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闻嘉之名，特往颍川寻访。既见，共论天下大势，相谈甚欢。嘉以帝为明主，从至洛阳。

蔡琰《汉末风云·郭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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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将银壶中那五两多浓而不烈、醇厚绵长的酒液饮尽，郭嘉迷离的醉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异色。他连声赞叹道：“好酒，实在是好酒！被以为那‘碎玉浆’已是人间绝品，饮了此酒，方知尘世亦有仙酿！”

赵柔已见识了郭嘉的才智，心中自然也认同了大哥此来阳翟的目的。她虽是飞扬跳脱的性子，却也知道轻重，不敢耽误大哥的正事，便对三人道：“三位，弟此次是与兄长同行，待弟与三位引荐如何？”

郭嘉欣然道：“既是常青兄长，定然非是俗人，自当一见！”

等他们结伴回到“静怡轩”中，赵雷已回转身来，含笑举杯，向刚刚进门的四人致意。

荀彧、荀攸和郭嘉看到赵雷，心中都生出极为古怪的感觉。在这个年约三十、俊逸神飞的男子身上，他们感到一种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势，似乎便是泰山崩于前都不能使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改变分毫。

“荀彧见过赵兄，还楼上一叙。”收到郭嘉抛来的一个隐晦的眼色，荀彧虽不知何故，仍依他之意出言相邀。

赵雷嘴角现出一丝若有深意的笑容，与赵柔跟在荀彧三人身后上了“静怡轩”从不对外开放的二楼。

到了楼上，郭嘉忽地向赵雷深深一躬，口中道：“赵交州海内知名，郭嘉仰慕已久，只恨缘悭一面。今日有缘识荆，实乃平生幸事！”

“你怎知……”赵柔面现讶色失声道。一旁的荀彧、荀攸叔侄也微微惊愕。

“傻丫头，”赵雷摇头轻笑，“人家本来只有七分把握，但你这一，岂非帮人将揣测变成十足的肯定？”

郭嘉举起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银壶笑道：“名满天下的‘仙人醉’我曾有幸品尝一次，这壶中美酒虽也是‘仙人醉’，却显然特制的绝品，酒质之佳，怕是曾征其为贡品的天子都无福消受。放眼天下，能将此绝世佳酿带在身边随意畅饮的，似乎也只有那位传在少年是造出此酒的交州牧赵大人；再加上这位姑娘虽自称常山人氏，口音中却带了些交州地方的痕迹。综合以上两个因素，我便冒昧一猜，总算不曾失礼。”

“不对！”赵柔突然反应过来，当大哥叫了自己那一声“傻丫头”时，荀彧和荀攸都现出惊讶的神色，只有郭嘉神色如常。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在郭嘉脸上，“你似乎早知道了我是女子。”

“咳，咳。”郭嘉干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道：“文若，你这做主人的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招呼贵客！”

荀彧急忙引赵雷兄妹入座，又去吩咐人准备酒菜。这一打岔，赵柔也忘了方才的问题。

郭嘉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虽然连十九岁都未满，但素来风流倜傥的他混迹风月场的历史却已有三年之久，实是名副其实的花丛老手。方才在楼下伸手揽住赵柔肩头时，在近距离下嗅到那一股淡淡的处女清香，立时便认出眼前的是一个易钗而弁的女子。不过此事只可意会，若是宣之于口，只怕当场便会招来赵柔的一场暴打。

众人落座后，寒暄已毕，荀彧等问起赵雷来意。

赵雷坦然道：“三位都是赤诚君子，此事倒也毋庸讳言。”于是了自己奉召入京之事。

见赵雷如此信任自己品行，初次见面便将坦言此机密大事，荀彧、荀攸脸上都现出感动之色。荀彧思量片刻，皱眉道：“如今的洛阳暗潮汹涌，不日即生大变，大人此时前去，恐遭池鱼之殃。而且若我没有猜错，此次将大人牵涉到嗣位之争，应是那蹇硕诡计，其目的当是挑动大人与大将军何进相斗。”

赵雷面上现出苦笑：“我岂不知蹇硕所谋，但彼借天子之名相召，已占据大义名分。我若不从，便是违旨，实在是左右为难！”

