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兰在大漠之中可谓是无法无天，可每次看见杨曾先生之时，便充满了敬意，因为他曾几次将自己从死神的手中拉了回来。

幕兰的眼神飘忽，而来答道：“王宫中来了客人，我在这里相迎有何不对？”

杨曾先生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转身对着楚芸道：“听人通传，说你来了我还不信，看到本尊才信了他。”

幕兰见世人敬仰的杨曾先生对楚芸说话似乎格外客气，不由跺了跺脚，便离了他们二人。

杨曾先生看着幕兰的背影，她加重的步伐，好似心中有气一般，不由笑了笑，对着楚芸说道：“你别介意，这个郡主心眼是好的，只是害怕别人窥见于纳楼然，所以对外来的女子格外警惕。”

楚芸点了点头，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姑娘对她有敌意，想来应该是纳楼然的缘故。当然，楚芸并不介意，因为她对纳楼然除了感激之情，和朋友的情谊以外，再无其他。从未想过会和纳楼然走到一起。

“楚芸知道。”

楚芸将视线从远去的幕兰身上收了回来，而后抬起眼眸，看着杨曾先生。

杨曾仔细的瞧着楚芸黝黑的眼眸，竟然和上一次到大漠之时有所不同，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瞳孔比以前大了一些，看起来更加的有神。

“你这眼睛……”

杨曾问道。他上次便从玄之那里听闻，楚芸双目失明之事，医仙离开之时，貌似楚芸正在牢房之中。

现在她安然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一双眼睛竟然如此清明，想来人生真是充满了变数。

“关于眼睛，我正想请教一下杨曾先生，我进太后的陵墓之后，便发觉双眼处不时传来冰凉的感觉，再后来，有一次掉到了陵墓中的冰水之中，上岸之时，便能看到些许，之后我的视力就一点点的额恢复了起来。请问这是何缘故？”楚芸的阅历终究是不够，这种事情她闻所未闻，也不知是何原因。

杨曾愣神：“你师父怎么说？”

他面容上的神情蕴含着些许的期待，想要知道玄之对此的看法，好切磋一下二人这些年的阅历和长进。关于太后亡故的消息，他从纳楼然的口中得知了。毕竟派遣楚芸前去守墓，便引得纳楼然的密切关注了，他自然知晓了此事。

楚芸带着三分笑意的面容逐渐冷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不太平静的说道：“师父……他已经死了。”

杨曾先生玩味的表情夏然而止，微微一怔，嘴角有些僵硬的扯出了笑容：“怎么可能？那个老顽童的身子骨还好着呢。”

在说出此话的时候，他心中已然没底，因为楚芸绝对不会拿自己师父的性命开玩笑，看着楚芸严肃的面容，杨曾先生的心像是被什么扎进了一般。

他的身子往后一退，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了地上，好在后头有人搀扶着。

楚芸闭上了双眼，吐出了一口长气，而后蹙着眉头说道：“凤临国的糊涂皇帝，竟然以为太后的死同我和师父有关，所以将我们两个押进天牢，后来师父被秘密处决了，我亲眼看着他的尸体从我的面前经过，七窍流血而亡。”

楚芸再一次复述之时，就好似将这些事情在脑中过了一边，艰难的无法呼吸，同时心中的仇恨再次加深。

若不是因为那些奸人所害，师父也不会为了自己而惨死。当然，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楚芸早就痛恨自己。

今生为了复仇，代价已经超过了前世，那些需要改变的事实她都未能扭转，甚至还增添了几条人命。

杨曾先生蹙起了眉头，忽然将脸板了起来，对着楚芸问道：“你可看清他死时是什么模样，能把特征描述清楚吗？”

他忽然想到，他们的师父曾经传过一种假死的方法，玄之不可能会忘记的，若是当时能够用这个法子糊弄过去，或许现在尚在人世。

当然这个希望极其渺茫，因为那种药是要在别人赐毒之前喝下，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有那种药也是徒劳。

楚芸仔细回忆着当时的画面，师父就平躺在了担架之上，一层白布没有将他的脸全覆盖起来，那些人反而是将师父惨死的画面暴露于她的面前，好像是故意要让她看见一般，也正是因为如此，楚芸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便格外的清晰。

