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歌)笙笙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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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凌霍像是在这皇朝消失了一般,她也曾到各处去寻他,却没有任何结果。

一开始她觉得恼怒,也甚是怨恨,渐渐地她平静了下来,兴许她该接受这样的无疾而终。

“不必来伺候。”

赵歌站在书房门前,对身旁的丫鬟说道。

丫鬟低着头退下,赵歌抬脚走进房中,将门关上,走到书桌前摊开画纸,提笔勾勒线条。

许久之后,一个男子模样出现在画中。

赵歌停下笔,望着那张面容,她不禁失笑,原以为对此事早已释怀,却不曾料到,还是心有不甘呀。

顿时,她觉得视线模糊,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晕开画中的浓墨。

一阵疾风从窗外吹来,将薄薄的画纸吹落,赵歌连忙弯身去捡,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梁上落下。

赵歌捏着画纸,一起身便对上一道身影。

“凌……世子。”

赵歌怔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曾想竟会在这书房看见凌霍,可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连忙将画纸藏于身后。

凌霍将赵歌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其实他从她进门的那刻就一直居于梁上,起初他只是有些好奇,赵歌这样的贵女会作出什么样的画作,没想到在她笔下看见了他自己,那时他突然有些心乱。

可他还是没有忘记,这些日子一直藏匿于赵歌身旁是为了什么。

“你可识得此物?”凌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小字。

“这是……”赵歌有些讶异,因为那枚玉牌她认得,正是前不久被送去庄子上的庶出大小姐赵惠的。

“光门规矩,买凶杀人者,需留下物证,她要杀你。”凌霍将玉牌放到桌上。

赵歌惊得伸手捂嘴,眼角还挂着泪珠。

她自认没有为难过谁,可却没想过,竟有人痛恨她到如此。

“别怕,光门不做这桩生意,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凌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

赵歌稍稍缓过劲来,才问:“凌世子为何会如此清楚光门之事?”

凌霍不语,转身想走,赵歌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衣袖。

她心中依稀已经猜中凌霍与这光门的关系,只是此事确实出乎意料,毕竟凌霍乃是堂堂蜀国世子。

“望夏节那日,你为何没来?”赵歌的声音很轻,微微低下头,有说不出的委屈。

凌霍只觉自己呼吸停顿,那日他不是没去,只是没出现在她眼前。

他收手,挣开赵歌的手。

“赵小姐, 你是左相之女,而我是蜀国世子。”

这是赵歌最不想面对的事实,可凌霍毫不犹豫地将此事摆了上来。

一个皇朝重臣之女,一个附属国世子,若是结亲,定会让皇朝贵族忌惮。

“我……”赵歌只觉眼泪又漫了上来。

不知为何,凌霍突然觉得心中苦闷,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赵歌抬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凌霍,“既如此,凌世子为何要答应我呢?”

为什么要答应她?

凌霍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他不能。

赵歌看着一言不发的凌霍,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只觉甚是不甘,“世子不信这世事皆可改变吗?虽你我如今身份不同,可日后之事谁人可知?”

凌霍依旧沉默,他虽没有不认同赵歌说的今后会有所改变的说法,可如今形式他看得十分清楚,有些事他还是不能去做的。

“世子,世子也是对我……”赵歌看出了凌霍的犹豫,索性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全盘托出。

“赵小姐。”凌霍打断了赵歌的话,“保重。”

说完,凌霍便迅速消失在房中,赵歌甚至都来不及再拉住他的衣角。

可她知道,他是对她有意的,可为何……他却不敢承认呢?

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身份吗?

凌霍就像一阵风,偶尔吹来,却又吹走,赵歌觉得自己握不住这阵风,可她却迟迟放不下,连她都讶异于自己的执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赵歌以为她的心情已经足够平静的时候,凌霍又出现了。

那是各府贵女出外踏青之时,凌霍依旧一身着暗青色坐于马上,她只需稍稍抬头,便能望见他挡住了光的身姿,她又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那好不容易围起来的高墙,瞬间倒塌。

赵歌望见那一群纵马的贵公子越走越远,可到了半路,凌霍却转进一旁的树林中,她想也没想,拉起裙摆便往那边走,纵然她坠满珍珠的鞋都沾上了泥土,她也不曾心疼半分。

走进树林后,她便在不远处望见一匹马在一旁悠闲地吃着草,而那个身影则是落在清脆的草地中,她忍不住扬起嘴角,抬脚往那处走。

凌霍躺在草地上,半闭着眼,听着那脚步声渐渐靠近,不为所动。

他或许知道是谁,或许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样虚浮又小心的脚步声,对他绝对构不成伤害。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一声软语:“凌世子。”

凌霍睁开眼,只见一张娇美的脸,那双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微风吹起她的桃红的裙摆,像是在挠他的心间。

