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你说我要多久才能修成正果啊？”眉目清丽的少女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歪头问道。

“小笨鸟，”站在树下的俊郎男子，仰头看向少女，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你说是修正果重要，还是喝我这新得来的朱荠酒重要？”

话音刚落，便见少女从枝头利索的跳下来，扬着笑脸站在巫咸面前，“当然是酒重要。”

巫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拿出两壶香气醉人的酒，递到少女面前。

少女也不客气，接过酒放在鼻尖轻嗅了嗅，眯着眼睛道，“巫咸你就是厉害，这般难得的好酒都有法子得来。”

巫咸敲了敲她的脑袋，一脸得意的笑着，“也不看看我巫咸是谁，只几壶美酒而已，算得了什么？”

少女自顾自的饮着酒，不理他的话。

“小笨鸟。”过了好半天，少女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才听见巫咸用着轻缓的语气道，“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招摇山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啊？”少女怔了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要是走了，谁给我带好吃的好喝的啊？”

她语气倒是颇为诚恳，却听得巫咸只挑眉头，“敢情本公子在你这里就只是个送吃喝的？”

少女想了想，然后，认真点了点头。

巫咸见此，气的当下就拂袖而去，果然想让一只笨鸟有那些离别伤怀的情绪，是天方夜谭。

而少女看着巫咸愤然离去的身影，也是不明所以，“我又做错什么了么？”

凉风拂，百草曳，少女一个人站在原地，忽地觉出些冷意来。

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小声的嘟囔道，“怎的觉得有些变天了，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仿佛是为印证她这番话似的，两道雷声适时的响起，顷刻间，大雨倾盆。

少女跺了跺脚，一边暗骂自己不该多嘴，一边找着能避雨的地方。

可却没料想，运气竟会如此不济。

“朝，朝灵。”少女望着洞里这头体格高大且面露凶光的恶兽，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退。

朝灵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目光宛若在看一道即将入口的美餐。

少女强忍着内心的惊慌，迈起步子便朝外面飞快跑了去。

大雨淋湿衣衫，少女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身后的朝灵紧追不舍，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少女心下一慌，没注意脚下的路，扑通一声便摔倒在地。

雨声越来越大，像天地间凄凉的悲鸣，少女无助的看着兽齿森寒的朝灵，只觉得，必死无疑了。

“孽畜，竟敢在本神面前害人么？”低沉清冷的声音忽地响起，带了浓浓的威压，恍若上神的强大气场，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朝灵不甘的嚎叫了两声，随即灰溜溜的逃开了，它可不傻，自寻死路这种事，可不是它会做的。

少女抬起头，目光怔怔的望着来人。

只见一位眉目倾城的男子，缓缓向她走来，墨夜般的眸子映着微光，仿佛是从曼妙的帛画里落拓而出，绝世风华都不足以形容他半分容颜。

“你可还好？”那人朝她伸出手来，清冷的声音像越了无尽岁月终至她耳畔，那一刻，少女的眼中除了他，再容不下其他颜色。

“我，我还好。”

距那日遭遇朝灵，已有两月光景了，少女咬着草根，靠在一棵大树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丫头，你看看咱们山头的其他小妖，都在努力的修行呢，你怎的还在偷懒？”一道苍老的声音，忽地轻轻响起。

少女眼都没抬一下，闷声道，“树爷爷，我资质太差了，修了几千年了，才化出个人形……”

“咳咳。”老树妖清了清嗓子，安慰道，“没事儿，听闻那孔雀仙子家的小儿子，在蛋里也睡了上千年才钻出来呢。”

少女听到这个例子，表情更沮丧了，“可孔雀仙子的小儿子，生来就是仙胎啊，还天生就带了千年法力，运气好到不像话。”

“算了，我睡会觉。”少女闭上眼，索性在梦里找个清净。

然而，梦深处，忽见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那端坐抚琴的男子，清朗隽永，是她曾见过一次的绝世之姿。

少女伸出手，摇摇向他举着，那抚琴的男子似有察觉，猛地抬头望过来，星眸粲然，俊美的让人窒息。

“啊！”少女突然惊醒，缓了好大会，才平复过来。

她曾听一个去过凡间的狐狸说，在梦里梦到的人，醒了，定要去见一见。

可少女怅惘的想，那人的名字，她都还不知，又如何去见他呢？

“丫头，你还要去看啊？”老树看着又往山脚走去的少女，问道。

少女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这还用问吗？那个人好不容易来了，她自然是要多瞧两眼的。

不多时，少女站在山脚，看着不远处的云头之上，两道身影正缠在一起奋力厮杀着。

低头掰了掰手指，少女默默的又瞧了眼那打斗着的两人，都第七日了，想来，快分出胜负了吧。

月升日暮，曦光又临。

少女在山脚又等了整整三日，终于在一阵剑声长鸣中，窥见这场争锋最后的结局。

那日救她的男子，和他的对手，招摇山之主，司神，两人皆是衣衫染血，身受重伤。

而待少女更仔细的瞧清了两人的状况后，却惊的睁大了眼睛。

司神身形摇晃着，提起剑直指着对面已站不起来的男子。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不知哪来的勇气，展开羽翼就飞了过去，司神显然没料到会有人闯来，手中的剑顿了顿，而少女就在此刻，扶起那男子，用尽力气飞了出去。