“我记得师父的口中流出了黑血，眼鼻也是，可唯独耳朵上没有血。当时我站在侧面，所以记得清楚一些。”楚芸眯起了眼睛，快速的说道。

杨曾先生这么问，似乎是觉得师父还有一线的生机，可她当时看着师父脸，已然没有半点的血色，和死人没有半点的区别。

杨曾的脸色开始缓了一些，可神情仍是紧着，楚芸所说的现象，倒像是已经服用了那种药物，假死之时，唯独耳部不会流血，因为常人难以注意到，所以往往不会被人所发现。

“当时赐毒可有什么预示，你师父是否预先知道了此事？”杨曾先生继续追问道。

因为此事干系着玄之的生死，所以他询问起来目光中充满了凌厉之色。玄之不仅是他多年的好友，这些年来，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盼头便是此人，期待着他每一次到大漠中来，同自己比试一番。

楚芸摇了摇头：“当时我也在牢房中，具体的事宜并不清楚，可赐毒完全是出乎我们预料的，因为再过几日，就是审理这个案件之时，我也不知为何，皇上会突然下旨，决定在牢房中将师父处死。”

楚芸边说边看着杨曾先生的神色，希望从他的面容上，可以找到一丝的希望，能够知晓自己的师父并非真正的死亡。

可杨曾先生从始至终都未开口说出自己的推断，若有所思之后，欲言又止。

杨曾想到，楚芸已经经历了一次痛失师父之痛，若是将自己没有确证的推断告诉她，将来玄之又确实已经亡故，那只会对她造成更深的伤害，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

楚芸也知希望渺茫，低下头来，沉浸在了悲痛之中。

杨曾盯着楚芸的脸色看了许久，她的唇上没有半点的血色，黝黑的眼眸旁边，充斥的血红的血丝，像是一只嗜血的魔兽一般。

“你身上有伤？”

杨曾先生只知道，这一次纳楼然到凤临国去，是为了解救被囚禁于陵墓之战的楚芸，却不知晓他们究竟经受了一些什么。

楚芸点了点头，他们几人死里逃生，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说话，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倏然，狂风大作，一阵风沙扬起，越过了王宫的高墙，将楚芸周遭的尘土刮起，一时间风沙弥漫了他们的双眼，楚芸闭上了双眼，感觉到了一阵酸涩。

眼中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楚芸担心这刚刚恢复的眼睛禁不起风沙这样的折腾，急忙护住了自己的双眼。

“先进去说话吧。”杨曾先生急忙说道。

说罢，便带着楚芸二人进了宫殿，杨曾先生杵在了门口，往外头看去，轻叹了一声：“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随后便将宫殿的门关了起来，转身走到了一旁，示意楚芸坐下。

楚芸的眼中仍是感觉刺痛，有些睁不开眼，搓揉了眼睛之后，对杨曾先生说道：“先生看看我的眼睛，为何觉得难以睁开？”

杨曾凑近之后，看到红色的血丝已经遍布在了楚芸的眼白之中，这样看来，像是一个狂魔，显得有些渗人。

微微发怔之后，杨曾先生慌忙取出了一瓶药，对着身旁的宫女吩咐道：“快去取一盆冰水来。”

大漠之中常年缺水又酷热无比，所以都会储存一些商贩所运来的冰块在王宫中，她听完楚芸的描述，想来她的眼睛恢复自然是和那陵墓中的冰水有关。

宫女端上了一盆的冰水，上头还有些许的碎冰在漂浮着，杨曾先生将药泡在了水中，而后吩咐佩兰道：“你上前来，为她洗洗眼睛，随后楚芸你便将双眼浸润在这冰水之中。”

佩兰听到了吩咐之后凑近一看，刚伸出去的手竟然吓得缩了回来，楚芸的眼眸通红，已然不像是一个人的双眼。

佩兰咬了咬牙，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在楚芸的眼上润洗着。

“好了，现在你将眼睛浸润在冰水中吧。”杨曾先生的声音从楚芸的上方传来。

楚芸听从他的吩咐，将头埋进了冰水中，这种感觉万般熟悉，就好似当初落入陵墓的深水之中，觉得眼睛无比的舒适。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楚芸觉得这冰水冻的头昏，便抬起了头，眼中的酸涩感已然全无。

佩兰再往楚芸的眼眸上看去之时，已然恢复了正常，好像楚芸的眼眸也没有以前失明时那般黝黑了。

也不知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总之小姐的眼睛还能看见，佩兰一颗悬着的心便落了地。

楚芸问道：“看来杨曾先生是知晓其中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