荀彧和荀攸都代赵雷担心，忽见一旁的郭嘉一言不发，面带冷笑，荀攸便道：“奉孝素来足智多谋，怎不为赵大人思一良策，也不枉赵家姐请你饮了那一壶绝世佳酿。”

郭嘉摇头：“公达兄未免太过老实，只看赵大人还有心优哉游哉在颍川闲逛，便知他早就成竹在胸，哪里用得着你我为他操心！赵大人，你特意绕个圈子来颍川走这一遭，究竟所图何事，现在该个明白了吧？”

赵雷发出一阵大笑，道：“早知瞒不过奉孝，实不相瞒，赵雷来此只为一事，便是请奉孝你屈尊相顾，赵雷愿以大事相托！”

对于赵雷的来意，郭嘉心中早有预料。此刻听他直言相邀自己投效，郭嘉低头沉思片刻后道：“我有三问，，”

赵雷正襟危坐道：“且试言之！”

郭嘉问道：“大人如何看待大汉天下？”

赵雷略一思索，答道：“如今的大汉已是日薄西山，黄巾之乱使得各地军阀豪强纷纷崛起，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已降至谷底。如今当今天子尚在，还可勉强维持局面，一旦朝廷生变，则必是群雄割据的乱局！”

荀彧、荀攸、郭嘉三人交换一个眼色，心中都惊异于赵雷对未来局势洞察的清楚透彻。他们平日纵论天下，得出的结论正是乱世将至，传承四百年的大汉气数将近。

郭嘉再问：“若乱世降临，大人将如何自处？”

赵雷愣了一愣，看看在座的荀彧和荀攸，双目微阖答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疾足高材者得焉。赵雷虽然驽钝，却从不敢妄自菲薄！”语气虽是淡淡的，却带着一种强大无比的自信。

听赵雷面不改色地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辞，荀彧与荀攸相顾骇然。

郭嘉面上却是毫无表情，他注视着赵雷的双目，一字一顿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若是郭嘉此刻拒绝大人招揽，大人会怎样做？”

赵雷面上的笑容一滞微微仰首，悠远的目光似乎穿透屋眼神到渺远的天际，半晌之后才幽幽一叹道：“若是十年之前，我只会一笑置之，绝不会强人所难。但当年一位老友曾道，我赵雷既有王者之才，又有王者之志，却惟独缺少的一颗王者之心。经过这些年的思索，虽然无奈，我却终于明白了何为王者之心。我知奉孝之才足以惊神泣鬼，若你执意不为我所用……”寒气袭人的青丝剑从袖中滑出，平置于桌案之上，话中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大哥！”赵雷此言一出，不仅荀彧、荀攸脸色大变，赵柔更发出一声惊呼，未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哥竟有如此杀伐果决的一面，心中不由担心郭嘉当真拒绝大哥的招揽。

只有郭嘉面上神色丝毫不变，他与赵雷对视片刻，脸上蓦地现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若是十年前的大人，郭嘉只会与你为友；而如今的大人，方可为吾真主。属下郭嘉拜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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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你看着赵雷如何？”荀攸望着赵雷的背影问道。

荀彧喃喃道：“当年许子将做月旦评，曾谓曹孟德为‘乱世奸雄’。我心中好奇，遂登门拜访，以为此人果然当得此评，正是收拾乱世的霸主人物。今日看这赵雷的气度手腕，曹孟德却是有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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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静怡轩”的大门后，赵柔问道：“大哥，那荀文若与荀公达皆是一时之杰，怎么你自始至终都不曾出言相邀？”

“姐有所不知，”一旁的郭嘉代为解答，“文若与公达与我这个寒门出身的穷子可不一样，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荀氏家族。在每做一个决定之前，他们都不得不先考虑家族的利益。荀家的势力集中在颍川，而主公注定了在南方发展，荀家是不可能抛弃自己经营数代的根基来投奔主公的。想必主公也是看到这，所以对此事闭口不言，也免得让他们为难。”

赵雷回头看看“静怡轩”，喟然叹道：“文若与公达俱是王佐之才，惜哉终不能为我所用。只希望大家日后不会成为敌人罢！”话是如此，他心中却清楚该发生的事情终究会发生，即使是有着先见之明的自己也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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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天水堂赵”两次打赏，本人谨顿首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