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随同杨春妮一起坠了下去，一种前所未有的脱离感，脑子嗡地一整乱了。宾馆的工作人员一股脑地跑进屋子里，不留给我一点的空隙。胡丽瑶连连惊叫，眼泪瞬间就坠了下来。我在推开他们，挤进屋子里面，随后看见他们将杨春妮拉了上来。

我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那一刹那我以为杨春妮会死掉，一种离别感就此涌上心头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时刻，我才意识到她是多么重要，在我心里根深蒂固，不可割舍。

杨春妮安然无恙。

她掉下去的时候，拉住的窗口下面的栏杆。

但是，被救上来的时候，肚子剧痛。

要自杀的女生没有事，杨春妮肚子里的孩子却出了问题。幸好楼下有救护车，于是，杨春妮很快被送到医院里。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杨春妮舍己救人的行为，引起了广泛的关注。谁都不想看见她因此而出问题，于是在医院的时候，都有一大群人陪护，医生和护士都紧张起来，以为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件。

可经过检查才知道，杨春妮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任何问题。

"小题大做。"医生埋怨了一句，"不过真是奇怪，怀孕二十五周以上孕妇，稍有不慎滑到都可能引起流产，可她却没有任何问题，胎儿很正常。"

我想起刘婆婆，杨春妮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非同寻常。

"但还是要谨慎起见，住院观察一日吧。"医生说。

"我不想住院。"杨春妮是害怕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这可由不得你。"医生起身走到我面前，"去给她办理住院手续吧。"

"谢谢你医生。"我说。

胡丽瑶悉心地陪护在杨春妮病床前，"姐，你都把给我吓死了。"

"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我想死，她也不让呀。"杨春妮也明白，肚子里的孩子非同寻常。

我到下面办理了住院手续，回到病房时，就看见宾馆的经理带着花篮前来探望。他们对杨春妮见义勇为的精神进行赞誉，随后将他们宾馆的终身VIP会员卡塞给杨春妮，说，凭借此卡住店可以享受五折优惠。闻言，胡丽瑶埋怨，"才五折呀，要不是我姐，那女的早跳下去了，那以后谁还敢去你们那里住呀。"

"您先别急。"经理笑容满面，"除了这终身VIP会员卡，还给你们准备了更好五星级套房，并且住宿期间费用全免，你们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

"真的？"胡丽瑶兴高采烈。

"我们老总下达的命令，这个假不了。"他说。

"姐，你听见没，不但房费全免，还是五星级套房，我这么大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呢。"胡丽瑶像是吃了摇头丸，兴奋不已。

"咱能别那么丢人吗？"杨春妮暗暗地说了一句。

胡丽瑶'喔';了一声。

"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辞了。"经理仍旧笑容满面。

"谢谢你们。"我说。

"您安心养伤。"他向杨春妮点了下头，随即目光投到我身上，"蓝侦探，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

他居然知道我是蓝宁，看来我真的是声名远扬了。

"好，谢谢你。"我接过名片。

"别这么客气，以后说不定还有事情找您帮忙呢。"他退到门口，"再见。"

"再见。"我关上门，回到病房里。

夜里，杨春妮做了个梦。

她梦见有个小女孩，叫自己妈妈。那小女孩特别喜欢红色，于是穿着一双红色的小舞鞋。她长得特别的漂亮，虽说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却已有成人一般妩媚的神韵，尤其是她嘴角的那颗美人痣，更加迷人。杨春妮说，她带自己在医院里逛呀逛呀，每个地方都很陌生。走出医院后门，来到医院后院。路过一片青草地，看见一堵墙。

墙后面是高三米宽两米的金属货箱，长度有十几米。金属货箱的门是虚掩的，有黑蓝两色塑料包装袋夹在门缝中，有些散落在地面。小女孩像是在和杨春妮玩捉迷藏，于是藏进了金属货箱里面。杨春妮说梦里面是白天，阳光酷热，落在地面，折射出的光很是怪诞。

