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经理的一番话让一圈人举座震惊——那倒不是，因为都站着。

装修呢，房子倒是挺老大，哪里有个正儿八经的地方坐，到处是沙子尘土，一地乱七八糟的木头板子，木头方子，瓷砖，胶合板，水泥袋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工人在梯子上的、在架子上的、在地上的正在干活；看见他们的工长陪着我们又是握手又是介绍，都停了手，都猜想那个是老板。我想他们都猜对了，因为只有老板与众不同，有压倒我们的一身名牌。于是，不待他们工长发话，各种各样的电动的、手动的工具一齐叮叮邦邦、哇哇乱响。屋子里到处是水和水泥的味道，还有甲醛的刺鼻的味。

老板拿手掌在鼻子跟前扇了扇，赶紧说道：“出去说。出去说。”说着先走了。

我们几个人，有：老板、工长、常经理、大树、中根、还有我，跟着老板，出得屋来，来在门口的人行道上。一圈人都站在老板跟前。老板说道：

“常经理，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没听明白。”

工长抢着说道：“我听明白了。他说在外边挂横幅，是不是常经理？”他又说：“其实也有那么干的。那是整栋楼的大饭店的干法，好几家装修公司一齐开工，我也干过这种工程。其实咱们不必，就挂一个大幅的招工的广告就都代表了。”

常经理不说话了。

我想工长这么说，是不愿意额外增加工作量，也显示一下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也嘴上留德，没说这么个中型的饭店用不着，这么铺张，不等挂热乎呢，我这两个月完活了。

我见老板没有采纳常经理的意见，也没有对工长的意见赞赏；我一时来了高兴劲，也说一个意见吧，也显示一下老板司机的水准给他们看看。就说道：

“可以那样，屋里的他们装修公司照样进行着；外边找一个牌匾公司，同时进行。让他们拿出来设计方案，是凹字的、还是凸字的、还是干脆是热转印的。他们两家在门头工程上还需要有什么样的配合，这样两不耽误，时间还充裕，好不好。”

工长立即支持。说：“这样好。这样好。用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我知道他这么说，有他的打算，加活就是加钱。货到地头死，你还提另找别人去啊？

我的提议，也得到了老板的认可。但是她对于我的好主意一贯是不说好的，老板说道：

“嗯。先这样，慢慢再说吧。”

我不知道老板还有没有做牌匾的钱了？最近她大宗的钱用在又买了两个大翻斗子上，要不然她也不着急一个门的打电话催款。老板又说：

“常经理的意见很好，刚刚一来走马上任就发现了问题。我说工长，我看你们的人都是自己解决午饭，哈，你呢？”

工长道：“我也管不起他们饭。他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游击队一样，没一个是我正式的工人，都是在以往的干活中，我看好的才有活打电话把他们叫来，论活算钱，全世界的装修公司都这样，我这没活、别人那还有活呢，他们也闲不住。所以我不管饭，我有时候自己出去吃，有时候他们也给我打一个盒饭。”

老板说工长：“钱都让你挣去了，还给我哭穷。那你愿意就跟我的人一起吃吧，我的人一顿饭1块钱标准，你来，虽然吃不太好，省事不是吗。”

老板又告诉中根：“听见了吗。吃饭先问问工长在不在一块吃。还有常经理是我管晌午饭的，你们在一块吃。”

中根说知道了。

老板又说：“常经理呢？常经理这么一转眼哪去了。”她转而说众人，道：“常经理来是专门针对装修的，这个人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他说啥你们也别跟他抬杠，最终都上我这里说，我是总经理吗。知道了吗。”

工长、大树、中根都表示明白了。

正说着呢，常经理不知道去哪里一圈回来了。说道：“我刚才上厨房看看，有这么个问题我提出来供总经理参考啊，不知道对不对，你最终拿主意哈；工长你也听听，帮着判断一下哈。什么呢？厨房没有储藏室不行。”

老板说：“我买冰柜、冷柜。”

老常犟道：“那不行。现在，饭店的储藏室是一个大屋子的样子的了，能进去人放东西、取东西；里边都是通体不锈钢的，外层是冷藏，里层是冷冻的。有实力的饭店都这么干。”

老板说道：“是吗。”

“我上饭店也不去看储藏室呀。还真不知道。”

老常又说：“我的一个邻居就是生产这种储藏室工厂的电焊工，我知道。”

老板问他：“什么厂？”

“不锈钢厨具厂。”

我开出租车满街游走，大概看见过这个厂，好像是有印象，挺大的一个工厂。听老板又说道：

“走，进屋看看再说，常经理你说说在哪来建储藏室？”

要进屋尤未进屋，老板说工长：“你让你的人抽一袋烟行不行啊，太吵了，听不见说话。都。”

工长随便拿起来一把铁锹，当当当一敲，立时就静悄悄的了。工长说：“歇一会，我和老板说一会儿话。”

来到了厨房。老常左比划、右比划说了一大堆；工长又和他争讲了门开在哪里方便，多少宽的门好。

我悄悄地告诉老板：“记下来长乘宽乘高的尺寸，咱俩去工厂看看再说。在这里也是瞎犟嘴，解决不了问题。”

老板照例没吱声，走过去，说工长：“你找一个尺，量量尺寸，记一下，给我。”

工长的裤腰带上就别着一个尺，随手就有；笔也现成，捡起来一个包装纸壳，撕一块记下了尺寸，递给我拿着。

工长说他的人马：“弟兄们那。整出来响啊！”接着就听见比先前更响的机器声。

我们逃也似的出了门。

大树跟他姐姐说道：“我想买一个电动车，出去办事、买东西也方便，再说有大的东西也能拉回来，不必雇车了。就是以后开业了，买个菜啥都方便。”

老板说道：“行。”又说：“哎，王师傅，电动车哪里有卖的？”

我大声地告诉她：“大发市场外边，一条街都是车行。”

老板又让她弟弟：“你去看看，什么样子好，多少钱，发给我照片。你注意啊，不要太大。一定要能推进饭店大门的啊。还要能拉两麻袋菜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