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了大半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来看待這件事，陈霸先病死，然后陈蒨即位成皇帝，這本就是历史上所讲的，可是，现在北齐要派刺客去杀陈蒨，先不説它违背了历史，就是搁我這心里头，也不安极了。

看外面天已经亮了好久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伸展臂膀，活动了一下筋骨，将房门打开，却正对上孟若愚低垂的眼，见他右手握拳，悬在半空中，见我刚好开门，微微一笑，“芸儿已经起来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有些尴尬，瞥见他倒是无事儿人一样，心中稍微安定了些，也微笑道：“昨天睡得不熟，所以今早起来的早些”

他的眸子一沉，又放松一笑，“吃饭去吧！”

我跟在他身后，向花厅走了去，在门口的时候，却是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揉揉被撞得发疼的额头，抬头看他，他不知什么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来看我，见我只是往前低头走路，他一脸的好笑，见我蹙眉的样子，嘴角越发飘扬了，“你怎么总喜欢神游呢？也不好好看路。”説着，抽出放在后背的手，小心的帮我揉着额头呢！

“还不是因为你，哪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下来的”我争辩道

他又是一笑，刮刮我的鼻子，“要你走在我旁边就不会啦！”

我噘起嘴，虽觉得他説的不错，可又不愿在他面前承认，正想着，手却被他一把抓了起来，我一愣，想要挣脱，却被他拉的更紧了，他眼睛认真的看我，“如果這样走，不仅不会撞疼你，还不怕丢了你。”

我心中顿时又复杂了起来，慌忙低下头，怕他看见我眼中的情绪，“你，先放开。”我小声道：“被人看见多不好”

他眼中星光点点，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這院子里有谁不知我孟若愚喜欢你，喜欢的进了骨子。”

我抬眼看他，他的脸色并不是多难看，可是捏着我手的那只手却细微的颤动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里，全是认真，我一时间不知説什么了，只是呆呆看他。

“姐姐，饭菜都凉了，进来吃吧！”霜雪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人也随后出现。

我们同时向霜雪看了去，见她盯着我们拉着的手，我乘着孟若愚放松的工夫，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向前几步，拉住了霜雪，“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霜雪微笑道：“昨天晚上，姐姐睡的早，就没去打扰姐姐”説完深深看了孟若愚一眼，有无奈，有叹息。

我一笑，“好饿哦！我们去吃饭啦！”霜雪笑道：“我道姐姐今天怎么变了性子，来了花厅也不吃饭，原来还是没变啊！”

“那是，民以食为天嘛！”説完拉着霜雪就往里走

啃着馒头，看着沉默的两个人，心中又翻腾了起来，看這个样子，我是怎么着也不能跟孟大哥在一起的。霜雪穿了件梨花儿白的衣服，头上的雪发丝绾成了个流云髻，虽是简易的发样，可是要绾的好看，也是不容易的，而霜雪，即便是有着绾发的好手艺，又如何呢！流云髻配上這沧桑的面颊，让人看着，心都碎了……不由的眼睛又温润了起来，慌忙低头喝了口白粥。

“孟大哥，我昨天……都怪我……”霜雪解释着什么，我嘴里还有大块馒头，听见這话，仰起头来看她，嘴巴停止了蠕动。

孟若愚却是先拿过杯子，帮我倒了杯茶，递到我的手中，眼睛虽没看我，可是眼神却是向着我飘了过来，他脸微微一晗，説道：“這也不是你的过错，不要放在心上”

我呷了口茶，将口中的馒头咽了进去，疑惑问到：“什么事啊？”

孟若愚担忧看了我一眼，夹了个小点心放在我的碟子里，安慰道：“没什么，昨天霜雪回来的时候被人跟踪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這段时间别乱跑。”

我装作理解的“哦”了声，心中思附着，原来齐国的奸细们是发现了霜雪，一路跟到了這里，找到了孟大哥，孟大哥为了我们的安全，才答应了他那个什么主上，去杀陈蒨啊！心中一片明亮，却在他们面前装作什么也不知。

“对了，霜儿，你這几天好好照顾姐姐，我两天后出山有事。”孟若愚微笑看着吃得憨厚的我

“好的”霜雪答到，顿了会又补充道：“孟大哥，你也要小心啊！”

孟若愚点点头，看了霜雪一眼，眼睛中闪过一丝愧疚，三年了，虽然孟若愚在我面前从来不提，我却是能看出他对霜雪的愧疚，那种发自内心的愧疚，其实説起来，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孟如愚就放纵了霜雪用她的青春来交换了我的女儿身？不过虽是疑惑，倒也没有问过，怕惹得大家都伤心起来。至于那面古镜，自从我变回了女儿身后，孟若愚便将它藏了起来，问起缘故，他也只説那镜子邪门的很，最好是少碰。

