起了足疗店。

那天吴玉清让我去陈飞扬家商店买大桶水,我随口闲聊着:“阿姨,你儿子拿到冠军没有啊?”

阿姨笑:“还在训练呢,世界冠军哪那么好拿哟。”转头往院子里喊了句,“姗姗,帮她把水抬过去。”

陈姗姗是陈飞扬的姐姐,比我大一岁,和陈飞扬一样,长胳膊长腿的,挺漂亮。陈姗姗挺不情愿地走出来:“干吗又叫我,电视刚开始呢,烦不烦?”

陈飞扬他妈说:“几步路,快去。”

陈姗姗把手里的纸扇子放在冰柜上,和我一起抬,不冷不热地:“哪儿啊?”

我指了个方向:“就那边的足疗店。”

陈姗姗脸上嫌弃的表情,我至今难忘。

水抬过去以后,陈姗姗就走了,我到了外面一间,没敢贸然进去,听见吴玉清在和客人说话。

客人语气享受,说:“哎呀,三十多岁还小啊,得找个男人啊。”

吴玉清倒是客气:“看你说的,三十多岁还叫小,那十七八岁的是什么了?”

“十七八还没长开嘛。老哥给你介绍个,有钱的,有模样的

。”

我抬了下眉毛,哟,吴玉清想找对象了?

我接着去网吧打工,下班后上网打游戏,黎华他们逼我回去练小号,负责给他们加血的职业。

还是在那个我最喜欢的小桥上,薛家正说:“名字改了吧,什么鸟啊鸟的,难听死了。”

我光顾着跟他们商量事情,没顾得上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被逼着注册小号,回到了新手村。

在新手村跑完任务,我正要出城去打怪升级,在城门口遇到覆水难收。

我站住了,急忙打招呼:“嗨。”

“嗨。”

“干什么呢?”

“没事,随便逛逛。”

没事都逛到新手村来了,嘿嘿,看他很清闲嘛。现在我换了名字,他也不认识我,即使认识,好久不见应该也不记得我,于是我轻飘飘地在键盘上敲着字:“收徒弟吗,给我当师父吧。”

拜师是为了图个方便,想找人带我升级。

覆水难收给我发了收徒邀请,他说:“我只有一个小时,刷哪里我带你。”

我说了个位置,点了他的跟随,他转身就往城外跑。他那个游戏角色高高大大的,因为装备都是极品,走起路来会发光。

到了做任务的地方,我也不打,找棵树蹲着挂机,看“覆水难收”一剑砍死一群小怪兽。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一直是挂机在和人聊天,偶尔看一眼,看他没完没了地打。

这人也真够有耐心,换我可不行。

站在我旁边,他说:“我要下了。”

我好久才注意到这边的对话,发过去一个笑脸:“谢谢师父。”

他说:“别熬太晚,早点睡觉,女生睡不够不漂亮。”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生?”这是个网游人妖泛滥的年代,我这号的名字叫“山里朵”,也不算十分女性化。

很久,他发过来两个字:“猜的。”

一只怪走过来,一刀砍掉我半管血,“覆水难收”飞快地砍死那只怪:“我下了。”

“师父再见。”

他的人影变成一道光消失在我眼前,我站在树下,游戏环境很好,地面上还有阳光穿透树叶留下的斑驳的影子。

站在这棵树下,我忽然想起了王昭阳,一年了,不知道他在哪里干什么,有没有继续做老师。

想起他的名字、他的样子,还是有心动的感觉,只是那些虚无的幻想,已经不存在了。

想起一年前,他在网吧找到我时的场景,我从旁边薛家正桌子上拿了根烟,点上以后猛抽一口,整个人都醉了。

这个暑假相安无事,覆水难收每天会在线两个小时,什么也不说,默默带我升级,这世界从不缺乏无聊且爱心泛滥的人。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在主城区和邵思伟扯淡,邵思伟说新出的套装不错,女生那套很清纯,跟一中学生似的。

我到商城里看了看,是很漂亮,无奈地讲:“没钱买。”

邵思伟问:“你存的那些金币呢?”

