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许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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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感觉总是敏锐的,尽管纪清浅什么也没有说,但谭莹莹还是从略有些沉闷的气氛中领会到了不寻常,她眨巴眨巴眼睛,脆生生地叫道:“纪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正在开车的许至阳笑笑回了一句:“纪姐,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地玩一天,别再去想其它的事,好吗?”

他没有回头,语气却是极诚挚的,显然他误解了纪清浅的情绪低潮,以为她是为了章亦深的事而闷闷不乐难以放开,但纪清浅被他这么一说,却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刻意逼自己忘记的日子,就这样被许至阳一句话轻轻勾带出了满心的郁郁。

只得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事,大概是昨夜没睡好。”

谭莹莹象只小鸟一样窝在她怀中,眯着倦意浓浓的眼笑着说道:“我也没睡好,至阳哥哥说要带我到他家玩,我兴奋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可怜她住了这么久的院,其实是极盼望外面的阳光欢笑自由空气。

纪清浅意外极了,失声道:“至阳,莹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难道,你现在是带我们到你家去?”

“是啊!”许至阳不以为意,“我家就是开农庄的,平时有不少城里人都喜欢来玩玩农家乐,因为是冬季,所以现在客人要少一些,但可玩的东西还是很多的,莹莹闲时听我讲过家里的事,早就羡慕得不得了,吵着要来,趁今天天气好我就遂了她的愿了。”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纪清浅微怒,那种被算计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她很不喜欢别人的自作主张,如果他当时直说是去他家,她再怎么样也不会答应这趟出游。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谭莹莹怯怯地拉了拉纪清浅的袖子,低声说道:“姐姐你别怪至阳哥哥了,他是个好人,他一直对莹莹很好,他也很喜欢姐姐的。”

许至阳咳了声没说话,但他的侧脸却可疑地红了。

纪清浅不欲再和许至阳争闹惹莹莹不开心,遂抚了抚她的眼,轻声说道:“姐姐没有生气,莹莹累了就先睡一会吧,到了目的地我再叫你。”

谭莹莹乖巧得很,大概昨夜也确实没睡好,听了纪清浅的话真的闭上眼睛安睡,还嘟咙着说了一句:“纪姐,你要是累了你也睡一会吧。”小小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单薄的身子依靠在她身上,均匀微温的呼吸浅浅拂过她的脸,温顺得象一只小小猫咪。

这样一个甜美温婉的女孩子,无法叫人不从心里生出怜意,纪清浅潜藏的母爱心理发作,顺手将她搂得紧了些,在她背上轻轻拍哄。

谭莹莹久病后体力不济,很快便睡着了,车内开着暖气,两人一上车就将外衣脱了,但纪清浅还是怕她着凉,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谭莹莹身上。

车子沉默地开了半晌,许至阳忽然说道:“对不起!”

纪清浅做了个小声的手势,低声道:“别吵醒了她。”

许至阳声音果然低了些,“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可是我又害怕你会一个人胡思乱想,正好莹莹提到了你,问我怎么没看见那天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我一时起了私心,就利用莹莹约你出来,我又怕你知道是去我家而拒绝,所以隐瞒了这些,你不要生气。”

他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花招,纪清浅本来有几分愠意,如今也不好发作了,更何况她也的确喜欢谭莹莹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向往自由渴望欢笑,那么又何妨陪她渡过本就所剩无多的光阴呢?

于是她低低说道:“我没怪你,和莹莹一起,我很开心。”

“但是。”她加重了语气,凛然蹙眉说道,“善意的欺骗可以原谅,我却不喜欢心机深沉故弄玄虚的人,如果有人存心欺骗了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车身突地打了个滑又继续前行,仿佛只是一时方向盘没有把稳,许至阳定定神,诧异之极地回过头来。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难道有人欺骗了你吗?”他问得看似平静,眼里却闪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慌乱。

“我随口说说,你不要当真。”纪清浅微微一笑,“骗我的人很多,我已经习惯了被骗。”

“哦!”许至阳继续关注开车,看似不经意地抛出了一句,“以后不会有人再骗你了。”

以后,那么现在呢?纪清浅苦笑,淡淡说道:“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车子一直开得很平稳,眼看着离繁华的市区越来越远,纪清浅坐了这么久,倦意渐渐袭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许至阳发觉了之后,将车速开得更慢,好让二人尽量睡得舒适一些,就在这时,纪清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怀中的谭莹莹受到了惊动,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纪清浅醒过神来,立即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接通。

