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章校尉的兵力对付张彪是不是有点……”我站在陈蒨的旁边，听一个名叫沈泰的小吏讨论继续讨伐张彪。

“依你之意？”陈蒨端着精致的青花瓷茶杯，用茶盖轻轻拨弄，然后小呷一口。

“若邪可是张彪发迹的地方，倘若是被他找到兵力支援，就不好拿下他了。”

“恩”陈蒨若有所思的看着茶杯中游弋的茶叶，像是没有听进去沈泰的话，沈态也看了出来，脸色讪讪的盯着陈蒨，片刻后，自觉无趣，又将头转了开来，对上我的眸子，像是触了电一般，飞速移动眼神到其他处，我低眉一笑，我是魔鬼不成？

“你对章昭达的了解应该挺深的吧！”陈蒨的语气随意，依旧是不看沈泰，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啊？這个……”沈泰待反应过来陈蒨的问题，有点疑惑的看着陈蒨，嘴张开，又合住了，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陈蒨這才将眸子对上沈泰

那眸子沉稳而严肃，丝毫是看不出刚刚的问题是闲话那么简单，沈泰抬眼看了陈蒨，又慌忙将眼睛低了下去，陈蒨這个时候，显得特别有威严，我也疑惑他突然找了个這样的小吏来讨论张彪，所谓何事！

“小的，与章校尉相交甚深”沈泰边説边用眼睛打量陈蒨，可是陈蒨那张扑克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可言。

“那对章昭达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了？”

“這个……不知道将军想知道什么？”沈泰拿不准陈蒨要问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説什么。

“张彪的妻子杨氏跟章昭达是什么关系？”陈蒨的目光如剑，直直刺进沈泰的目光里。

我大体知道了些什么，原来，章昭达被派去攻打张彪并不是偶然，而是陈蒨利用了他们之间的恩怨。

“据属下所知道的来説，章校尉跟杨氏是青梅竹马的知己？”

“哦？”

“恩……這个是章校尉的私事，属下也知之甚少”

“那依你来看，可不可以让章昭达去招安？”

“属下……属下觉得，有些不妥……”

“恩？”

“虽然属下无意知道章校尉的私事，可是毕竟相交日子较长，对章校尉的心事略知一二”

“心事？”陈蒨眼中流露出探究的意味

“章校尉似乎对杨氏念念不忘，当初两人应该是情意相投，后来又出了什么岔子”沈泰小心翼翼的説

“唔，這样！”陈蒨的目光里闪过丝光亮

“那就跟章校尉説，将张彪带来见我，如果成功，杨氏可免死”

“将军這是？”沈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本将军只是给他战斗的动力罢了”

我凝视陈蒨，此刻的他，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可能是我以前未看过他耍阴谋的样子吧！不过，這也倒不是不尽人情的，一来可以鼓励章昭达，二来杨氏可以回到心爱人身边了吧！

沈泰的面色好了很多，可是又好象想起什么来，嘴唇张了张，最终又合上了。“是，将军，我這就飞马传书”

“恩，再带两队人马支援，务必将张彪带回来”

“是”

沈泰下去了。

“我觉得這个法子还是有点不太妥”

“呵呵，柳儿觉得哪里不妥”他笑嘻嘻的，一改刚才严肃的模样。

我将身子侧了侧，看沈泰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月亮门，才微笑説：“拜托我的大将军，您不要在這种地方叫我柳儿好不好？”

谁知他更是放肆，直接伸手将我腰揽了过去，一会儿功夫，我便稳稳当当坐在他的腿上，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我的脸愈加的红了，心也“砰砰”跳了起来。

“柳儿”

“恩”我将身体主动朝他怀里靠了靠，轻声低应。

“要是我们一直就這样多好啊？”

“怎么样？”

“就我们两个”他的眉间荡漾起幸福的莲

“呵呵，那其他的女人呢？”不是我吃醋，是想逗逗他。

他将我朝怀里紧了紧，“你不知道，你离开的几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你的笑，你的恼……，想得心都疼了”

“真的”我调皮一笑，却被他眼中的深情所刺伤。

“那几天，我每天都在门口看，虽然知道你不会那么早回来……”

我张开口，嘴却被他轻轻用手掩住，“听我説”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説下去，“以后，如果你累了，我就陪你去世外隐居，什么王位，什么亲人，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

那可不可以现在就走呢？我在心中念叨却没有説出口，有些承诺，听着就好，硬要去实现的话，反而将那些美好的梦境打破了。

“好，有一天，我累了，我们就一起走，到一个没有认识我们的地方”

他笑笑，“后面那句，听到心里去了没？”

我怎么会离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不安全感，可是依现在的情势看，我们两个将像牛皮糖，想分都分不开了。

“我不会离开的”

他轻轻在我额头一啄

“咳……咳……”

我跟陈蒨同时扭头，门口处，萧摩诃抱手倚门斜站着，看来吊而郎当，全然无都统的样子。

我下意识的从陈蒨的腿上跳了下来，像是被抓到的偷糖的孩子，脸低的差点碰到了肚子，“韩子高”我慌张抬头

“你先回房休息”

