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恋恋红尘 第十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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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州的日子过得像流水,淡而缓慢,所以突然接到消息説要回建康的时候,心中不禁纠结了一下。不是我不愿意回去,只是过惯了這种闲适的日子,倒失了走出去的勇气。李丹他们這次也会去建康,听説能一起,大家自是很开心的,听説是陈蒨的伯父亲自下的命令,那么説,就是陈霸先了!我暗自思量,大概离他举事的时间也不远了吧!

刚出门,便遇见一个虎头虎脑的男人,还未开口,就听他大声叫着:“韩子高?”

我一顿,睁大眼睛看他,顺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他十分肯定的点头,我凑过去,仔细看那张陌生的脸,看他打扮,也不像是家丁啊!

“你是?”

他憨憨的摸摸头,有些傻气,“我是都录事华皎”

我皱皱眉,却又装出一副了然在胸的样子,“原来是史华皎兄啊!好久不见”

他的脸在我説完之后立即变了颜色,眉头微皱,满脸的无辜,眼睛呆呆盯着我,尤其是里面的资源,估计来点催化,就直接出来了,看起来很是可爱。

“我叫华皎,都录事是我的官职,还有……”他的脸向旁边一迈,万分不情愿的説:“你以前应该没看见过我”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大脑也开始“嗡嗡”地响了起来,勉强牵动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呵呵,我开玩笑的,华皎是吧?现在不就认识了”

他也和善的笑笑,没有将话题延伸下去,要不,我肯定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那个,你找我什么事?”

他一脸的不好意思,“我刚从建康来的,听见琛提过你”

见琛?那个刁蛮的小姐?她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他见我脸色有些不善,讨好的説。

我一肚子的不愿意,俗话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是跟陈见琛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可嘴上还是淡淡笑着,“恩,大家都是朋友”

他像是中奖似的,墨眉上仰,嘴角划成好看的弧度,还有脸上灿烂的笑容,充满着阳光与朝气,竟让我对他的感觉好了起来。不过,也是个孩子罢了。

回建康的路我已经熟识了,所以一路的风景倒是没什么吸引力,只是乘着休息的空儿去树上掏了几只小麻雀,又在吃晚饭的时候,为了跟李丹比腿力,将桌子掀翻,大家对我的行为见怪不怪了,可是见到陈蒨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清了,他先我们几天上路了。每当夜半,心里总不是滋味,他的想法,我猜测不出来了。

华皎那小子,自从跟我认识之后,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轰都轰不走,开始我们几个在一起玩儿时,看见他总要散开,可是有次我看见他满脸的委屈时,就受不了了,刚説完让他跟我们一起玩,那张稚气的脸,立即换了壳子,真是比女人还善变的男人!不过這一来二去的,也了解了很多信息,比如他从很早就开始跟陈霸先了,所以很早就跟陈见琛熟识,是很长时间的玩伴和知己。他一直很欣赏陈蒨,所以就想跟着他,這不主动请缨来接陈蒨回建康,這倒让我对他刮目,没想到這个小呆子竟有這样的眼光,他选的可是皇帝的一家啊!

经过好多天的奔波,我们一大路人回到了建康,刚进城门,便看见了一脸病态的陈蒨,他穿着厚厚的衣服,将身体裹在一件毛皮披风中,几天不见,就成了這副模样!我的心微微疼着。他站在所有的将领前面,大声的説着欢迎词,可是瑟瑟的东风却带来了他语音的颤动,看来他真病得不轻。我有些担心的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却被另一道目光锁定,扭过头,沈妙容在陈蒨的身边看着我,很诡异,那目光乍看上去像是利剑,仿佛是要剖开我的肌肤,直达体内,可是却又在瞬间,变幻成了一种很是博爱的温柔,像个慈悲的女王,俯视自己的臣子,我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将士们被安排在城外驻扎,我因为是在厨房中工作,所以被带去了陈蒨的府邸。

這是我第二次进入這个地方,很奇怪,走进這个森严的府邸,我没有了之前的隔离,反而有种心神合一的舒适感,在一间专供下人住宿的小屋里,我睡得香甜,仿佛回家了一般。

清晨的空气从屋子的各个角落逸了进来,我美美呼吸一口,扯过床边的衣服,一跃起身,现在的我,行为举止已经不再那么女人了,真不知道以后倘若变回女人的样子,会是什么样子?摆摆头,将擦脸的布丢进铜盆中。

今天应该做什么糕点呢?我苦苦思索,自从那天陈蒨让我给他做早点以后,我基本每天都会做好呈上去,虽然每次都是被原封不动的退回。看着桌台上的糯米粉,今天就做最普通的甜点—什锦点心吧!

