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真假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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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还没来得及吃中饭,就接到朝阳区人民群众举报,西湖边上发现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小几只,带着警犬狗蛋儿,赶到现场一看,就见湖畔地表的泥沙,隆起成一个人脸形状,眼耳口鼻,莫不宛然若真人,正自一胀一缩,颤动不止,好似极其痛苦的模样。

我剑眉倒竖,脸生怒容,举掌向那泥脸额头一拍,轰然剧震,脚下大地倏现裂纹,脸形泥沙登时震散,像水一样流泄而落,露出一个苍白的大脸孔,双目紧闭,额上青筋鼓起,看不出是死是活。

我擦!这不是水师将军朱流砂嘛!这么被困到这了?!

我伸出食指点上老朱眉心,罡气刺激之下,朱流砂猛地睁开双目,瞳光涣散,好一会,

才渐渐凝神,眼珠转动,怔怔瞧过来,小野贤弟,你们总算来了,可想死你们了。我和阿秋三下五除二往外拉扯问,老哥,你怎么会被困在此处?朱流砂气冲冲的说,别提了,几天前我贪图赏金,巡查西湖水道,以寻找杀死秦桧宠妾的巨蟒,来到了这西湖上,那天日朗天青,我……唉,我久在山中,乍见这湖光山色,动了附庸风雅的迂性子,意欲舍舟上岸,登临游赏一番。也不知为甚么,甫一上岸,便鼻破流血,游赏固然未能游成,赶路也不大方便了,只好就地歇宿。当天夜里,老哥我只觉周身难受,无论如何也睡不踏实。起初只道是吃坏东西之故,可是没过多久,遍体发冷,竟像浸在冰冷湖水里一般。我当即想要起身,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四肢手足,就此一动都不能再动了,等我再次醒来,就看到你们了几个,小野贤弟……你说……这是什么缘故?老哥又为什么会埋在这沙滩里??

龙喵喵说,照朱大佬所说,多半是中了毒蛊妾春喜的暗算。这水缚之术,天下绝毒,能将你永囚湖底,万世不得脱出。想来此妖妇春喜道行不够,未得精要,施术之时,将你的三魂一并禁锢了。否则你知觉不失,困在湖底多日,心智必受损伤。

这番话直把朱流砂听得骇悸欲绝,自忖倘若真是知觉不失,能清清楚楚感知到自己被埋在泥土里,漫说几天,恐怕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要精神崩溃。

彭嘤嘤沉吟片刻,接着说,如此说来,而今在水师大营冒名顶替的,当是妖精所幻化,窃据水军军权,要配合万妖王,对皇上不利!朱流砂身体僵硬倚在土堆上,一时无法站起,听了这话,先是张口结舌,忽而明白过来,气的全身发颤,这、这,岂有此理!水师营那些笨蛋猪猡,怎么能把妖怪当成我,难道人妖都分辨不出吗!简直荒谬绝伦!我蹲下身,拍拍他肩膀,老朱,世上是非不辨、人妖不分的事情,原也是常有的。老哥您……你身上邪术方解,切莫动气,以免损伤真元。照兄弟推想,当日那妖怪必是舐了你滴落水中的鼻血,因而可以幻化成型。如今要澄清真相,揭破妖伪,还需借你几滴热血一用,冒犯莫怪。

朱流砂咬牙切齿,老弟请尽管施为!但能雪此耻辱,昭启真相,休说几滴热血,便取了我这条性命又有何妨!我道了声,如此,兄弟得罪了。说话间,取出祖传大宝剑,在他臂上一划,蘸血疾书成符,贴在草丛中一块巨石上。血符一贴,那块看似不下千斤之重的巨石,竟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飞鸟,猛然离地飞起,带起漫天的泥草沙土,呼啸而去,眨眼没入青云,消失无踪。

周围围观群众,何曾见过这等异象,瞧得目瞪口呆。我微笑着说,妖物即将显形,事不宜迟,咱们即刻谒见我岳父,请他同去水师大营,做个见证。

于是大家去见彭鱼宴,老岳父说听了我的陈述,奇诡荒诞,难以置信,可是我和嘤嘤言之凿凿,事情来龙去脉,亦入情入理,委实难断真伪。兹事体大,他踌躇再三,还是不得不从我们夫妻之议,亲往水师大营一趟,让真假两位水师将军当堂对质。

到了水师大营一看,只见层层水军,警戒森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们皇城司的人等人来的突然,事先未曾知会,因此竟给挡在大营辕门外。等了好半天,水师的将佐、统领等一众人,才分做两排迎出门来,人人面带愁容,与我岳父老大人见礼。这时朱流砂满脸盛怒地从我身后闪身出来,水师一干将佐胥吏都不禁齐齐大吃一惊,仿佛见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细问之下,原来日前,水师将军朱流砂正坐在大帐中议事,忽然天降巨石,砸穿了帅帐帐篷,正砸在将军身上。众多水军将领忙上前抢救时,却见巨石之下压着一条大蟒正伸头伸挣扎不止,朱将军却不知哪里去了。