“不是说好给华子弄装备吗?”

“那让华子给你买,还能给他白干吗?”

黎华和薛家正在旁边切磋,覆水难收在角落里站着,等我休息好了接着去升级。

我跟邵思伟撒娇:“呜呜呜,怎么办,好想要。”

屏幕这边,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坏笑:“要几次?”

“一夜七次,你行吗?”我淡定地回嘴。

邵思伟:“必须行。”

我打字:“进、出、进、出、进、出、进,啊,七次。”

邵思伟愣了愣,说:“燕小嫦,你是不是个女生,男人跟你讲黄色笑话,是让你害羞的,不是让你讲一个更黄的给我听!”

我:“哈哈哈哈哈哈。”

正笑着呢,礼物盒忽然亮了,我点开看,是我刚才看过的时装,但是前面标的是系统赠送。

我马上就穿上了。

邵思伟:“这么快就穿上了。”

我以为是邵思伟给我买的,嗲嗲撒娇:“邵邵你真好,邵邵我爱死你了,邵邵邵邵邵邵。”

邵思伟一愣一愣的,没搞清楚状况,就没说什么。

那天覆水难收下线之前,我升到了转职等级,转职简单来说,就等于高中毕业上大学了。然后要选个大学专业,需要更改相应的技能方案,为了以后路走得更顺畅。

覆水难收问我转什么,我告诉他自己要转的职业。

然后他给我发了个网站链接,说:“你参考下这个,今天不用全加完,有不明白的,我明天上线告诉你。”

我挺感动:“师父,你对徒弟都这么好啊?”

覆水难收说:“以前带学生习惯了。”

“你是当老师的?”

他似乎停顿了下,发了个“嗯”,补充:“现在不是了。”

“几年级?”

“高中。”

“现在在做什么?”

“外贸,自己干。”

哦,弃文从商。

说到老师,我仍然有些小小的激动,急忙又问:“师父,问你个问题呗,严肃回答。”

“好。”

“高中女生都不小了,你当老师的时候,有没有班里的女生喜欢你,你有没有对哪个女生比较有感觉?”

覆水难收半天没说话,我以为他去忙了,或者已经卡掉线了,原来他是在打字。

他发来一段长篇大论:“不会的,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老师对学生好,是出于师德和照顾。在老师眼里每个学生都是一样的,不分成绩好坏,漂亮还是丑。这是师德,像你说的那种,是不称职的老师。”

“所以你是称职的老师?”

他:“我下了,你早点儿睡。”

说着就变成一束光,消失了。我很无聊,在屏幕上自说自话地打字:“我还没问完呢,你以前是教什么的,历史?”

空旷的山头上,到处都是绿色,还有那些游走的怪物,没有人回答我。

我站在山头上,豪情万丈,不停地在屏幕上打字。

王昭阳。

王昭阳。

王昭阳。

王昭阳。

王昭阳。

……

景色不错,我还穿着新的时装,这个时候我已经会用截图了,于是截了张图片,保存到QQ空间里。

我喜欢留下自己在游戏里的小见证,从我最开始玩儿这个游戏的时候,就保存了很多图片,都在QQ空间单独相册里,相册没有加锁。

游戏角色满级后,覆水难收带我打了很多副本,刷作装备的材料。

那天黎华做装备,爆了,就是消失了没有了,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和邵思伟等人接到消息,我带着师父千里迢迢过去给他送材料,还带上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黎华今天人品烂到极点,做一件爆一件,邵思伟劝他明天再做,他较上劲了,不停地做。我已经把所有的能发动的财产都给了他,还是不够,转头去看师父。

但那天我们想做的装备还是没做出来,黎华怒了,我也怒了,扭头说:“我上大号给你收材料去。”

黎华:“不用了,反正也不想玩儿了。”

说着就下线了。

过了一分钟,邵思伟发气泡:“华子删号了。”

我在QQ上叫黎华,让他想开点,他很淡然地说:“我也没时间,你们玩吧。”

这边邵思伟无奈:“主攻泡妞去了,删号了,咱俩还玩儿个屁啊,我下了。”

邵思伟也下了。

又只剩下我和覆水难收两个,我不想说话,覆水难收问我:“这几个都是你同学?”