我将糯米粉加水调成糊状,摊在屉内,蒸成粘糕后,倒入已预热的锅内,再把已搅打好的蛋清分五次倒入,边倒入,边搅拌,边加热,搅拌均匀后,将面团放到撒有面粉的案子上,下挤压扁,包入豆沙馅,用手作成桃、杏、瓜等形状,刷去表面沾着的面粉,放在花盘中。拍拍手上的面粉,仔细端详着盘中的点心,除了造型有些生硬,倒也没有其他的缺陷。只是,他可知,他从未碰过的早点,是我每天精心为他准备的!想必也有好多人觉得可笑,一个大男人,每天早上在厨房中准备一些花里胡哨的点心!

我端着盘子,在管家的指点下,去了陈蒨的书房,他一直喜欢在书房晨读的。推开门,不见他的影踪,這才忽地想起他生病的样子!暗嘲自己神经大条,他现在一定在休养呢!刚想将点心端出,却见一个小鬼头在门口站着,双手装模做样在身后背着,脸也低沉着,眉宇之间,全是威严,這不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陈伯仲嘛!

“你怎么在這里?”稚气十足的男声

我指指手中的盘子,“我是来送点心的”

他不説话,跺到我身边,黑幽幽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兴奋,“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养驴子的那个人嘛!”

我不自然的笑笑:“是,正是小的”

這小鬼,竟当我是养驴子的!不过难为他小小年纪有這样的记忆力。

他嗅嗅我的点心,小小的舌间滑出嘴唇,极其好奇的盯着它们,“我要吃!”

还未待我应允,他便抓起一个小桃子,放进了嘴中,“好—好—吃—哦”

我微笑着看他吃得一脸幸福样,打心眼里有些喜欢這个小孩子来。

“你还不走吗?”他仰着头,眼睛扑闪着

“哦,就走的”

转身想离开,却又回头,“将军身体怎么样了?”

他的眼神突然悲戚起来,放下手中的点心,“我娘説爹得了很严重的伤寒”

我心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刚想开口,却又听他低喃:“我爹不会死的!”

死?我的心提到了嗓门上

“你説什么?”我问到

他见我脸色变了,扭向另一边,侧面对着我,长长的睫毛下,已经有晶莹的泪珠滴出,我的心又是一紧。

“我都听见大夫説,我爹可能会死”

手中的花盘落地,糕点洒了出去。死?怎么可能?他不是还要当皇帝的嘛!我慢慢蹲下去,将地上的糕点一个个捡进盘子,眼泪却一滴滴落在了大红的花毯上。

“你爹我好好的,小孩子,胡乱説些什么?”

我的背一下子僵硬了,有些困难的转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陈蒨,周身笼罩在晨曦中,光整的发髻,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稍薄却性感的嘴唇,此刻的他,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一般,帅气迷人,而我傻傻看着眼前的人,竟连呼吸都忘了。

“伯仲,你先回去!”陈蒨将我从虚幻中拉了出来

陈伯仲慢悠悠的走出了书房,我站起来,低头看着手里的盘子。

“我没事,就是一点小小的风寒”

我抬头,却正好看见他头上密密的虚汗,他向前几步,坐在书桌旁,我忍住自己想要伸出的手,迈着步子出门。

“伯仲是个小孩子,説的话怎么能相信?我是真的没事!”

我背着他站立,没看见他的表情,可是心中却安稳了许多。

他既是看出我对他的关心,就应该对我坦白病情才是,哎……我叹了口气,倔强的走了出去,阳光迎面而来。

又过了几日,看他的身体逐渐硬朗了起来,心里的不安才渐渐消逝,脸上的笑容也日渐多了起来。

窗外似乎下起了大雨,雨滴拼命撞击着窗户,发出一声声的闷响,心里无端烦躁起来,披起衣服走了出去。雨砸击着一切可以触碰到的物体,发出摧毁般的撕鸣!

顺着回廊不知走到了哪里,因为刚来不久,对府里的一切都不是很熟。有一扇依旧亮着灯的窗户吸引了我的注意,窗户上映着两个暗淡的身影,从发式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吧!那男人扭头,我楞住了,那轮廓不就是夜夜出现在我梦里的人所拥有的嘛!未回神,那男人便抱着女人离去,灯也在此时应景而灭!

大脑停止了运转,手心也开始冒起汗来,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我這是怎么了?雨滴开始侵入我的身体。早就知道,他是有老婆的人,还将会是一个会有很多老婆的人,而我,在他身边是什么角色?厨子?亲兵?还是……

雨水顺着衣服直下,我在黑暗中乱闯,一如我的思绪,心中平添了许多的不甘与妒忌。我,为什么变成一个男人,为什么在這里才遇见他?可是,在黑暗吞噬我之前,我奇迹般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躲进了还有余温的被子中,一夜,噩梦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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