“赵小姐。”凌霍半起身,按捺住心中的异样。

虽然上次的事情不了了之了,可赵歌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她抓着裙摆坐在凌霍身旁。

凌霍下意识微微侧开,从未有女子离他如此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香。

可转眼,他便看到那脚上那双沾了泥土的昂贵的鞋。

“这草地多杂物,恐会脏了赵小姐的衣裙,还请赵小姐快些回吧。”凌霍再躺了下去,索性不再去看赵歌。

赵歌心中不免难过,可她并不想就此退缩,“我不想回去。”

凌霍一愣,却只是微微闭眼,不再多说。

赵歌曲起双腿,望着那片碧蓝的天,轻声开口:“上次还忘谢过世子的救命之情。”

“举手之劳。”凌霍轻描淡写。

“我虽是一个女子,却并不是愚钝之人,世子能在光门那样的地方出手阻止那一桩生意,想必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不过是与人决斗了几场,凌霍在心中默默回答。

明面上他是蜀国世子,可实际上他是光门最厉害的杀手之一,若是想从别人手中夺取什么,只能靠武力。

“可是,世子为何要救我?”赵歌转头看向凌霍。

凌霍沉默一会儿,“你是左相之女。”

“世子看着不像是在为我父亲卖命的。”赵歌毫不犹豫地拆穿了凌霍的借口。

凌霍不再说些什么,慌忙地撑起身想走,他看出了这次赵歌是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来的,可很多事,他不愿说。

赵歌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凌霍的手臂,“世子,留步。”

凌霍微微皱眉,又坐了回去。

赵歌见状才放开凌霍的手笔,可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一片鲜红,她连忙看向凌霍的手臂,那暗青色的衣服将血腥遮盖得很完美。

“世子,你……”

“小伤。”凌霍将手臂放到身后。

“不,你这……”

赵歌有些慌乱地拿出丝帕,不由分说地拉过凌霍的手臂,将丝帕围上。

凌霍垂目望着赵歌,只见她白净的脸上一双细眉,眼中似又蒙上了水雾,他心中一紧,比当初受的这个上更加难受。

“莫要担心我,这样的伤于我来说微不足道。”

“嗯。”

赵歌的声音有些哽咽,小心地将丝帕打了个结。

“父亲那里有几瓶上好的伤药,回府我便派人给你送过去。”

凌霍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为何,他看着赵歌的模样,心中竟是异样的平静和坦然。

如果这样的温情能永续就好了。

“我今日在此见到世子,有很多话想问世子。”赵歌打好结,抬首对上凌霍的眼。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凌霍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若是有些事我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海涵,可世子,我只是想知道,为何你当初答应我要陪我去望夏节?又为何要救我?”赵歌极力忍住眼中的泪。

凌霍沉默着微微偏开头,不去看赵歌。

一股怒起冲上赵歌心头,“怪不得孟世子总叫你木头,总是如此,和木头桩子有什么区别!”

“我……”凌霍这回可真是哭笑不得了,原来这娇滴滴的贵女生气是这般模样,却有些可爱之态。

赵歌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她有些脸红地低下头,“世子……有些事情,你还需让我明白才好。”

“兴许,你心中也知晓。”凌霍扯了扯嘴角,心中似是放下了什么重担。

赵歌又抬起了头,又是不敢相信,又是喜出望外,“是……我想的那样吗?”

凌霍点了点头,“可赵小姐,虽你自小受宠,也没遇到过什么难事,但你也该知道,许多事不可为。”

赵歌轻笑几声,“可我还是觉得高兴,世子心中有我。”

凌霍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蜀国其实早被驻守在南疆边界的宣家军控制了,而如今朝中局势混乱,右相大人手握大权,皇朝恐生变故,而我身为蜀国世子,定要将蜀国从右相大人手中夺回,我不能……”

“我明白。”赵歌打断凌霍的话,“世子能与我说这些,我觉得高兴。”

“赵小姐,你秀外慧中,应配好郎君。”凌霍只觉得说完这话,心中似是被大石压住。

“那世子也是翩翩才俊,应得贤淑贵女才是。”赵歌显然又有些怒气。

见凌霍又不说话,赵歌继续说:“世子不必忧心于我,我心中自有想要的郎君,我会等。”

“用女子的大好年华去等,赵小姐大可不必如此。”凌霍已经无法描述此刻他的心情了,但他也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心口不一。

“我只要,像世子这样的好郎君,世子,我定会等到的,是吗?”赵歌眼中的泪再也蓄不住。

凌霍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握住赵歌的手。

赵歌也小心地回握,她转身学着凌霍躺下,与他一同望着头顶的蓝天。

她心中有了期待,便甘愿日复一日地等。

这么一等,便过了好几年,这几年中,她最好的朋友三公主宋澄因病被送往郊外,三年后在被接了回来,四皇子与大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皇帝突然病重,右相造反……