花园之中，花朵纷飞，我在一片微风之中，手把青凤宝剑挥舞着，這剑是孟大哥送于我的，是他家传家之宝，他的那把叫青龙剑，粗重锋利，我這把相比之下，纤细些，可是锋利程度却不在他那把之下。剑气自剑尖而出，在空中上下流窜，卷起地上轻盈的落叶，从远处看来，还真像一只涅檠的凤凰，随剑飘舞的裙袂，围绕在我的四周，远看去，像一只幽幽绽放的睡莲，骄傲慵懒……

一眼瞥见孟若愚跟霜雪去了花廊边的围墙边，我轻点脚尖，慢慢提气，身体已经如同轻盈的叶子，飘向了花廊的另一边，竖起耳朵，偷听了起来。

“孟大哥，你明天就要去吗？”霜雪好听的女声发了出来

“恩，你在家，好好照顾芸儿”孟若愚清亮温儒的男声回应着

“孟大哥一个人去吗？”霜雪隐隐担忧着

“不是，明天老三他们会埋伏在观云亭旁边的茶僚里，等陈蒨他们一到就下手！”

“這样……”霜雪沉思了片刻，又道：“孟大哥真的要杀陈蒨？”

我心一沉，霜雪既是口口声声説陈蒨是灭我家门的仇人，怎么会来此一问？

“我……若是我不去，這个地方就会遭浩劫了！”孟若愚的声音低沉

“是啊！這里是孟大哥花了十年的时间建造起来的，姐姐看见了這么喜欢，就是霜儿，也舍不得它毁于他人之手，霜儿从十几岁就在這里了，如今已经十年了，這里，早就是霜儿的家了。”

“霜儿……我……”

“孟大哥什么都不要説了，姐姐还在這里等着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暗叹一口气，霜雪啊！我怎么会有你這样的傻妹妹，只知道拼命为别人做嫁衣，自己的感情却是丝毫不提。正恍惚间，见孟若愚已经转身要走，怕被他们发现，赶紧施展轻功，逃之夭夭了。

我拨弄着窗台旁边摆放的古琴，虽是记起了自己是谁，可是這古琴却是不精通了，只能无聊的时候，拿来解闷，胡乱的拨动琴弦，发出呱噪的声响。暗自叹了口气，心都不能静下来，怎么能弹曲儿？吐了口气，想起自己以前听过的一首歌，兀自弹了起来。

凄风冷雨中多少繁华如梦

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

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

似水年华流走不留影踪

我看见水中的花朵

强要留住一抹红

奈何辗转在风尘

不再有往日颜色

我看见泪光中的我

无力留住些什么

只在恍惚醉意中

还有些旧梦

這纷纷飞花已坠落

往日深情早已成空

這流水悠悠匆匆过

谁能将它片刻挽留

感怀飘零的花朵

城市中无从寄托

任那雨打风吹也沉默

仿佛是我

待一曲终了，却已经泪流满面，无意抬头，朦胧中，有人向我逶迤走了过来，我赶忙拎起袖子擦眼，却悴不及防，被人一把抱住了。

“芸儿，给我时间好不好？给我时间来取代他！”孟若愚在我耳边喃喃道，像是要求，又像是请求。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感情吗？若是可以，为什么我花了三年的时间，他的形象在我的心头却愈加的明朗了起来，若是不可以，那我答应你，又有什么用呢？

“那霜雪怎么办？”我再一次将霜雪搬了出来，以前以为自己只是因为怕霜雪伤心，可是现在却越来越明白，自己一直在逃避，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每次，都拿她来当挡剑牌而已。

“交给我，這个问题交给我，好不好？”他将带头青渣的下巴点在我的额头上，小心摩擦着。

“芸儿——”他突然将我从怀中送出，眼睛灼灼看我，眼神里是闪亮的光芒。

“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他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摇晃着：“好不好？”

我一僵，心中五味杂陈，按理説，我应该嫁给他的，他对我這么好！给了我回忆，给了我温暖的家，我还在等什么？还在踟躇什么？可是……

见我迟迟不回答，他的眼神变得悲伤失望了起来，双手从我肩膀上慢慢划落，扭转了身子，我头脑一清晰，暗骂自己這是怎么了！伸手抓住了他马上就垂下的胳膊，装作开心道：“好啊，等孟大哥回来，我就当孟大哥的新娘！”

他转过身体，重新看我，原本土色的脸，因为我的转变而变得神采奕奕了，眼睛中折射着温柔的光，嘴唇轻轻扬起，抬起我的下颚，吻了上去……

山谷里的黑夜比较寒冷，我看着霜雪、孟若愚房间的灯依次灭了下去，方才蹑手蹑脚出了院门，来到了小溪边，径直向我平时玩耍的地方蹲了下去。

刚将手伸入溪水中，那些平时偷懒的鱼儿们便像炸窝了的散开，我暗骂了声，将前几天留在這里的玉配拿了出来。抚摩那玉块，跟這夜一样凄清、寒冷，既是已经答应了要嫁给孟大哥，就把人家只传媳妇儿的玉佩还回去好了，顺手将那玉配放进了袖子里，待转身离开时，又兀自一笑，明明是想明天救他最后一次，还説這么些没用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