走过去，来开金属货箱虚掩的门。

阳光照射进去，里面是成堆的杂物，五颜六色的塑料包装袋。

在阳光的折射中，散发出来的气氛更加诡异。

杨春妮呼唤，却得不到回应。金属货箱里也不见小女孩的影子。在杨春妮准备离开时，小女孩突然出现。原来她藏在那堆塑料袋的里面。但，那时的小女孩身上染满鲜血，她的手里面正抱着一具血淋淋的婴尸。而那些塑料袋里面装的，也是一具具或是膨胀，或是干枯，落满蝇虫的死孩子。

惊叫，醒来。

深夜，月圆明亮。

杨春妮心有余悸地向胡丽瑶讲述这个梦，她很怕。我当时坐在门口，是杨春妮的要求。她不想我太接近她们，是害怕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我只能保持距离，静静地守着黑暗中的病房。胡丽瑶悉心地照料，安抚杨春妮的情绪，很快，她又重新睡去。

第二日早晨，阳光明媚。

我到楼下办理出院手续时，隐隐约约听见诵经声。刚刚办理完出院手续，我没有及时回到病房，而是鬼使神差地沿着声音走去。随着前行，声音逐渐清晰。我经过一个一个陌生的地方，通过后门，我来到医院后面的院子里。与医院前面的花园相比，这里甚是荒凉，满地的荒草无人清理。

通过花园又有一扇门，诵经声就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走过那扇门，随后看见一堵墙。墙上面挂着黄颜色的布，布下面立了花圈和花筐。绕过墙，我看见四名和尚，对着一高三米宽两米的金属货箱诵经。货箱门是虚掩的，有黑蓝亮色塑料袋夹在门缝里。

我仰面看天，阳光毒辣，落在地面，折射出荒诞的气氛。

那一刹那，我不知道自己眼见的，是真实还是梦境。它与杨春妮昨晚的叙述，完全一致。同样是一堵斑驳的墙，绕过墙壁能看见金属货箱，里面塞满了塑料袋。而塑料袋里面，一定是一具具婴儿的尸骨。想不到这间医院里，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或许，这就是预知梦吧？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有两名带着口罩的医生挡在我面前，问。

我很蛋定地指着金属货箱门缝中的塑料袋，"我是她的爸爸。"

两名医生相视一眼，没有驱赶我离开这里，反而递送来口罩允许我留下。

和尚闭着眼睛诵经，结束后，离开。两名医生唤来工作人员，打开箱门。在那些破损的塑料袋中，我能看见一具具幼小的身躯。他们未曾睁开过眼睛，未曾看过这个世界，甚至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就带着遗憾匆匆地走了。

工作人员将汽油倒在婴尸身上，焚烧。

火光刺眼，毒辣。空气中的热浪，扭曲了视线。这些稚嫩的躯壳，就在热浪中逐渐化为乌有。留下的，只有怨念。打算离开，转身之际，一张消瘦干枯的脸坠进眼帘。我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在我的背后，不声不响。

"我是她的妈妈..."她没有哭，眼泪早已干枯。但那茫然无助的目光告诉我，她的心在流血，"不要烧我的女儿，不要烧我的女儿..."

"快点拦住她。"两名医生将她拉住，拖行离开这里。

望着她那捂住的表情，我心底涌现一股悲哀。对此我只能表示同情，爱莫能助。

回到病房里，带杨春妮和胡丽瑶离开。刚到医院门口时，我就看见刚刚那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病服，光着脚丫。将从医院里翻出的酒精瓶点燃，和医院的工作人员对峙。她扬言要自焚，因为医院夺走了她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旁边看热闹的，某患者家属。

"这女人怪可怜的。"他们说，"他丈夫怀疑她出轨，就带她到医院里堕胎。可堕胎之后才发现，孩子是他们亲生的。"

"产前不是可以做亲子鉴定吗？"我问。

"做了，可她男人说产前鉴定不准，非要堕胎重新做鉴定。"另一名患者家属冒出声音，"就是说认定自己的妻子出轨，可事实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那她的丈夫呢？"我问。

"自那之后就一直都没见到过。"他们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