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子墨被众人拳打脚踢，她哀嚎着，祈求着，可是，这些人却不肯放过她，他们挥动着拳头，仿佛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发泄到她的身上一般。拳头像雨点一般的落了下来。柯子墨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她终于从众人的拳脚围攻中爬到了翠姨的脚下，她伸手抱住了翠姨的大腿，眼泪鼻涕满脸，她哀哀的恳求道，“翠姨，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打我了，叫他们不要打了。”

翠姨只是瞧着她，心里虽有怜悯，可是却也是无可奈何，柯子墨已经惹了众怒了。柯子墨见求翠姨没有用，转过了头来，看向了众位姑娘，哭着说道，“姐姐们，求求你们不要再打我了，我没有存什么坏心眼，我只是想帮个忙求个赏而已。”

众人都住了手，目光落在了哭喊着的柯子墨的身上，心中也涌上了一股酸涩之意，一时间正厅之中静悄悄的。

柯子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开始害怕，害怕这些姑娘再打自己，她不住的哀求着，摇晃着翠姨的腿，凄声求饶，“翠姨，你就放过我吧，叫他们不要打我了，你看在我为你做牛做马的份上，叫他们不要打我了。”翠姨有些动容，方要张口说话，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给打断了，“翠姨，您若是饶了她，咱们姐妹就闲着，全不开工了。让这死丫头一个人替你做牛做马。”

柯子墨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招人怨恨的，再加上她以前做花魁娘子的骄横，很多姑娘听了苏寒沫的这句话，把方才燃起来的同情之心都收了起来，不少人都随声附和道，“对，我们都闲着，不上工了。”

柯子墨吓得大哭了起来，抱着翠姨的腿说道，“翠姨，我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打我了，求求你了。”翠姨瞧了一眼众人，知道众怒难犯，她狠了狠心，一把推开了柯子墨，柯子墨没有预料到，一下子被翠姨推倒在了地上。

这个王三还真不是什么好人，他上去狠狠的踢了柯子墨一脚，说道，“众姐妹，给我打！”众人围过来，伸手还要打。

柯子墨突然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嚎叫，“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我自己打我自己！”柯子墨哭着，打起了自己的嘴巴，她的心已经冰冷到了骨头里面，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打自己，那她要面临的将是更可怕的毒打。她用力的掌框着自己的嘴巴，口中的哀声不止，“我活该，是我不好。我活该，我错了，我不该使坏心眼，姐姐们，你们饶了我吧！”

柯子墨的声音凄楚难止，不断的哀求，不断的哭声，还有她嘴角边上的血迹，勾起了众人的同情之心，她不过是想谋生，想要活得好一些，这并没有什么错。他们也是从这样的时候走过来的，被毒打，被谩骂，更何况柯子墨得势的时候，待他们也还算是好的。

众人目光中的怨恨纷纷的变成了同情，还有一些姑娘的眼眸之中含着一抹的滚烫。房间在瞬间静了下来，只有柯子墨“啪啪啪”的打着嘴巴的声音，还有众人默默的注视。

柯子墨的哭声也触动了苏寒沫的心弦，她的眼中一酸，强忍下了泪意，脑中不停的浮现出了她和他分别的画面。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稳稳的走着，走的越远，心中的哀凉之意便更盛，他的手心不是他素日的温暖，冰冷得像是没有温度一般。苏寒沫的手指微微的曲着，他感觉到了，握着她的手也紧了紧，心中大是哀恸，深深的漫出了一股恐惧。只盼着时光能够停驻，这条路永远永远都不要走完。

时光的印刻残忍而分明，却依稀能够看清楚旧日里他的容颜，心底骤然疼痛了起来，苏寒沫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柯子墨满面的凄凉。

“都是我，我活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柯子墨的手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了自己的脸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你们原谅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苏寒沫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冰凉，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亦或那又是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缓慢碎裂掉的声音。