“清浅,你在那里?”是王佳妮,难得她百忙之中竟还记得抽空给她打电话,据她早上说过,今天订菜的人特别多。

“我在城郊,打算玩农家乐来着。”纪清浅的语气很轻松随意。

“你今天不准备回城了?”王佳妮顿了顿,含含糊糊地问。

“嗯,也许。”

那边好似松了一口气,“不回来也好,那你玩得开心些,有事给我打电话。”

纪清浅明白王佳妮这通电话的用意,今天是章亦深订婚的日子,她怕她会想不开,所以才特地打电话来询问,得知她竟然有闲情农家乐,这才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佳妮。”察觉到她要挂电话,纪清浅叫住她,顿了顿才由衷地说道:“谢谢你!”有这样的知交好友,可谓是她黯淡生涯中温暖人心的一束火苗。

怕手机铃声再惊扰到谭莹莹的好梦,或者内心深处更是怕了其他什么,纪清浅顺手便将手机调成了震动。

到了郊区之后,道路便不如市区来得平坦,谭莹莹揉眼醒了过来,此时艳阳高照,郊区的空气又特别好,隔着车窗望出去,视野清新开阔,远处的山水仿佛一副天然的水墨画,起伏勾勒满纸写意。

车子驶入了一家农庄,几只鸡在车子前方的道路上大摇大摆地散步,车子来了不但不避,反而昂头冷冷斜睨,那副高傲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谭莹莹扒着车窗,看得哈哈大笑。

“到了。”许至阳将车子熄火,率先钻出了车子,身穿羊毛套衫牛仔裤的他站在车旁搬取东西,一身清爽如芝兰玉树,真象温和无害的邻家哥哥一样平易近人。

谭莹莹打开车子奔了出去,连转了几个圈兴奋得哇哇大叫,纪清浅帮许至阳拿出车厢里的食物清水,视线却追随着欢呼雀跃的谭莹莹,含笑说道:“这孩子真可爱。”

那边厢已经走过来一个人,许至阳放下东西,叫了声:“大嫂!”那女子大约和纪清浅差不多年纪,笑容满面热情之极,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然后又朝纪清浅和谭莹莹望了望,笑笑问道:“至阳,这两位都是你的朋友吧?”

许至阳点点头,介绍道:“这位是纪姐,她是我大嫂王玲!”又拉过眼珠乱转极不安分的谭莹莹说道:“她就是我一直跟你们提过的小女孩莹莹。”

王玲大概从许至阳口中知道一些谭莹莹的病情,看她的眼神里少不了惋惜怜悯,谭莹莹估计也看惯了这样的表情,毫不在意,笑嘻嘻地和王玲打招呼。

纪清浅点头致意,客气礼貌地说道:“您好,打扰你们家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至阳的朋友,我们欢迎都来不及。”王玲不由分说的牵起了莹莹的手,转头对纪清浅说道:“纪小姐千万别客气,就象在自己家一样,先到家去坐坐吧,妈听说今天要来客人,准备了很多菜呢。”

纪清浅愈加不安,打扰到老人,尤其是听说许至阳的母亲身体并不大好,会让她觉得更不好意思,几乎连转身走人的想法也有了,无奈在莹莹期待的眼神和王玲热情的态度下,她实在是张不开嘴。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许至阳家,他家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独门独院,在农村来说,算是住得比较宽敞的了,许至阳一路走一路说,原来他大哥闲时照看农庄的生意,一般并不常在家,家里诸事都是由大嫂操持,所幸大嫂性子够好对老人又孝顺,他才能放心在外面做事。

许至阳的母亲果然是个很和善的人,先是拉着许至阳的手絮叨了一阵,大概是说前段时间怎么一直没有回家之类,许至阳那敢说是骨折入院,只得拿工作繁忙来搪塞,老人被他几句甜言蜜语糊弄了,转而又热情地招呼纪清浅与莹莹,又是倒茶又是水果糕点地忙个不停,纪清浅虽觉得让老人忙碌有些不安,但还是很沉浸于这种朴实的家庭温暖之中,想念起自己的父母,眼圈不由有些红,急急地拿喝茶来掩饰了过去。

许母对莹莹尤其喜爱,小女孩嘴巴又甜,把老人哄得合不上嘴。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老人又起身去做饭,纪清浅想要帮忙,老人笑着说那能让客人动手,让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纪清浅感慨地说:“你妈妈真好。”

正在微笑的许至阳脸上的笑容忽然凝滞了,眼神中扫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霾。

等到吃中饭的时候纪清浅终于知道许至阳说她母亲身体不好的真相了,就在一桌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准备开饭时,许母突然板起脸来说了一句:“至阳,怎么不叫你爸爸一起来吃饭?”