水师头目等人都蒙了,这是怎么回事?半天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喊来军中的几个出了名的大力士,想要移开巨石先救出将军。可是大石头一给掀开,那巨蟒便旋起一阵遮人耳目的腥风,突然消失不见了。

光天化日之下,怪事接踵,将军失踪,众头目全无头绪,到底要不要上奏内阁,又该如何向朝廷具体解释,大家商量了大半天,也不得要领。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皇城司老总竟带着朱流砂将军突然出现在水师大营,众人哪能不惊不骇?

看眼下情形,两方面一加印证,彭鱼宴老总对朱流砂的话已经信了八九成,便吩咐我,贤婿,此事原委究竟如何,你给水师营的弟兄们揭晓吧!

于是,我向水师将领们转述了朱流砂大人近些日子的的遭遇,如何奉诏微服巡查水道,如何遭妖物暗算,如何被拘絷湖底被冲上沙滩,自己又是如何将他救出,末了指着朱流砂,大家不用怀疑,这位才是你们失踪多日的真正水师将军朱流砂大佬,至于那个逃走的西贝货,乃是毒蛊妾下蛊驱使的水妖沐猴而冠,如今原形毕露,众位水师兄弟当可明鉴。

这时,朱流砂夫人苏微醺闻声赶来,朱流砂想想自己老婆被这蟒蛇假将军蒙骗睡了这许多日,悲从中来,情绪激动,抱着女人放声大哭。

虽然俩口子都经历了些苦难,不过总算破镜重圆,结局总是皆大欢喜的。

不过此前有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去年秦桧奉旨意巡查地方,风月场上,为一个红灯区性工作者倾倒,花了十斛明珠,抱得美人归,带着美人西湖游玩作乐。

花舟过湖心牡丹亭,当夜泊在孤岛岸边,美人推窗取水,一声惨叫,已为巨蟒吞噬。秦桧大白脸子自然是痛彻心扉,既悲且恨,当时就在湖边指天发誓,必杀此怪,为宠妾报仇。

于是大白脸子,活动关系,悬下赏格,凡有能捕获湖中巨蟒者,奉赠百金!

而内阁大员姬妾横死,我们皇城司于公于私都责无旁贷,帮着传谕渔民、船户。消息很快传遍帝都,湖畔的居民为了抢那花红,无不争相搜拿捞捕,想要得到巨额赏金,一夜暴富。

蟒蛇之类,最嗜荤腥饵料,民间通常用猪肝、羊肠之类钓猎。那吃人的巨蟒体型虽大,食性却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饵要多用,钓钩换成平日在水下捞物用的五歧钩,以空酒瓮为漂,数人一组,守在水上,轮番监视,昼夜不寐。

蟒蛇的习性古怪,进食间隔极长,有时能蛰伏水底十几天不动不食。那巨蟒吃过人后,一连多日不曾露面,直把秦桧大白脸子急的够呛。可是除了苦等静待,又别无他法,好在赏格丰厚,渔民和水军中想赚这笔钱的大有人在,就连水师将军朱流砂都动心了,结果赏金没拿到,自己老婆反被蛊蟒白日了好几宿,这可亏大发了。

我们皇城司代替水师营接手此案,内阁的同僚便不住的劝慰秦桧,说彭老总手下个顶个勇敢,那怪物绝对逃不掉。

果然,几天之后,湖岸大哗。秦桧得讯赶到时,只见我指挥着几十个皇城卫脚蹬在泥里,绳索盘在腰间、背上,死命拽着,仍给水中一股大力拉得东倒西歪,知道必是巨蟒吞饵。此物在水中力逾龙象,岂是人力所能抗衡?我立即招呼朱流砂,调来巨石磨盘,系以拖船的粗缆,又征调来十六头大水牛拉着,借那绞盘之力,一寸一寸往岸上绞。

远近群众,听闻这场盛会,咸来观瞻,湖畔观者大集,沸声盈天,林笙晚不得不加派城防司民兵维持秩序。

这样闹哄哄半晌,蓦地欢声雷动,那从水师大营遁走的巨大蛊蟒终于给拽出水面。想来已经无力挣扎,出水之后,便伏地不动。

早有恨之入骨的朱流砂飞铁钩钩住巨蟒七寸,另一手手执利斧,擦擦擦将那颗磨盘大的蟒头斩了下来,滚地成坑,喳喳有声,良久方死。

秦桧接着命人,将那蟒蛇开膛剖腹,肠胃之中,果然掏出些金银首饰,正四秦桧新买的小妾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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