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总，其实，我挺希望你成为我嫂子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想我算是拿出最大的诚意和魄力来了。
魏艾听了一愣神，然后笑了，却笑了很苦，很干。
她虽然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是我理解为此时无声胜有声，那满满的感恩之情都在心里了。
或许是那种求而不得的无奈吧，我是能理解的，就没再多说话了。
下午两点半默默被推进了手术室。
医生护士推着他，他一只手握着魏艾的手，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嘴上说不怕，眼泪却在眼眶里盈满了，小男人到底还是个孩子。
“东舸姐姐，要是我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能不能麻烦你以后帮我照顾妈妈。”
手术推车被推进手术室的门的那一刹那，默默突然拱起小脑袋，对着门外的我，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随着那扇门的闭合，魏艾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扑到我的怀里痛哭流涕。
我也受不住这样的伤感场面，抱着魏艾脖子泣不成声了。
“没事儿的，康恩是这方面的专家，默默会没事儿的。”我擦着眼泪安慰她。
魏艾哭泣着点头，“看，我的默默从小就是这么懂事儿，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的是不是？”
“就是，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
“一会就出来了……”
我其实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在手术室门外等了那个过程尤其令人心焦。
三个多小时以后，康恩医生才率先从手术室里出来，告诉我们大家，手术很顺利，现在助手医生正在里面做最后的缝合。
他还告诉我们，默默的心脏经过这次手术很有希望痊愈，但是他也不能百分百打包票不会出现什么意外，需要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这下我的心都算是落地了，踏实了。
等默默被护士推出来，送回去看护病房，我又安静陪了魏艾一会儿。没有等默默清醒，就起身告辞了，魏艾看天色不早了，也没有挽留。
即便是这样，回到洛杉矶我爸那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覃离好像出去了，就我妈一个人坐在病床前陪着我爸。
干陪着，就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做什么，两只眼睛直不楞登地瞅着我爸那张面无表情的睡颜。
虽然我们母女俩气场上有点儿不对盘吧，但是看到她苍老憔悴又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下还是有些不忍的。
不管她重男轻女也好，对我这个女儿绝望透顶也好，总归都是生养的老妈吧。
现在她心心念念地爱着两个男人，一个躺着病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一个连最起码的生理需要都丧失了注定了一辈子孤苦，她一定很绝望，很无助。
若不是被逼到份儿上，那天她也不会那么失控，对魏艾又是打又是骂的。
我走过去，站到她身后，双手几乎有些颤抖地扶住她的双肩。
我其实是紧张的，紧张于这样的亲密举止。
“妈，爸爸会好起来的。”我有些生硬地说。
我妈回头看看我，伸手拍到她肩上的我的手上，颤巍巍地哭泣。
“妈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哥的事情已经过来那么些年了，就算再如意，他也算是挺过来了。你应该对他有信心，像他这么聪明智慧的人，一定会活得很好的。”
我妈这才抬眸看我，目光坚定地点头，“嗯，就是。”
这是她的期许吧，后半辈子最大的期许。
“你呢？”她突然问。
“啊？”
我妈看着我，流露出些许慈爱的神情，“啊？什么啊？那个江彦不是都死了一年多了吗，有没有再谈一个？”
我受宠若惊了，但还是不敢跟她说实话，就敷衍说，“我不急吧，以后慢慢再说吧。”
“你今年二十四还是二十五了，还不急？我像你这么大，你哥都满地跑了。”
我妈居然记不起我的具体年龄来，她不尴尬，我都替她尴尬了。
“时代不一样了嘛，现在三十几岁不结婚的人大有人在。”
我一说这样，我妈瞬间来了精神。
“不管什么时代，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都是二十五到三十岁，你要是三十几岁结婚，再生孩子可就高龄产妇了。”
一提到生孩子这事儿，我心里就拔凉拔凉的，“我这连对象都没有呢，你就说到生孩子上去了，会不会太着急了点儿了？”我忍着难受，跟她打哈哈。
“能不着急吗？眼看我都六十了，你现在生了，我还能给你带一带，再过几年，谁知道我还能活几年啊？”老太太还挺悲观的。