我:“嗯。”

“你喜欢哪一个?”

我短暂愣了下:“爆装备那个。”

他说:“感觉性格很倔,会不会不太好相处?”

“不会,他也就今天这样,平常都挺无所谓的,估计心情不好吧。”

覆水难收:“那你找他好好聊聊。”

沉默两分钟,转动鼠标看看这片熟悉的风景,我说:“师父,他们不玩了,我也就不玩了,你以后可能见不到我了。”

“嗯,我也不能常玩了,你好好学习。”

抬手放了一朵烟花,在我们的头顶绽放,他骑着大白马绝尘而去,消失在城镇尽头,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青山绿水。

这画面,生生给我一种相忘于江湖的意境。

结账下机,没几天我也该开学了,现在还有个问题,学费。

我不知道吴玉清给我准备好学费没有,一万块的学费,我也觉得很多。那时候吴玉清给人捏脚,捏一个才十五,一天其实也捏不了几个。

而且我现在越长大,就越知道心疼人了,吴玉清以前那工作,我还没特别的感觉,就是挺鄙视她,现在她给人捏脚,我反而有些心疼她。

到了那个简陋的足疗店,刚推开门,我听见里面有男人的声音,以为是客人,就没好意思进去。

吴玉清问我来干吗,我说:“你先忙吧,晚上再说。”

我打算走,房间里走出来个男人,个子不高,脑袋挺圆的,四十来岁,穿着普通,但还算得体。

这男人我在吴玉清这儿见过好几次了,刚开始以为是个常客,现在看着吴玉清送他走时候的那个眼神,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男人走了以后,吴玉清让我进去。

进门是两张足疗床,帘子后面还有张小床,那是吴玉清午睡的地方。房间就这么大点儿,墙上贴着两张大脚丫子图片,标着足底穴位。

我看了眼这两张足疗床,都没有动过的痕迹,说明刚才那个男人很可能不是在做足疗的,我担心她还在做以前的老买卖。

吴玉清是个可怜人,南方山区的,家里穷,养不起,又因为是闺女,所以家人收了点钱就把她送人了。之后又被人转手了几次,人生已经无所谓轨道了。她现在字也不认识几个,学人家做足疗也得靠死记硬背。

与其说我排斥她的过去,更多的是不希望她继续这样下去。我现在长大了一些,也不想耽误她。

吴玉清从枕头底下的塑料袋里拿给我一张卡,我忽然有点不想接,我说:“挺多的,你要是有难处就算了。”

吴玉清沉着脸:“是你的我一毛钱也不拿。”

我没听懂什么意思,呆呆地望了她一眼,挺感激的,我说:“你放心吧,我以后肯定会养你的。”

吴玉清抽了下鼻子:“你能养得起自己就了不得了。”

就冲她这句话,我以后都不想再伸手向她要生活费。人家捏脚赚的钱,是真心不容易。

回到学校,我在学校区美发店找了份兼职,给人洗头。

和我同校模特专业的陈姗姗来我们店里做头发,她发质太差、我手艺不精,把陈姗姗的头发烫焦了。

陈姗姗借题发挥跟我吵了一架,当着许多人的面说我是后妈做鸡养大的,我跟她吵了一架。晚上自习的时候,她再度找到我头上来,差点儿大打出手,亏得舞蹈专业老师路过,摆平了这件事情。

我和陈姗姗的梁子就此结下。

假期打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我碰到了谢婷婷和她干哥。多日不见,我也没怎么跟他们打招呼,只是不小心想起了王昭阳。

开机后,我疯狂地翻自己的好友名单。

怎么就找不到呢,我怎么就是找不到王昭阳呢?