“哦”我低着头，挪着步子，经过门的时候，只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又走了几步，才放松了下来，好奇的回头，萧摩诃却还站在陈蒨客厅的门口，眼睛睨视着我，不懂得那是什么的眼光！

周文育一大早就嚷嚷着什么，没办法，只得起来看看，听了大家的议论，大约是最近军粮匮乏，有个叫留异的东阳太守，给我军送来了大量的粮草，解了当前的危机。

“韩子高”李丹喊我

自从张强没在了，我和李丹似乎没了以前那种粘在一起的愉快感觉了，大约是在一起的时候，总能想起那些回不来的人和事吧！

“将军叫你呢！”

“哦！”我看他，竟不知道要説些什么。

“等這次任务完成，我就找张猛去”他侧面对着我，看来忧伤了很多。

“唔？那我也去！”我看着他的脸，几日不见，便是沧桑了许多。

“有我就可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他顿了顿，“等回了建康，帮我把這丝娟交给霜雪”他掏出个粉红的丝绸手帕

我接过来，在手中翻转，這手帕看着眼熟啊！一眼瞥见手帕上绣着的字，哦！想起来了，“执子之手，与之偕老”我轻念出声

李丹转身看我，眼光中所涌现的，竟是不舍和惆怅，我一愣，傻傻的一笑，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不看我，将手背在身后，我又是一阵迷惑。

见到了陈蒨，周围还有章昭达、萧摩诃，旁边蹲着个着布衣的女子，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面目也被那黑发挡去了大半，我进去时，客厅中，一片沉默。陈蒨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萧摩诃坐在偏旁的椅子上，章昭达站在那女子旁边，无奈心疼的看着女子，那這女子应该是杨氏了吧！

“将军，是小的办事不利”

陈蒨脸上，既无喜悦，也没有愤怒，平静的如冬日结冰的湖水，可越是這样，越是让人心中像是插进了根针一样。

“哼，不过是些杀人犯”地上那女子几乎从鼻腔中发出声音

“小晴，不是你想的那样！”章昭达的声音无限柔情

“你们逼死了我的夫君，还想怎么样？”

“夫人這话便是大错了”我插嘴

那女子将头突然抬起，展现在眼前的，是张清纯无比的脸庞，水灵灵的眼睛，像是俏皮的讲述心中无限事，不过此刻看来充满了悲伤，小巧的鼻梁，玲珑的嘴巴，看来倒不像是夫人，以为是未出闺阁的小女孩儿罢了。

“两军交战，不论是哪一方，都会有损伤，不过是程度不同罢了，所谓胜者为王，败着为寇，您的相公的遭遇，夫人应该早在以前就假设到了才对，一味的推在我军的身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女子面色一暗，“反正你们赢了，想怎么説都行”

“小晴，你不要那么固执好不好？”章昭达苦口规劝

“我固执？哈哈……”那女子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神经质的大笑起来。双手不自觉得的随着身体抖动着,看起来激动非常。

“哈哈……我是固执，倘若不是固执，我怎么苦苦守着某个人的诺言，哪怕背负上荡妇的名声，被父母赶出门……”

“小晴，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来补偿”章昭达的神色痛苦了起来

“补偿，哈哈……，你要怎么补？让我的丈夫和孩子活过来？”

“小晴……”

“哈哈，你，你這个恶魔——”那女子指着章昭达，一步步向他逼进。

“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还要来害我的孩子，害我的丈夫”女子伸手捶着章昭达的胸膛，虽是花拳，看得出，是实实在在捶了上去，有十步之遥的我，听见了胸膛发出的“咚咚”声搀杂着心跳的“砰砰”声。

我担心的看陈蒨，他也微微捏起了拳头，看来這也没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我们……小晴，给我个机会，我来弥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章昭达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双手抓住了女子舞动的粉拳。

“我不要，你這个恶魔，我孩子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娶娘子？哈哈……我竟然相信你，我竟然相信你？你知不知道，你的新婚之夜，我差点冻死在街头上，是我相公，我相公救了我，是他，一直在我身边，安慰我”女子的眼光柔和了下来，定定的看着远方，好像又重新拥有了幸福一样，嘴角也轻仰，划出道漂亮的弧线，仿佛未涉世的少女，单纯可爱。

“都是你，都是你”瞬间，那张可爱的脸边扭曲了起来，眼睛又变得冷漠没有血性了。双手竟从章昭达的手中，挣脱了出来，顺便向后退了一步。

“小晴，我是被逼的，是被我父母……”

“住口”女子河东狮吼，只觉得這客厅被震得差点塌了下来。

“相公，等我，小晴来陪你”正在大家仓皇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拔下头上的银钗，划破了颈部的动脉，鲜红的雪顺着那雪白纤细的颈脖向下，章昭达扑上去的时候，女子灰白的布衣，俨然一片耀目的红。

我们静静离去了，走过那位女子身边，瞥见她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再也不敢评论她一分一毫。直到我想説的话，被陈蒨无意説出：那女子，可怜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