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抽，特么的，权奕衡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爸我妈一直对我不好，就算我丢失了二十年的记忆，我又不是傻子，被他们狠心放养的四年，也是有感知的。

原因不要太简单了，是很多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封建思想，重男轻女嘛！

我虽然心里也会有诸多怨言，但是早就认命了的。

但是，刚刚权奕衡这话里面的深意，恐怕远不止“重男轻女”这么简单吧。

我爸妈怎么会不拿我当自己家的孩子看，难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吗？

失去记忆的我，根本没有办法搜索到以往的种种，感受不到我爸我妈对我到底凉薄到什么地步了，才让权奕衡得出他们不拿我当女儿这样的结论。

我没有出声，也没有要进去。

但是也不是有意识地想要偷听什么，而是整个人已经完全傻在那儿了。

“我……”

我妈好像哭了，她的鼻音很重，连脊背都僵了。

沉了好一会儿，她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出声。

“权少爷，你说这话，完全是都站在覃东舸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就是因为你稀罕她，也是，若不是覃离和东舸，像您这样身份的人，哪里会看得见我和覃离他爸这样穷鬼。

我和覃离他爸就是普通人，这辈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覃离身上了。可就因为魏艾那个女人把他给彻底毁了，我们心里能不气，能不怨吗？”

我妈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

但是理解不代表就认同了。

我招谁惹谁了了，为什么要替魏艾受过，当他们的出气筒。

权奕衡冷笑，“这就是你们这些年冷淡东舸的理由吗？你们还知道她姓覃啊，再说了，她当年只不过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就跟权岸一样大，她知道了什么，参与了什么，凭什么要为覃离和魏艾做下的孽事买单？”

我妈呜咽着，“不，你不知道，你们谁都不知道，覃离不让我说……”

权奕衡无所谓地向她抬了下手。

“覃离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吧，反正你们覃家的那些破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们从来不爱覃东舸，以后便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你给我记住，从今以后，她只是我权奕衡的太太。

你们从哪里来就给我再回哪去吧，还有，我刚刚已经电话里通知覃离了，明天他就会过来接你们回美国去。”

权奕衡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点儿也不反感，也不想反对。

其实，就算他不说，我跟我爸我妈之间的关系也就这样了，没有什么舍不得割舍的。

而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像权奕衡说的这样，让他们回美国去，我只要知道自己不是可怜的孤儿，父母还都健在就行了。

我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来回报他们生养之恩。

比如，像我哥哥覃离一样，给他们钱，给他们房子，给他们好的物质生活……

唯独，爱，无力。

我以为我妈也会赞同权奕衡这个提议，毕竟，他们那么爱的覃离，这么些年来都没有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她凭什么要求我非要收容他们。

的确，这些话由权奕衡说出来，要比从我嘴里说出来，对她的杀伤力小。

没想到，我妈一听这话，立马翻脸不干了。

一瞬间就又拿出那天在医院里对待魏艾的气势来了。

“就算覃东舸跟你结婚了，她也姓覃，是我们覃家的人。怎么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就算她想甩得脱就能甩得脱吗？我告诉你，你们想都别想，这个孩子是她覃东舸欠我们的，要么你要我和他爸留下来照顾他，要么我们就把他带走。”

她说的这个孩子，是指我儿子权岸？

她疯了吗？什么叫是我欠他们的？

权奕衡也被我妈这语无伦次的话给气笑了。

“要不是看你年纪大，又是个女人，我早就找人把你从窗户里扔出去了，胡言乱语些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说我儿子就覃东舸欠你们的，那是我权奕衡的儿子，也是你能打主意的。”

我妈一下子激动到不行。

“我没胡说，当年要不是为了覃东舸，覃离也不会被魏鹤群的人打成废人了，现在说不定早就结婚生子了，都是为了那个孽障，孽障！”

“你说什么！”

权奕衡危险地看着她，锋利的目光如刀，那光芒有些吓到我了。

而此时此刻，我的心跳，也仿佛一下子漏掉好几拍，完全跟不上节奏了。

当年覃离被魏鹤群打成废人，怎么会是因为我！

我想不通。

我也不能相信。

我妈哭得更语无伦次了，“当年，覃离和魏艾私奔，藏了起来，魏鹤群为了把他们逼出来，就抓了我和他爸去新加坡。让人到处散播消息，要是覃离不回来，就让我和他爸死。

覃离到底还放不下我们，一个人真找去了，这个傻孩子，你别看他整天不言不语的臭着一张脸，其实他可孝顺，可仁义了。”

