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医院住院处外边的街上，尤其是门口，都会聚集很多小商贩；卖些个米粥，茶鸡蛋一类的小吃。住院的病人胃口都不好，十分愿意吃点可口的稀饭；有需求就有了市场，医院门口的这种小买卖也没有城管来捣乱，很是红火。

肛肠医院外边门口却与众不同，卖猪手的特别的多，就是卖烀熟了的猪蹄子的小摊特别的多。夹道，两流排开，几乎是一个挨一个。他们也不叫卖，默默地低着头，或者是看着你猜想是不是潜在的买主。

买的人也不少，我就是其中一位。

我听老病号家属讲，往届的病号和家属口口相传：（划重点）买那玩意干啥？吃猪手滑肠子，拉屎特别痛快，手术之后的刀口不疼；像婴孩一样，躺着，岔开腿，大便器赶紧塞到位；不然就往往失控，便便就禁不住的夺眶而出。

大夫讲，手术损伤了肛门周围的肌肉，得有一个时间恢复。病号的标准是，不疼就好了。都是病号，都是内痔、外痔、混合痔，都在最隐秘的地方；疼起来谁也受不了，谁有工夫笑话谁去呀？

于是全医院的病号都无一例外地拼命地吃猪手。吃猪手拉屎痛快，刀口不疼，这是全医院大夫、护士、病号、病号家属的共识。

在肛肠医院大门口卖猪蹄子就这样形成了产业。

听他们老病号的家属讲，有一个戴黄色遮阳帽的大嫂的摊上猪蹄子最出名；个大、色正、软黁、咸淡适中、还脱骨。往往是她家的摊排队，她的猪手卖完了，别人家的猪手还没卖出去几个呢。

我也排队在她的摊上一顿饭买几个猪蹄子给老板吃下去滑肠子。

全科的病号，不论男女都穿裙子。卫生间虽然是分男女，可是也约定俗成，只要喊一声：“里面有人吗？我进去啦。”你就大胆地走进去吧。保证没人控告你犯规。人到了这种地步就不讲究了，你以为是在地铁里呢？

这个科的病号，可以说是特殊人群。要想获得高质量的照顾，只有伴侣陪护才能做得到，别的亲属都不方便。在太隐秘的地方往下剜肉，伤口还必须暴露着，还容易感染。试想一下：儿女陪护？不可能的事。护工？也没人在这个科干。就得是伴侣一心一意的来陪着，而且熟悉在隐秘地方操作这套业务，交流起来也透彻。

所以，我劝有些人及早打算，以备不时之需。人吃五谷杂粮，谁知道啥时候有个病？

最初的几天，能看见刀口缝着的线，谁敢动？拉屎都要保护着肛门，这是我的义不容辞的责任。我的样子很不好看，幸亏是我和老板住在单间病房，别人看不见我的窘迫的下作相——我用手指头护着老板的肛门口，（据说有撕裂的，人人都害怕这个情况的发生）就别管什么味道了——猪蹄子能转化成无比恶臭的东西；我在心里乞求她别犹豫，工作顺利。她也一次没为难我，到底是知根知底的交情，我没白在她身上下功夫。住院的日子使我万分的感谢那个卖猪手的大嫂，我衷心的祝愿她生意兴隆。我也十分感谢老板的紧密配合，或者是她从心底里十分感谢我的精心照顾。

也不知道是打点滴的药物作用，还是猪手的作用，还是我的咸猪手的作用，住院两周，老板顺利的出院啦。

她痊愈。

那天是下午，还没等我们出院走，就有病号来接管病房的了。可见单人病房的利用率是多么的高。

回到家。

老板说我：“你知道我第一件事要干什么吗？”

我哪里知道。听她又说：“过日子两三天了，还没给山上的人开工资呢。上银行拿钱，走。给我的可爱的工人开工资。我打电话听周会计说，人心惶惶的，产量下降。都知道我住院了，也不知道我是这个病，你谁也不告诉，容易给人联想，呵呵。我总说是感冒。也不能总不照面呀，上山。不然，还以为是我暴病，完蛋了呢。妈的。”

我问：“那你能长时间坐车吗？”

“考验我的时候到了。没办法，非去不可了，把住院的东西放家，要不就放后备箱里也行。”她想了想，说：“还是放家吧，带上山不吉利。你下楼去往楼上多拿几趟。我给山上打个电话。我换一件衣裳，你看穿哪件衣裳好呢。”

“红的，喜庆。要不要把公司里的会计出纳带着啊？你一个人能行吗。”

“不是还有你呢吗。恐怕今天回不来。不带她俩了，没多大用，还得送她俩。咱俩说住就住下了，说回来就回来了。”

我开车，又是上银行取钱，又是加油，耽误了时间，到山上已经是快下班的时候了。

老板让墩儿把着周会计办公室的门，谁也不让进。

她、周会计、我、一份一份的往出数钱。

大概是老板长时间的没上山来？也大概是都要看看老板是不是还像早先那样有精神跋扈？也可能人们都替老板不在乎临下班那么点时间？也可能怕来晚了领不到工钱，围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唧唧喳喳的热闹。

墩儿这小子很有创意，喊道：“排队！排队！排队领钱。都排好了，都排好了。”

老板从办公室走出来，环视四周，昂头挺胸。叫我：“王师傅。陪我四处走走。”

老郑赶紧过来，说：“你也有半个月没来山上了。这半个月，外边的事我不知道，咱们采石场的事我能管的基本上都管到了，有管好的、有管孬的，你四处看看，检查检查工作。”

老板往前走一走，看见了铲车，问道：“这个铲车没有问题吧？”

老郑回答道：“新车，一点问题没有。倒是咱们的大翻斗子的外带，就是外边的轮胎，来的时候都是1层线的，有点过性了。驾驶员都要求换，别的采石场的大翻斗子都换成16层的了，你看？”

老板没理这个，说：“我也不懂内胎外胎。让驾驶员再坚持一会，我闲一闲，咱们开个会，研究一下，让驾驶员都参加。”她问老郑：“你开资了吗？”

老郑说：“没有。”

“你开工资去吧。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汇报。”老板又说：“你徒弟、墩儿的工钱，我心里有数。不能在工资表上显示出来，因为他还不到打工的法定年龄，给他开资就属于雇佣童工，犯法。我只得给他生活费，你们不要给他打抱不平，明白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