我特别想找到他,单纯地聊聊天,聊聊这两年的生活,他的生活和我的生活,想听他再给我讲讲人生,谈谈未来。

可现实是,我真的找不到他了,这种忽然而至的“求不得”,让我张皇甚至愤怒,而愤怒之后只能静静地接受。

接受一个人在生命中的彻底消失,接受无论如何努力回望也望不到的过去的风景和时光。

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事物在消亡,一个销毁的塑料袋,一具火化的尸体,一段疲惫的感情。

最后我上了游戏,看着寥寥无几的好友,看着灰下去许久的覆水难收,给他发了一份邮件:“师父,还记得我吗?好久没上了,想看看你在不在。听说你也不怎么玩儿了,邮件一个月就自动删除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见。师父,我想跟你说说话,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我今天刚打的钻石,送你了。”

大学毕业时,我十分清楚地了解我要工作赚钱,养自己,养吴玉清,还学费。待在我们这个小城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年轻人嘛,总觉得自己没准儿能干出一番漂亮的大事业。

正如当年王昭阳对我说的,无父无母,我就无牵无挂,所以我觉得我该出去闯荡。

这时候吴玉清给我闯了个大祸。

吴玉清之前和一个老男人好过,这男人我也见过,就是之前总去足疗店的那个。吴玉清这些年,紧巴巴地存下点钱来,打算跟着那男人过日子,那男人看好了个房子,跟吴玉清搭伙,付了首付,钱掏出去没两个月,那男人消失了。

准备出去闯荡之前,我觉得还是该回去跟吴玉清打打照面,那天搬着些从学校拿出来的行李,回家经过小卖部的时候,碰见了陈飞扬。

夏天,很热,我拿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提不动。高高瘦瘦的陈飞扬看我一眼,我在想,如果他殷勤点儿过来帮我,我会接受的。

但没有。

陈飞扬在和他家对面的大树较劲,用拳头一下一下地砸那棵树,摆开擂台上的搏击造型,盯着自己的对手,眼神跟饿狼似的。

我觉得光天化日这样,有点神经病。

跟树对打了一会儿,他还抬腿踹那棵树,那么粗一棵树,被踹得树叶摇动,真有力量,不愧是练过的。

打累了,陈飞扬背过身来,沿着树干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很疲惫又很痛苦的模样。

汗水从他的额头上往下滴,必须承认的是,那个瞬间挺帅的。

陈家的人都长得人高马大,却算不上五大三粗,他姐模样就不错,他也不错,身体大,但脸却很小,棱角分明。

这孩子已经要长成个男人了。

我闷头走过去,陈飞扬拎着旁边的矿泉水瓶子站起来,我们擦肩走过,他阴沉着脸,似乎很不开心,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皙。

以前我看到陈飞扬的时候,他都是挺黑的,因为训练晒的。

我在吴玉清的小足疗店里翻报纸,帮她看着店,吴玉清出去了,我也没问她干什么。

后来听见外 面吵起来了,两个女人尖厉的声音,一个在嚷嚷:“还钱!”

我听见吴玉清在喊:“找张有宝要去!”

太阳很毒,吴玉清和一个女人,以及女人带来的一男一女,就在小卖部门口吵架。

小卖部搭的遮阳棚下,空无一人。

我走过去,看到一个女人在扯吴玉清的头发,我很和气地把那个女人拉开,挡在吴玉清前面:“怎么回事儿,大白天的别动手啊。”

吴玉清在我身后指着那女人骂骂咧咧:“就是你和张有宝合起伙来骗我,老子要去告你。”

女人掐腰:“你告啊,你去告啊,看不判你还钱,骚货!”

我生平最讨厌的一个词,就是“骚货”,可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吴玉清干过什么,别人指出来,我就浑身不舒服。

我皱眉:“好好说话不会啊,欺负我们家没人是不是?”

我们家确实没人,但也不给谁欺负。那女人抽鼻子笑一下:“都来看看啊,大骚货养的小骚货出来啦,欠钱不还啦!”

吴玉清扭头找了个板砖,就要往那女人身上拍,我一边拦着还得一边护着她,别让人家给打了。

对面女人还带了个男人,我和吴玉清不占便宜,那男人拉了我一下,似乎是想揍我。我用力掐着他的手臂,我就郁闷了,好好说话不行吗,我又不想打架。

陈飞扬在家上网打游戏被我们吵得受不了了,冲出来一把揪开我面前这个男人,一拳头下去这男人就坐地上了。

男人没爬起来,陈飞扬要上去踹他,我在后面拉着。这家伙是练家子,一脚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对面的女人一屁股坐地上:“欠钱还打人啦!”