哪怕是这个时候，我妈提到覃离的时候，脸上都是笑着的。

不过，她这么说，我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吃醋了，反而被覃离当年的行为打动了感染了。

我记得魏艾说过，他们是十五六岁走到一起的，相爱了一年就被迫分开了。

要知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到这么大义凛然地，单枪匹马地的去救自己的爸妈，怎么说都是勇气可嘉。

没错了，这就是我爸我妈值得一生骄傲的好儿子，我的好哥哥。

权奕衡的面色沉重，目光沉沉地睨着我妈，“后来呢？”

“后来，魏鹤群说覃离，你小子偷走了我最珍贵的宝贝，想要我轻而易举地饶了你，未免太天真了。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我找人把那个小杂种剁成肉馅儿为我的狗，一个是，我找人废了你，你懂得废了的意思吧，就是让你当一辈子太监，再不能碰女人了，再不能生儿育女了。”

我妈抽了抽鼻子，接着说，“这两条路多好选啊！我和他爸都觉得咱们有救了，只要就把覃东舸给那个变态老头子大家就都有救了。他说会把她剁成肉馅儿，哪能真剁啊，不是他那边儿还有魏艾呢。

要是魏艾到时候也护不住她，就是她自己的命不济了，根本不该下生到这世上来。”

我没有多大意外，如果换做是我是她，可能也会这么想。

“可是覃离不干啊，这个傻孩子，他偏偏要护住那小丫头片子，豁出命去也要护着她，没有人知道，我眼睁睁地看着魏鹤群的人把覃离拖走，然后听到他那一声声惨叫，我这当妈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权少爷，要你说，我不该怨覃东舸吗？

我怨，我恨不得活活掐死她，可是就想着她是覃离拿半条命换来的，我下不去手。“

我妈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完全是在飞飙，不受控制地。

我能理解一个母亲，亲耳听到这样的话是什么感受，恐怕魏鹤群的这些话，和覃离的惨叫，是她永远的梦魇吧。

我没有力气想太多了，也再也没有精力继续往下听了。

我的眼眶湿了，像失了魂儿一样，转身，却不想一下子撞到了门框上，我都没有感觉到疼。

权奕衡听到声音一惊，大步跨过来，抱住我的肩膀，“太太！”

我没应他，径直抽身下楼。

权奕衡跟下来，扔下我妈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书房里，神魂具散地擦着眼泪。

我们一前一后回了卧室。

权岸还在睡着，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妈妈此刻心里有多疼，无以言说的疼。

我看着小东西，闭了闭眼睛，然后惶惶地上床，甩掉了脚上的拖鞋，就钻进了被窝，连头一起蒙住了。

我在被子里瑟瑟地发抖，以为是最安全的。

权奕衡坐在床边上，他好像不敢轻易地去揭我的被子，他一定知道在乌龟受到惊吓缩起来的时候，硬生生地撬开它的壳，一定会很疼很伤。

“太太……”

权奕衡沉沉地开口，却没有了后音。

大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这个害了我哥哥的罪魁祸首。

我的眼泪滂沱，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权奕衡隔着被子抱住我，“太太，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欠了谁的，只有值不值的。

覃离当年的选择，肯定是跟我在南美的时候，江彦拿枪指着你的时候，甘心情愿缴械投降是一样的。

我们爱你，才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们爱你，才把你的命，当成我们自己的命来珍惜。

懂不懂，嗯？”

隔着厚厚的棉被，权奕衡的话却能直入我的心脏。

但是，并不能让我好受一分一毫。

不管怎么说，我这颗灾星，害了覃离一辈子，害了权奕衡半条命，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他们，这些疼爱我的人，带来多少灾祸。

此时此刻，我真的觉得我爸我妈恨我怨我太有道理了，为什么她不像她刚刚所说的，早早地把我掐死呢！

“太太，覃离和魏艾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与你无关。听到没有！”权奕衡气急败坏地说，“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听到没有！”

我一把掀开被子，泪流满面地看着权奕衡。

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让我静静，可以吗？”

权奕衡紧紧地蹙着眉，半晌才开口，“我就在睡在大厅的沙发上，有什么事儿，就叫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