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气氛陷入尴尬，武后这个做母亲地自然不能冷眼旁观：“坊间传言怎么做得准？婉儿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她不但品貌才华是顶尖的，这千里迢迢跑到西北，建了大功不声不响地回来，又有几个男人做得到？至于王勃，陛下更不用担心，下旨令替他指一门合适的贵女就是。”
武后心知，李贤这个时候提出来要纳上官婉儿为妃，十有八九是上官仪那老头子提出来的什么请求。毕竟上官仪万一病死，上官一族就真的树倒猢狲散了，若婉儿能嫁给太子李贤，显然也能保障上官一族在京城的荣华富贵。
“母后……”李令月直到这回才省过味来，刚要说话，却被谢扬在对面瞪了一眼。
“好好，朕依了你们还不行么？”
李大帝对于上官仪向来恩遇有加。想想儿子开口妻子愿意，反正是皆大欢喜，索性就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李令月只觉的胸口顿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几次欲起身离开，都被谢扬给瞪眼制止。
酒酣之际，便有教坊的乐伎上来载歌载舞，虽说看似精妙绝伦，但都是些老一套。
直到酒宴结束，李令月都提不起精神来。
从前李令月都是骑马进出宫门，如今因为有着身孕，便被武后强行安排了马车。
刚被阿芊等人搀扶上马车，谢扬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在这位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尚还带着一身煞气的驸马爷面前，没人敢提什么规矩。谢扬自然畅通无阻地跳上马车，原本阿芊在一边陪伴，见驸马爷上来，赶紧上了后面的马车。
见李令月闷闷不乐，谢扬小心翼翼地将小丫头抱在怀里。
“月月，别不开心。你怎么知道上官婉儿就不喜欢太子殿下呢？她要是对王勃有意，这几年早就嫁给王勃了，何至于等到如今？我看这上官婉儿心高气傲，很有些野心，大约是不甘心嫁给王勃那样的书生的。王勃就算再有才，没有政治头脑，能做到四品就撑破天了。今日太子殿下之所以提出这事来，只怕还是上官相公所请。上官相公这一次病倒，据说病症不轻啊……”
谢扬的一番话，倒让李令月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啊，自己不是上官婉儿，又怎知婉儿不想嫁给太子为妃？毕竟比起一个五品官的妻子，那妃子的头衔实在是尊贵的多。
“她要是不喜欢呢？”李令月终究有些不放心，毕竟那是她自小一块长大的闺友。
“上官仪对孙女的疼爱众所周知，你以为他会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谢扬的手轻轻在小丫头的腹部抚摸着，柔声哄劝道：“这段时间哪里也不许去，好好在修德坊等着做新娘子。我们的宝宝都这么大了呢，你这做娘亲的可不能不顾孩子的安危，再骑着马东奔西跑。”
“知道了，知道了，母后派了纪尚宫来看着我呢，你以为我在嫁你之前还有自由啊？”
李令月撇了撇小嘴，对婉儿的担心，便暗自藏在心底，心想等明日休息好了，便好好问一问婉儿，在圣旨没下之前，毕竟还有更改的余地。
“公主殿下回来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通传，整个修德观上上下下顿时忙碌了起来。
“好了好了，回你的将军府去吧，别再让御史抓住话柄弹劾你了。”李令月被谢扬抱下马车，就撵谢扬走。
“反正要弹劾的事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件，你就让我进去陪你吧。”谢扬怎么肯放心将李令月单独留在修德观？他实在是让钦陵搞得那次刺杀给弄怕了，何况如今令月又身怀有孕。
“陪你个头！你听谁说大婚之前有未婚夫妻见面的？”李令月闷闷不乐地白过去一眼。
“驸马爷还是请回吧，公主这里自有我等侍候。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让公主这个月好好休养一番。”阿芊见谢扬一幅要耍赖的架势，急忙将武后搬了出来。
武后的确非常担心李令月的身体，很怕谢扬与小丫头不知道节制，胡天胡地，以致闹出滑胎之类人命关天的大事来。
清冷的月光下，瞧见明显瘦下去一圈的李令月正含嗔带怨地站在那里，一旁的阿芊又是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谢扬在无可奈何地叹气之后，只好翻身骑上马离开修德坊。
次日未等李令月派人去将上官婉儿唤来，婉儿就自己登门来了。
两个人对坐饮茶。
看婉儿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李令月心里也不好受，刚要开口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嫁太子六哥为妃，却听婉儿长长叹了一口气。
“女大终须嫁。公主不必为婉儿忧心。无论嫁给谁，婉儿都会让自己开心。”
“婉儿，你……你心里到底喜欢的人是谁？”李令月很是有些好奇。从骆宾王到王勃，以及平素经常遇见的李敬业薛丁山等人，婉儿这些年心里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谁呢？
“我心里？”婉儿怔了怔，“我对骆宾王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只是感觉他很有才华，又不得志，对他同情更多一些，王勃吗……更多的却是不服气，也算不得喜欢……”
“你竟然从不曾喜欢上谁？”难道真给谢扬说中了，婉儿是那种心高气傲的女子？李令月惊愕地瞪大了眼，看着对面的婉儿，依然是往昔的眉目如画，只是这眉目如画里却隐隐有几分陌生透出来。
“我……我这样的女子，太子殿下肯娶之为妃，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会让自己喜欢上太子殿下……”婉儿说这话，眼睛中忽然涌出一滴眼泪，沿着光洁的脸颊徐徐落下来。
李令月蓦地想起当年婉儿被贺兰敏之糟蹋了的事情。原来这些年，那件事一直沉沉地压在婉儿的心底，一直让她在骄傲与自卑中挣扎，以致不能将心放开，去完整地爱上一个男人。
正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婉儿，外面忽然传来内侍的禀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