大家面面相觑,纪清浅困惑地望着许至阳,他爸爸不是早就去世了吗?却发现他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扭曲,仿佛在隐忍着某种痛苦,他大嫂王玲率先回过神来,连忙缓和气氛说道:“妈,爸他出门打工去了,你忘记了吗?咱们先吃饭吧!”

许母固执地摇摇头,说道:“至阳,把你爸爸的饭添上,我去叫他回来,个死老头,饭熟了也不晓得回家。”说完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妈!”许至阳忍耐地叫了一声,拉住她坐下,“爸爸他暂时不会回来了,咱们先吃饭吧。”

“啪”许母扬手就给了许至阳一个耳光,怒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你爸爸怎么就不会回来了?我去找他。”冷着一张脸,生气地踢倒了身后的椅子。

许至阳脸上迅速地起了五条红印,他这记耳光显然挨得不轻,王玲抱歉了看了纪清浅一眼,轻言细语地对婆婆说道:“妈,你气糊涂了不是,怎么连至阳也打起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爸爸他出远门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安心等爸爸就是了,别拿至阳出气啊!”

许至阳站在桌旁,目光阴沉,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很挫败,而且还掺杂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恨意,这样的场面让莹莹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纪清浅定了定神,轻声说道:“阿姨,你先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别动气。”

许母怒容稍歇,一把拉住纪清浅的手诉说道:“你不知道,我两个儿子和媳妇都不听话,把我家老头子藏起来了,我要去找,他们又不让,还骗我说老头子他死了,老头子身体那么硬朗,怎么可能就死了,这几个不孝顺的东西,看到就想打他们。”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控诉着儿子媳妇的罪行,纪清浅听得又是无奈又是心酸,老人这是心病,或许是选择性遗忘,总之就是不肯接受老伴去世的事实,她只得顺着话意安慰道:“至阳怎么可能会骗您呢,您老别生气了,你看你看,至阳他都挨了你一耳光了,您老也该消气了。”

她也没有办法,只盼望许至阳脸上的指痕能让老人清醒过来,果然老人一看之下,爱惜儿子的心意大过了混沌不清的焦距,迷茫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最后咧了咧嘴,走上前抚上许至阳的脸心痛地说道:“至阳,是谁打了你?痛不痛?阿玲啊,快去拿药油来揉一揉!”

王玲大声答应着去了,许母的手仍在儿子脸上轻轻摩挲,满眼的怜惜自怨自叹:“我这是怎么了,至阳啊,你别怪妈,妈一时糊涂了,手上也没个轻重。”

许至阳吸了口气,两行泪水缓缓流下,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叫道:“妈,你别糊涂了,爸爸他已经去世好久了。”

许母大概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含泪哽咽着说道:“我知道,我想起来了,”整个人霎那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泪水纵横,许至阳慢慢跪在地上,将头埋在她的双膝之间无声地哭泣。

纪清浅没有拦阻,任这母子二人发泄了一会,期间莹莹想说话,但被她摇头示意止住了,王玲拿了过来,见此情景也没有打扰,暗暗擦了一把眼角的泪。

失去亲人的悲痛是一道永难愈合的伤,有的人能将之隐藏在心灵深处,继续面对以后的生活,而有的人却无时无刻不能忘怀,以至混沌以至失态。

王玲低声道:“妈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就变得有些糊涂了,有时知道爸爸去世了,有时却又不记得,送到医院去看过了,说是有比较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平时不发作时还好,发作起来就象这样,吵着闹着要出门找爸爸,倒是让纪小姐您受惊了。”

纪清浅摇了摇头,仰着头不让自己眼中的泪留下。

她也想起了父亲母亲,想起了早殇的弟弟,更想起了当年那撕裂人心的悲痛。

许母哭了一会,习惯性地望了望墙上,突然咦了一声,惊慌地叫道:“至阳,你爸爸的遗像呢?怎么不见了?”

墙上有一块地方颜色明显比旁边的浅,许至阳答道:“妈,你又忘了,前天我回来的时候,发现爸爸的相框上有个螺丝掉了,我拿到城里去配了。”

许母哦了声,望着墙上画像的位置,眼神中有无限凄酸。

“早点拿回来吧,你爸爸的忌辰快到了,我得给他上柱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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