陈飞扬被我拉着才冷静了点,对他们连吼了两个“滚”,嗓音浑厚。

我这边放了陈飞扬的手,没来得及对他说声谢谢,陈飞扬转身就回小商店院子里去了,路见不平一声吼啊,做了好事不留名啊……

吴玉清手里还拿着个板砖,气呼呼地瞪着走掉的一行人。

我瞥她一眼:“走吧,还嫌不够丢人。”

到了足疗店里,吴玉清坐在午睡床上生闷气,我翻翻手里的报纸,问:“到底是你欠人家钱,还是他们骗你了?”

吴玉清没说话,以我对她的了解,要是别人骗她,她会比现在更愤怒,那就是她欠别人钱了。

“欠了多少?”

吴玉清还没回话,我就受不了了,扯着嗓子吼她:“欠多少?”

吴玉清闷闷地:“三万。”

这三万还是因为那破房子的事儿。

“我给你还。”我说。

吴玉清抬眼瞪我,我瞪回去:“我给你还!瞪什么瞪!”之后我摔门而去。

我去了北京,据说是个充满机会的地方。舞蹈培训班的老板给我推荐了个工作,也就是暂时过渡用的。

夜店Dancer。出场费一晚上两百,一个月不休息就是六千,在那个环境里不算多,住的是公司给外地员工租的筒子楼,省我一笔开销。

我知道这是碗青春饭,端不稳,白天就在找别的工作。谁说北京机会多,机会是给有背景的人准备的,像我这种要背影都得借光的,到哪儿都是小透明。

那段时间我过得不好,非常不好,被排挤会有,被骚扰会有,被吴玉清气得想杀人的心也有。

那天擦钢管的时候,一款爷喝多了趴在台子上,想摸我大腿,跳了跳脚,他没摸着,就勉为其难地摸了摸脚。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到台子另一边去擦,这人转过来接着摸。我直接上管脚面离地,他就碰不着了。

款爷败兴而去,惊动了经理,让我过去给他敬杯酒,我喝了满满一杯纯洋酒,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夜店出来,我东一下西一下地走在路上,看见一家网吧,一头钻了进去。

头很晕、脸很烫,我现在觉得网吧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可是上网我又没啥事干,迷迷糊糊点开了当年那款游戏,熟练地输入账号。

公会频道飘着绿字,他们在聊天,然后我看到了“覆水难收”这个名字。

“师父?”

覆水难收似乎有些激动,匆忙间打错了我的名字,他问我怎么这么晚忽然上线。

我坦言:“我喝多了,找不着家了。”

覆水难收问我在哪儿,我说网吧,问我人在哪儿,我说北京。

“你怎么跑那地方去了?”

我慢悠悠地敲出“工作”两个字,到底也没打算告诉他我是在什么地方工作。夜店,在很多人眼里还是个不正经的地方,那是环境使然,而并非某个人的错误。并且我没打算在这里工作太久,等我找到稳定工作,我会走人的。

只是现在作为过渡,这里是最合适的。

而且我要说我是一跳钢管舞的,不知道这帮人会怎么想呢。

我们跳舞也就是在角落台子上默默地跳,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是那个意思就行了。我们的存在,就等于是活动的场景摆设,完全是为了烘托那么个气氛。

跟覆水难收聊了几句,他在带队伍打副本,我不在副本里,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带的队伍也是公会里的人,问:“队长,怎么了?”

覆水难收说:“等等,会里谁是北京的?”

我很长时间没上过这个游戏,这个公会现在已经在服务器很牛了,人挺多的,我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覆水难收是什么时候又重新开始玩的。

刷刷蹦出来一群说在北京的。

覆水难收挑了个叫小五的人,说:“你在宿舍?”