苏寒沫站起了身子，走出了大厅，来到了后院之中，外面有凛冽的大风，在凌晨的院中分外的剧烈。耳边只能听到剧烈的风响和紫藤花落地的声音。她的长发在夜风之中飘舞着，冰冷的泪水流了下来。无知无觉。

她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她的生命带着苦痛，曾经在风尘中辗转，她知道甘苦。虽然她发了毒誓，可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依旧给他留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保持静默，缓慢，以此来记得。她的心一旦有感伤，那些记忆便会变重，日渐沉重。

她看到黑暗中的那个男子，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长长的头发迎风飞扬着，他的身后是不停飘落的紫藤花。散发着干净桀骜的气质，他总是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出现。她想起了他们已经有五年没有见面了。她就坐在他前面的红木椅子上弹琴唱曲，穿着薄薄的红纱长裙，雪白的脚趾微微的露了出来。她的肩头，手臂，腿都在有技巧的诱，惑的暴露着。这是她的职业要求。她置身在这个场所之中，而他是来寻求快乐的客人。

一曲唱吧，掌声口哨声响起。她看到他起身，走出门外。她立刻追了出去，她听到了走廊里面响起的他轻轻的脚步声，他就站在光影里面，定定的站在那里等她，他的脸色温和，说道，“寒沫，你太过任性。”

苏寒沫执拗的上前，说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他的面色微微的变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总是想要一份属于你的自由，可你留在这里，就是自由吗？”

苏寒沫开口说道，“你一切都好吗？”

他淡淡的回答着，“都好。朝廷里面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说完，他细细的端详着他，“你清瘦了许多，跟我回去吧。”

如此的温柔，如此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当真是要动容了。苏寒沫垂首，心里掠过了一抹疼痛。

“你什么时候回京？”苏寒沫的声音里面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一片薄薄的锋利的刀刃从自己的心头刮过去一般，一时之间见不到血出来，只觉得疼痛。唯有自己才能够知道，已经是伤得很深了。

何必，何必再来。

雷雨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分落下来的，潇潇的清凉的大雨浇退了不少的闷热压抑之气。苏寒沫横卧在床榻之上听着急急的暴雨如注，敲得窗棂和庭院之中的紫藤树哗哗作响。

她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枕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样就又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熟悉的味道。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无声无息。

“你要相信我。跟我走。”他沉沉的说着。

可是，苏寒沫却是在爱。虽然这爱是如此的寂寞，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在他的身边，却觉得自己在真实的向着黑暗的深渊滑落。不复回升。

她一直都在等着他，只为了印证这一瞬间的真实，这一切就是她曾经真实的信仰。

他的唇轻轻的覆盖在了苏寒沫的眼睛上，柔软的温暖的情感蔓延。

苏寒沫轻轻的张开了眼睛，于是，她看到了紫藤花，听到了风声。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手，那些记忆太过遥远，埋藏太深，所以她才会悉心的捕捉，犹如捕捉手指之间的风一般。她只想做一个完结。她没有眼泪可以落下来。滚烫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烧灼，但是已经流不下来了。

苏寒沫怔了怔，转身往回走去。

月光清冷的照着，冷风呼啸着，柯子墨被丢到了后面的库房里面，房门被大风吹了开来，“咣当咣当”的发着响声，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分外的清楚。

柯子墨躺在了破旧的床铺上，蜷缩着身体，她紧紧的抱着自己，感觉每一根骨头都在哆嗦，忍不住轻轻的颤抖着。

柯子墨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她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的画面，都是她陷入悲惨境地的时候，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她低低的嘟囔着，“我只是想要和他们一样，吃好的，穿好的，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她心底的想法，她并没有想许多，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好吃的，好穿的，这并没有什么错。

她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的对待自己，还有那个曾经非常疼惜自己的嫣红为什么也要如此。在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人都在与她为敌。她终究还是不明白嫣红的苦心。

就在这时，王三抱了一堆的脏衣服从外面走了进来，口中叫嚷道，“起来了，你在嘀咕些什么啊，还不快去把所有姑娘的衣服给我洗一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