“瞅你说得什么话啊，还不到六十岁呢！”
我妈哀叹了一声，沉默下去了。
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我明白她的意思的，我哥这辈子是没有指望能要个孩子了，她就把希望全都加注到我身上了，带外孙和带孙子差不多吧。
我要是现在告诉她，我特么也不孕，她会不会立马崩溃地背过气去。
“妈，我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朋友啊？”
我想了想，还是不想放弃这个了解我过去的好机会。
我妈看了我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挺郁闷的，今天我坐车去德州的时候，突然蹦出一个黑人小妞儿来给我打招呼，说是我的高中同学，我愣是不知道人家是谁，多尴尬啊！”
我随便扯了个谎，说得跟真事儿似的，就想套一点儿实话出来。比起覃离，我妈的防范意识要低多了。
我看到我妈的脸色变了变，说了句特别有意思的话。
“咳，高中同学，以后不一定见着见不着了呢，想不起来就算了。”
我就“呵呵”了，知道她还是有意避讳我的事情不想说，也就不难为她了，跟着沉默下来。
我这边儿琢磨着，我都已经跟权奕衡约好了，让他明天来洛杉矶接我了，可是该怎么跟亲娘开口啊，亲爹还没醒过来，这才来了两天就要滚蛋了。
别说我妈会觉得我不像话了，我自己都觉得挺混蛋的。
“我哥说，帮我爸找护工，有消息了吗？”
我妈看了我一眼，“嗯，那个阿本去找了。”
“哦。”我还是没有勇气提自己要走的事儿。
“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我妈突然问我。
我不知道我妈看出来我为难来了，还是从心底里嫌弃我多余。
“我……我跟台里暂时请了五天假，要是我爸这边儿走不开，我再打电话续假吧。”我假惺惺地谎说。
“续什么假啊，你就是在这儿再呆几天，不也还是这个样儿，回去吧，你哥都给你爸找护工了。”
我自己要走是一回事儿，被她这样赶着走，心里就是不舒服呢，我闷闷地没说话。
我看到我妈抬头看我了，她肯定也看出我不高兴了，但是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妈又呆了一会儿，告诉我她回家歇了，让我在这儿守夜，明天一早再送早餐过来。
想起那些没滋没味的咸菜白粥，我真想说您还是歇了吧，我随便在楼下吃点儿就行了。可转念一想，好歹是妈妈做的饭，临别离时的最后一顿了，吃不下也得往下咽吧。
覃离是半夜里回来的，他一开门我就醒了，压着嗓子叫了声“哥”。
他沉默着走到我睡的病床旁边，搬了把椅子坐下来，“妈说你明天就要回去了？”
果然，我妈还是跟她儿子亲，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嗯，台里挺忙的，我又是主播，请太多假跟领导不好交代。”
覃离点头，“爸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以后来之前起码打个电话告诉家里一声。”
我猛然抬头看他，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我打电话，他们就直接不让我来了？
记得这次我带江彦来美国见他们，他们也是推三阻四的不让来。
我总觉得我跟江彦都要结婚了，不带他来见见自己的家人不够庄重，就先斩后奏，下了飞机才给我妈打的电话。
他们当时对江彦的态度还算客气，我也是完全沉溺在要结婚的喜悦里，没太多想这事儿。
后来江彦在纽波特海湾出事了，我就更没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真嫌我多余吧。
或者是，真怕我在美国遇上什么人和什么事儿。
那就是一定跟四年的事情有关。
他们越是捂着瞒着，我就越像搞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哥，你们到底害怕什么？”
覃离看着我，“什么害怕什么？”
“四年前啊，四年前到底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会失忆，你们又为什么非要把我一个人送回国念书，现在为什么又推三阻四地不要我回来看你们？”
我有些激动了，这种所有人都知道实情，唯独瞒着你一个人的感觉，特么的忒不爽了。
覃离幽幽地看着我，不说话。
他总是这样，就算是你再着急，再崩溃，再歇斯底里，都好像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一样。
唯独，遇到魏艾的事情是个意外。
“哥，我不想整天做一个没有记忆的小傻子了。”
“没有记忆的这四年，你不是也过得挺好的？”
这叫什么混账话，我被他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
“挺好的吗？我被你们放逐到千万里之外，是死是活你们谁关心过吗？挺好的，我为什么不能怀孕了？挺好的，我为什么活到这么大了还一直在怀疑人生，老是在想我是不是爸妈从外面捡来的？”
覃离的目光沉了沉，情绪却没有多少起伏。
“如果你自己愿意，就当是被他们从外边捡回来的吧。”
我很难置信，这种风凉话是从我亲哥哥的嘴里说出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