小五:“嗯。”

覆水难收:“你去网吧找我徒弟吧,把她送回家。”

小五:“你徒弟是男的女的?”

覆水难收:“女的。”

然后又蹦出来一个人,说:“会长,我有空,我可以去,小五出宿舍还得翻墙。”

覆水难收:“小五是学生?”

另一个人:“学生怎么了?我还有工作呢。”

又一个人:“会长是说你流氓,不放心你,哈哈哈。”

后来那个小五私聊我,问我具体位置。我觉得既然是师父钦点的人,应该是可信的。就把这网吧的大概位置和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了。

覆水难收从副本里出来,在游戏场景找到我,我们找个房顶爬上去说话。

我都晕了,没什么问题要问他,反而他的问题比较多。问我怎么会喝酒,我说和朋友出去玩儿喝的,他说:“那你的朋友呢?怎么把你自己扔在网吧了?”

撒谎啊,圆不上了吧,我发了一串省略号。

覆水难收又问我到北京多久了,在做什么工作,我说刚来,还在找。

聊了一会儿我的近况,公会几个人也找过来了,在我们旁边的房顶上跳啊跳的,弄得我和覆水难收没法好好说话。

然后一堆人跑到我旁边来招手:“嗨,美女。”

为了防止我睡着,他们带我去打副本,覆水难收说:“一个人在网吧睡着不安全,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打副本的时候,小五出现了,站在我旁边看了一会儿。我回头看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戴着四方小眼镜儿,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小五今年大四,跟我同岁。

“你是‘山里朵’吧?”他和我打招呼,我茫然地点点头。也许我在夜场见那些表面光鲜内心糜烂的人太多了,见到小五这样清纯的小伙子,内心自然而然地萌生一种亲切感,其实我也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而已。

我告诉覆水难收小五到了,他让我回家。可我到底还是个二十岁出头贪玩儿的年纪,并且我醒酒很快,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我还不想回家,我想玩。

求了覆水难收好半天,他终于同意:“好吧,那我陪你一会儿。”

小五也开机坐在我旁边上网,一上游戏,就在公会频道里喊:“会长的徒弟可漂亮了,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说话。”

我转头看小五一眼,笑一下,这实诚孩子,我喜欢。

他们打怪,我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捡金子,一个铜板都不放过。

到了怪兽群,我就在远处站着,看他们两个在里面杀,目光主要还是放在覆水难收身上的。这个人很奇怪,特别容易给我一种依赖的感觉。

我大概确实有恋师癖,也不是喜欢,就是容易依赖。

女人玩游戏,除了少部分技术流以外,基本玩的都是感情,玩的是逃避现实的满足感。

覆水难收三点去睡觉,下线之前说熬得受不了了,我打听了下,他一般十二点之前就会消失,平常是好好工作的。

他嘱咐我早点回去睡觉,我也答应了。

然后小五买了瓶奶茶给我,送我回家。

路上我就问了点关于他们会长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他说会长经常出差,在哪里不一定。平常听他聊天,应该是个做生意的,差不多三十岁。

游戏里,大家不会对彼此的现实生活关心太多。

因为跟小五实在不熟,说话比较尴尬,所以我们的话也不算很多,好在小五的学校距离这边不远,这趟过来陪我,没耽误他什么时间。

睡了一觉,白天我继续出去找工作。像我这种普通艺校毕业的女生,实在有太多太多,北京的机会多,相应的竞争力就比较大。

“刚刚两个北舞的都没要,你再等等看吧。”

“我们要师范专业的。”

“你没经验,不行。”

“北京城不好混啊,其实你这个水平,在老家那边工作还是挺好找的。”

……

晚上还是要化妆去夜店里跳舞,第一个月赚六千,花了两千,四千存在卡上。我觉得照着这个进度下去,一年应该够把吴玉清欠的三万还上,到时候我也彻底轻松了。

但夜店里总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天的心情都算不上多么愉快,加上找不到正经工作心里着急,我排解这些不愉快的方式,就是上网玩游戏。

