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碧空万里，灵祥县境，一派丰收景象。

夏播大豆的收获期到了，这是灵祥县百姓今年最后一轮收获大豆的时间。田垄里，农民们弯腰曲背，挥汗如雨，在抢收大豆。

颗粒饱满的大豆啊，浸透了农民兄弟的汗水。

临海超市前面的场地里，顾菲双手双腰，用命令的口吻，让她请的几个小工搬运装满大豆的袋子。

一袋袋大豆安放在一辆破旧的农用卡车上，鲁利坐在驾驶室里，副驾上坐着顾菲的嫡弟顾新。

一个傻乎乎的三十开外的汉子痴痴笑着，在场地里来回搬运袋子，身上发出一股股沁人的臭味……

这个汉子叫梁辉，住在临海沟村北部，离鲁利家二三里地。因为是半傻子，所以三十开外的年纪了，尚未找到老婆。

考虑到请小工的成本，一般小工一天工钱是一百元，而请梁辉这样的半傻子搬大豆袋子，一天的工钱，给五十就行了。

所以呀，鲁利、顾菲一合计，请梁辉做搬运工，他俩自以为得计，看着梁辉奔波忙碌的身影，咧嘴笑了。

工夫不大，一车袋子装满了。

梁辉随车到孙家镇收购站去，负责卸大豆袋子，鲁利想让梁辉和顾新挤在副驾上，可顾新不同意，因为梁辉穿着邋遢，像个叫花子。加上身上的臭味，顾新岂能接受？

鲁利无奈，只得安排梁辉坐在后车上，要他趴在上面，不要站着。

车子启动了，越开越快，很快离开了临海沟村，驶往孙家镇。

农用车行至东面一个叫海桥头的四叉路口时，右转往南，那里路况复杂，连续的盘陀路，约有二三百米长，车子刚刚驶入海桥，只听砰的一声，后面好像掉了什么东西。

鲁利只顾开车，浑然不觉，依然脚踩油门，农用车继续行驶。顾新倚在靠背上，打着盹。嘴角流着口水……

突然，农用车后面响起了剌耳的喇叭声，一辆奔驰轿车急驰而至，与农用车并排行驶时，轿车司机探出头来，大声叫道："师傅，快停车！闯祸了，你车子后面的人摔在地上了！"

啊？！

鲁利听了，激棱棱打了个冷战，一个急刹车，农用车速迅速减了下来，然后掉头，向海桥方向驶去。

到了海桥，只见马路一侧，梁辉头朝下背朝上，身底下一汪鲜血！

可把鲁利、顾新给吓坏了！

鲁利、顾新急忙下车，奔到梁辉身边，鲁利用手探鼻，还好，尚有气息，说明没死。

只见梁辉后脑壳上，有一个很深的血洞，血不停地往外冒！

顾新急忙捧起梁辉的头，不让鲜血继续往外渗。

鲁利此时早就慌了手脚，六神无主，颤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顾新眯眼道："快打10电话，送到灵祥人民医院抢救！"

鲁利苦笑道："我看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抢救有啥用。你看，只有鼻孔一点进出的气，嘴都张不开了，我看肯定不行了！"

顾新沉声道："正因为不行，才要送医院。就算做做样子，说明我俩是救他的。这样梁辉家属索赔时，可以少赔点钱。"

鲁利无奈，只得按照顾新的思路办，他掏出手机，拨打10。

嘟！嘟！！嘟！！！

不一会儿，电话打通了，医务客服问什么事，鲁利说在海桥一人从车上摔下来，伤得不轻，请救护车送来抢救！

顾新一把夺过鲁利的手机，请医生多带点氧气瓶和其它抢救器材，先在事发现场抢救！

客服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

鲁利望着昏迷不醒的梁辉，长叹几声，对顾新说道："这次惨了，要花大钱了。我真倒霉，刚从看守所出来，就出了这档子事。"

顾新叹道："屋漏偏逢连绵雨，人倒霉时，喝口凉水也塞牙。"

鲁利急忙给顾菲打电话，说了这事，要顾菲想办法弄点钱，送到灵祥人民医院急救科。

顾菲接完电话，被突如其来的祸事弄懵了，眼泪汪汪，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儿，顾菲强打精神，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晃，来到姨弟王亮家里。

王亮早年在上海从事建筑工作，因工作勤勉，被一位大老板看中，将其提拔为项目经理，挣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后来凭着这第一桶金，在临海沟村买下了原来临海小学的那块地，办了个小五金厂，只雇用几个人打工，其余活儿，均由他和妻子杨玲玲完成。他负责进出货，杨玲玲负责帐目和车间管理。

说是管帐目，只是记帐，现金由王亮保管。

王亮为人精细，一元一毛的进出，他都要弄清楚。身边常年备着几包烟，价格大小不等，发给不同档次的人。和他没有业务往来的人，哪怕邻居，是抽不到他烟的。就连杨玲玲的父母，一年到头，只能在过年时得到王亮的一个小礼包！

王亮的抠门，在临海沟村，是出了名的。

顾菲突然来到王亮家里，恰好是晌午时分，王亮、杨玲玲正在吃饭呢。

王亮问道："姨姐，有事吗？"

对顾菲这个姨姐，王亮是比较看重的。

因为小五金厂的不少业务，鲁利、顾菲介绍了不少。尤其是那个已被处决的王安丰，在权位上时，因为顾菲的极力推荐，帮了王亮不少忙，让王亮拿到了不少大订单，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呀，王安丰虽然出了事，但介绍的客户大多仍和王亮有业务往来，让王亮依然有钱赚。