好在司神也是重伤之躯，并未追来。

“你，是谁？”刚刚转醒的绝美男子，靠在软草织就的垫子上，缓声问着。

面前的少女局促的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

“我，我是招摇山的小鸟怪，没有名字。”抬起头，像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你，你不用担心，司神受了重伤，不会追来的。”

“你此番因我，算是得罪了司神，这招摇山，怕是待不下去了。”那男子墨眸微眯，打量了她半晌，而后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的认真，“可愿随我离去？拜我为师？”

少女愣住了，怔怔的瞧着眼前之人，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我，愿意。”

而当时的少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一句我愿意，会惹出日后那么多如丝蔓般层层缠绕的劫数因果。

“我的名字，”那男子轻轻的开口道，“唤作少昊。”

“少昊。师父。”她默默念起他的名字，唇齿间带着似有若无的痴恋。

脑海中忽地有什么东西闪过，她认真回想了好一会，终于记了起来。

巫咸曾对她说过，白帝少昊，长留山之主，成神已有万年。

“以后便唤你阿摇可好？”

“好。”少女点点头，眉眼弯弯的模样如玉美好。

她生来便是孤零零的，没有父母，更没有名字，就连这些年唯一相识的巫咸，也只是开口闭口都叫她小笨鸟。

而现在，少女欢欣的想着，她的救命恩人，不仅许了她容身之所，还给了她，一个名字。

随着少昊回来后，阿摇才发现，这长留山冷清的如其主神白帝一般，所有飞禽走兽平日里也都乖伏的行动着，看起来似是畏极了白帝。

阿摇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那株花树默默发呆。

少昊走到她身旁，站了好一会，她都未曾察觉。

“阿摇，你在想什么？”

“在想师父这些年都住在这里，该有多孤单啊。”阿摇头也不抬的接口道。

听见这话，少昊难得的愣了愣，而片刻后，阿摇回过神，看着眸光复杂的少昊，也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少昊开口，阿摇又道，“刚才有人跟我说话了么？”

少昊瞧着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心念微动，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阿摇哦了一声，半晌，似想起了什么，伸手拽了拽少昊的衣袖，眼神亮晶晶的。“师父，我们在长留多栽些花草吧。”

“你上次带我去的那个小岛上，花草都是极好看的，我们移栽些回来，好不好？”

少昊想了想，左右也不算是什么难事，点点头便应允了。

阿摇见他答应，清丽的小脸上顿时溢满了笑意。

“师父，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吃食，我去做给你吃。”

阿摇别的不会，做些好吃的倒还算擅长，眼下她心里正开心着，便想着，做些什么让少昊也一起开心着。

“雪蓟清汤。”少昊随口道。

而阿摇则撇了撇嘴，“师父你真是跟巫咸一样，专挑那稀罕的食材来吃。”

雪蓟生于冰海深处，且那里水怪颇多，若她想凭着自己微薄的修为去取来，当真是难如登天。

“巫咸？是居于灵山的巫咸么？”少昊疑惑道。

“不知道啊。”阿摇想了想，复又说道，“两百年前，他来招摇山游玩，碰到了与他甚是有相似之处的我，便结识了，我只知道他唤作巫咸，别的他不说，我也没问过。”

少昊睫羽微垂，遮住了眼底的复杂神色。

过了一会，少昊忽地问她，“你们的相似之处，是什么？”

“都爱吃喝玩乐。”阿摇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

少昊默然，这理由……他着实没法反驳。

在山上吃吃喝喝睡睡，不觉两月已逝，这期间，因着少昊还有伤在身，没怎么管束着，阿摇在这山头，俨然快要称霸了。

这日，阿摇又偷拿了壶酒，坐在草地上，跟几头角兽闲聊。

“你们可知道，我师父跟司神他俩之间到底有何恩怨？”阿摇啜口酒，闲闲的问道。

一只绿角兽拿爪子揉了揉自己的头，好半天，才道，“不知道，他们闹不和少说也有几千年了，隔三差五就会约战，我们都习惯了，反正大帝是不会输的。”

阿摇砸砸舌，心说你们要不要对大帝这么盲目崇拜啊，这回若不是我胆子大，硬着头皮救下他，你们可就要失了主子呢。

“阿摇，你真是幸运。”角兽们由衷的夸道。

“什么意思？”阿摇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知道，”一只红色的异兽兴奋的解释道，“仙界的三公主也曾来长留拜师，可被白帝直接拒绝了，还有西海龙王的小公主，也曾来咱长留，死活都不肯走，说哪怕做大帝的侍女，都心甘情愿，可最后，还不是被大帝赶出来了。”

“咦。”阿摇惊奇道，“师父在六界，这么吃得开啊？”

“那是自然，大帝的风采，素来都是惹人艳羡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