从游戏里那帮陌生人中寻求温暖。

覆水难收的作息时间,生生被从12点前睡觉推迟到了两点,只要我在,他会争取多一点时间陪着我。

小五也经常过来上网,有时候我人还没到网吧,他已经先坐在那里了。这是我在北京的第一个朋友,有了朋友,心里才能踏实那么一点点。

副本地图里,一个很漂亮的山洞,山洞中林立着会发光的宝石,树下萤火虫点点,山洞外小桥流水人家,连晾晒的衣服都描画得十分细致。

砍掉周围的怪物,覆水难收停下,打了行字:“奇怪,以前做任务刷这个图想吐,现在反而有点上瘾。”

小五:“那得看跟谁一起刷了。”

我心里忽然一甜,完了,我怎么觉得我这是濒临网恋的节奏?

那天小五送我回家,我问他:“会长结婚没有?”

小五:“不知道,我明天给你问问?”

“不用了。”问什么呀,如果他人在北京的话,这事儿还能考虑考虑,否则,网恋什么的还是算了。

网吧门口,小五问:“哎,你到底什么工作啊,怎么每天这么晚?”

我看他一眼:“会长让你问的?”

小五摇头。

其实相处这么久了,说说也就没什么了。看了眼几百米外仍然闪烁的霓虹招牌:“那里面,跳舞的。”

眼看着我到北京已经三个多月,发完这个月工资,我卡里就能有一万了。我在纠结,是现在把一万给吴玉清让她拿去还,还是等存够了三万,我自己亲自去还?

我对吴玉清,总还是有那么点不信任,我怕把一万给了她,她再一不自觉给用掉了。

于是白天我给吴玉清打电话,她还做捏脚的生意,她要是我亲妈,我肯定不让她干了,不光是觉得心疼,还有就是,去这种小足疗店捏脚的,很多都不是什么太好的人。

我还是担心吴玉清再被骗。

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两句这个事情,然后就吵起来了。吴玉清说:“老子养得活自己,老子要你管!”

我说:“你怎么就听不清个好赖呢,我说了我会养你。”

从吴玉清被我爸骗来之后,这么多年都是吴玉清在养我,养得好不好不说,我确实吃人家的、花人家的了,这恩情我会记着。

吴玉清不干,她说:“老子老了,你不打死老子报复老子就不错了,老子去街上讨饭也不指望你!”

跟这种人说话,给我气的啊:“你爱干吗干吗,我也不稀罕管。”

我把电话挂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好心当成驴肝肺。没有她吴玉清,我现在一个月挣六千活得多轻松,冬天了,我可以买几百上千的羽绒服暖暖和和的,谁喜欢去淘那些黑心棉穿。

北京开始刮大风了,我玩命地往脸上拍着爽肤水,隔壁房间里又传来驻唱歌手看A片的声音。

我出去把脏衣服扔进公用的洗衣机,驻唱歌手红光满面地进厕所来洗手,一边打肥皂,一边问我:“小嫦,今天起这么早啊。”

“嗯。”不回应不礼貌。

“晚上下班跟我们唱歌去吧。”

我倒着洗衣粉:“不去。”

“为什么啊?”

看他一眼,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专业唱歌的,我跟你们唱毛线啊唱,不够丢人的。”

歌手说:“经理生日你也不去?”

“我下班有事。”

“又去上网?”

我随便应了一声“公会有活动”,然后走出厕所,听见她在后面说:“什么玩意儿啊,不就一破游戏。”

不玩游戏的人,是不太理解游戏里的感情的。对现在的我而言,游戏基本已经占了我生活的二分之一,没有它……啊,不能没有它。

这天出去找工作,我已经放弃舞蹈老师之类的正规职业了,应聘的游戏公司的ShowGirl,还是没应聘上,因为胸不够大。

晚上我下了钢管台,还是有人来招呼去给经理过生日这事儿,我真的不想去,出于礼貌,我实实在在地喝了大半杯洋酒,算祝经理生日快乐了。

今天小五没来陪我,他要准备考研,没那么多时间熬夜打游戏了。

一进游戏,一个妹子认为我勾引了她的前任游戏老公,带着姐妹儿来跟我骂架。

老娘喝酒了,打字速度神一般地提升,一个人骂四个。后来她们就说:“谁不知道你是干吗的。”

“我干吗的?”