顾菲哭丧着脸，把梁辉摔伤一事，简述了一下。鲁利要她先拿十万元，她手头只有万把元，其余的钱，在别人口袋里，她要想办法借。

王亮听了，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知道，顾菲现在和他讲这事，明摆着向他借钱！

王亮除了小五金厂的固定资产一百多万元，流动资金二十多万，银行存款有二百多万。他从来不搞期货股票彩票之类的博弈，只相信把钱存在银行。

顾菲见王亮沉吟不语，可着了急，一把扯住王亮的胳膊，哭道："姨弟，我已山穷水尽，你这次无论如何，要帮我一把！"

王亮在江湖上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对穷亲戚不屑一顾，尽量避免和穷亲戚打交道。鲁利、顾菲在临海沟村，不算富人，但也不穷，可发生了动用数十万元资金的事，的确困难。鲁利、顾菲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在部队服役，没钱到家；女儿在苏州刚刚工作，只能养活自己。家里的积蓄，也就几万元。这次车祸，人命关天，没有几十万现金拿出来，是过不了关的。

顾菲清楚地知道，鲁利开的那辆农用卡车，是王安丰在位时，从一个外地违规车主那儿没收的，后来做假帐，设法弄了出来，送给了鲁利。

这辆农用车是黑车，没有牌照！

还有，鲁利没有驾驶证、行驶证，如果梁家告起状来，鲁利是要吃官司的！

顾菲越想越害怕，这才央求王亮，借现金给她，让她夫妇度过难关。

王亮如今的小五金厂业务，已经摆脱了对鲁利、顾菲的一点依赖，完全独立了。但他想到顾菲是他的嫡亲姨姐，顾菲的母亲虽然亡故了，但他的母亲还健在。在他建厂之初，顾菲多次帮助他。

思来想去，王亮牙一咬，沉声道："姨姐，鲁利这次闯了祸，我是你的姨弟，不能袖手旁观。我现在流动资金很紧张，发出的货，大多没有收到现金，在客户那里欠着。这样，我吃好饭，带你到银行，取五万元钱借给你。这笔钱，你不用急着还。其余的钱，你另外想办法。"

顾菲听了，激动万分，因为王亮这次很大方，一次性借给她五万元，已经不错了。她原来的预估，借到三万元，就谢天谢地了。因为王亮的抠门，是出了名的，顾菲还担心借不到呢。

话休絮烦，王亮吃罢午饭，让顾菲坐他的上海大众轿车，来到孙家镇农商银行，当着顾菲的面，在柜台上支取了五万元！

王亮把五沓红红的票子递给顾菲的时候，顾菲激动地说道："姨弟，你太好了，姨姐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且说灵祥人民医院急救科那儿，医务人员争分夺秒，抢救梁辉。

梁辉的母亲来了，梁辉的哥哥梁彬来了，还有梁辉的其它几个亲戚，他们的脸上，甚是焦急。

鲁利坐在廊外一张长竹椅上，双目微合，嘴里叨着红南京香烟，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顾新在一旁道："医生说如果抢救费再不送来，晚上就不能抢救了。"

梁母走到鲁利身边，怒声道："鲁利，你说十万元现金很快送来，我们等了二个多小时，连个人影也没有。你说，什么时候送到？这关系着我辉儿的命！"

鲁利双手一摊，一脸无奈："梁妈妈，我也着急啊，我家里没有多少现金，这十万元，顾菲正在到处借啊。你再等等，我这就打电话问顾菲！"

鲁利掏出手机，拨打顾菲手机号码。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顾菲的声音："冤家，已经借到七万多了，加上我家的一万多，还着几千元，我正在借啊。"

鲁利听了，松了口气，对梁母说道："梁妈妈，你听到了吧，顾菲已经准备了九万多了，还差几千块，很快就完成了。"

梁母听了，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老泪纵横，走到梁彬身边，哭道："彬儿，咱们梁家作了什么孽呀，让辉儿受这么多的苦！辉儿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为娘急死了呀！"

梁彬安慰道："娘，你别想太多了，事已至此，只能面对了，听天由命吧。"

傍晚时分，顾菲终于筹措到十万元现金，坐着王亮的轿车，来到灵祥县人民医院。

简短截说，有了这十万元现金，医院方面安排晚上继续抢救。

下午的抢救，很不理想，梁辉虽有气息，但依然昏迷不醒。

晚上接近十点时，负责梁辉抢救的主任医师摇着头从抢救室出来，对梁母、梁彬、鲁利、顾菲、顾新等人说已经尽力抢救了，根据伤情，梁辉至多在医院里活数日，想挽回他的生命，那是天方夜谭！

脑颅破裂，失血过多，纵扁鹊再世，亦无济于事。

顾新说道："既然肯定救不活了，不如弄回家去，我们商量一下赔偿事宜。"

梁母听了，情绪失控，扑到顾新身上，边打边咬。

顾新竭力推开梁母，说不是他开的车！

梁母听了，松开顾新，向鲁利扑去！

此时的梁母，绝对失心疯，像一条发狂的母狗。

这梁母年轻时，水性扬花，这梁辉呀，和梁彬异父同母。梁辉的父亲，是梁母的姘头！

顾菲见鲁利畏畏缩缩，哪像个男子汉大丈夫，遂挺身而出，说这样吵闹，怎么商量赔偿啊。梁家如果想赔钱，就好好地坐下来商量。否则的话，闹到法院，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梁彬是个很理智的人，极力劝阻梁母，请她务必冷静，不要感情用事。

过了好久，梁母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于是乎，双方经过一番唇枪舌剑，讨价还价，最终达成这样的协议：鲁利一次性赔偿梁母人民币七十万元，医疗费一万五千元。梁辉去世，鲁利必须送三万人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