这些事一桩接这一桩,而她一直望着他的身影,跟在她身后。

一直熬啊熬啊,熬过待嫁最好的年纪,终于,右相之乱被平定,蜀国终于不再被右相的宣家军控制,一切终于被平息。

四皇子宋和登帝,而三公主宋澄联姻楼兰,她原以为自己终于也走到头了。

可在宋澄离开皇朝的那日,赵歌望着宋澄消失的身影,发现袖中有宋澄留下的信,信中宋澄言明了许多事,她最好的朋友,这一别竟真是永远了。

她一时无法接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奔向凌霍府中。

“小姐,你慢些。”丫鬟扶着赵歌下马车。

赵歌死死地抓着信,红着眼眶提起裙摆便往府中跑。

她停在前厅门外,望见屋中相拥的两人,迟迟不敢上前。

凌霍察觉到屋外的人,连忙放开怀中的人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赵歌的泪再也忍不住,倾泻而出,她心中又难过又怨愤。

屋中的女子轻轻抽泣着,缓缓走了出来。

“这是蜀国刘氏一族的嫡女,我表妹,此次平定右相之乱时,她的父兄皆被杀害,如今蜀国百废待兴,国中上下皆是繁忙,我母亲怜惜她,送她到皇朝中让我照看些。”凌霍连忙解释。

赵歌只觉心中烦闷,转身想走,凌霍一把将她拉住。

“你莫要误会,方才只是……”

“赵姐姐,方才是琴儿不好,凌表哥只是想安慰我,赵姐姐莫要与凌表哥生了嫌隙。”刘琴儿哭着拉住了赵歌的衣袖,一脸可怜。

“放开我!”赵歌抽出衣袖,却不知为何,刘琴儿被甩到一旁。

凌霍连忙扶住她,微微不悦地看着赵歌,“你今日是怎么了?”

赵歌死死咬住下唇,瞪了一眼刘琴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府外的马车旁站着的丫鬟一看赵歌面色不佳地出来,也没敢多问,只是连忙扶她上车,然后吩咐车夫快些回府。

赵歌一回到府中,便看见在前厅坐着的左相,她越发忍不住眼中的泪。

“歌儿,不是去送三公主了吗?好端端地怎么哭成了这个样子?”左相放下茶杯,起身朝赵歌走来。

“爹爹。”赵歌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进左相怀中。

左相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抚着她。

“爹爹看这个。”赵歌抬手将手中被捏皱的信递给左相。

左相接过一看,也是略有些震惊。

“我再也见不到澄儿了,爹爹。”赵歌越想,眼泪便越发止不住。

左相微微叹了一口气,“此去楼兰,定是三公主心中所愿,这样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愿,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不……爹爹,我……澄儿这么晚才告知我,我想着她定是怕我担心,可我知道,她也没办法告诉我,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总是要人保护,我什么都没办法帮她,我……”赵歌捂着脸已经濒临崩溃。

左相握住赵歌的肩,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歌儿,三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那样想你,她不过是不想你难过。”

“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人生来性子便不同,三公主是看重你的,只是她也知道你性子柔弱,她想保护你。”

“爹爹,我也想稍微做点什么啊……”

赵歌顿了顿,继续说:“那么多年,她那么不容易才走了过来,却在与人终成眷属之时,便……”

“那楼兰世子看着便不像个会善罢甘休之人,你能做的,便是安生地待在这皇朝之中,三公主为你密友,定也是想你好好的。”

赵歌垂下眼帘,心中依旧郁结。

“如今皇朝已经安定不少,歌儿,你和那蜀国世子之事,兴许可以同皇上提一提了。”

对于左相的话,赵歌并不意外,毕竟左相一直将她和凌霍的事情看在眼中。

“若是要随那蜀国世子去蜀地,你也不必担忧,蜀地那处有一名门林家,曾是我的学生,就算我不在了,就算是蜀国王室,他们也不敢随意欺凌你。”

可事情终于走到这一步时,赵歌却开始犹豫了。

她抬头望着左相,发现她的父亲早已生满华发,脸上沟壑显生,只有那风度尚存,却依旧在为她打算。

而她作为左相嫡女,却是那么无能。

“如今新帝登基,父亲也有什么打算吗?”

“新帝尚且年轻有为,可我老了,再也无法尽心辅佐新帝,新帝命我给他培养一批学子,便让我还乡养老,我也该为新帝做最后一件事了。”左相笑了笑,望着熟悉的相府。

说到底,这相府他一直住了这么多年,若是便如此易了主,他还甚是不舍的。

赵歌细心地察觉到了左相的心思。

“父亲,和凌世子之事,我想再考虑一番。”

左相虽有些不解,却是点头示意。

赵歌拜别左相走进后院,她在心中暗自下决定,她想她需得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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