妹子说:“每天这个时间下班,不是坐台的谁信?坐台的还装,恶心。”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坐台了?”

“哎哟,我要是看见了我不就和你一样了?”

游戏这边我冷笑一下:“哎哟,你这么会联想,不会自己就是干这个的吧?”

妹子急眼了,在频道刷喇叭骂我,说我坐台的不要脸。刷喇叭的意思,就是花钱,一个喇叭五块钱,能说一句话,这句话会让整个服务器的人都看见,就是让你丢人丢到全世界的意思。

我这人就是不爱认,人家拿喇叭刷我,我不跟着上喇叭她们就说我。我还喝酒了,一激将,直接在网吧充了两百块人民币,跟她们在“世界频道”上对着骂。

当时我都忘了要找帮手,后来我们公会的人打电话给覆水难收,说我被欺负了,覆水难收匆忙上线。

见到我以后,第一句话:“你又有钱了是不是!”

我靠,他这么说我多没面子啊。我还嘴:“刷几个喇叭的钱还是有的。”其实说一句话五块钱,屏幕外的我很肉疼。

在外人面前,覆水难收还是知道给我留面子的,就没再训我,直接上喇叭让对方公会的男人都出来,单挑或者群P看着办,输了公开道歉。

后来两边公会打了一架,我和那个跟我吵架的妹子观战,覆水难收和她的现任单挑,一个拿把巨剑,一个抡把大斧子。

格斗打架我也会,只是技术一般般。有段时间我特别迷恋切磋,天天拉着公会的人和我对打。但是他们都不陪我打,因为我输了急眼不放人走,但靠真水平我还赢不了,人家故意让我,被我看出来了,我还不高兴。

只有覆水难收陪我,把装备脱到最烂,并且让得很有技术,一般不让我发现。有次我杀他杀得很嗨的时候,一转身看见覆水难收没出招,故意站在那里等着我去砍,瞅着那个小人物,忽然也不觉得生气了。

我不动了,覆水难收急忙解释:“我刚才卡了。”

这会儿看着覆水难收和人单挑,我萌生出一种,古代男人一怒为红颜的感觉,而我就是那个被保护起来的红颜,我内心激动澎湃。

完虐对方之后,覆水难收带我在风景区溜达,青山绿水仿佛身临其境,我把自己角色的头抬起来,屏幕上打字:“天上有个白色的蛋,它的名字叫日。”

我仿佛能听到屏幕那边覆水难收笑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他在,这是一种心灵感应。

我站起来,看着他说:“师父,我们视频吧?”

覆水难收:……

我:“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他顿了顿,说:“我没有视频,那我看看你吧。”

“行。”

有个人给我弹了视频窗口,名字是空白的,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加过他的QQ好友。

我的样子出现在屏幕里,覆水难收那边只是个摄像头的图标,我确实看不到他。于是我看了看自己,除了醉了疲惫点儿,还是蛮入得去眼的。

有点不好意思,我低头笑了笑。

聊天框里他发来字:“长成大姑娘了。”

我笑:“小姑娘的时候你也没见过啊。”

他说:“买个电脑。”

“为什么?”

“这么泡网吧的钱,也够买电脑了吧。这么漂亮,天天晚上在网吧,不安全。”

被夸了,我又笑了笑,表面上答应了。我没法买电脑,因为我住的是公共地盘,太麻烦,笔记本太贵了,我现在买不起。

之后就这么开着视频,两个人在游戏里的山水之间转啊转,我调戏NPC,他站在旁边痴痴地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下线睡觉。

游戏和覆水难收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只要有他我就很开心、很满足。我会在游戏里给他做些小事情,比如把打到的所有钻石都邮件给他,他也没有拒绝过,他费时费力去做我喜欢的装备和玩具。

玩游戏的人,会懂得怎样在游戏中,给另外一个人满足感。

我要感谢他,在我生活最低谷的时候,用这种方式陪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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