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玉微山的拂云湖中，也渐渐开始人心浮动。

蝴蝶依旧是从前恬静安然的样子，只是飞鸟一向大大咧咧的，听闻外头黑冢的种种行径，更是吓得不敢出山。因此，拂云便时常让蝴蝶出去为难民送一些食物和药品，而自己则维持着玉微山的结界，并在适时的时候庇佑难民进入。

拂云经过多日支撑结界已经倍感疲惫不堪，可是却依旧咬着牙坚持着。

这一日，蝴蝶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食物和药品出山救济难民，拂云湖中，便只剩下了飞鸟侍候拂云。

飞鸟捧了茶点进来，笑吟吟地对拂云道：“主人，您实在是太累了，先歇一歇吧……”

富拂云勉强一笑，道：“现在的空境那么不太平，大姐和二姐又都不在了，我又怎么能歇着呢？这结界，支撑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吧。”

这个时候，飞鸟若有所思道：“主人，飞鸟一直都有个疑问——听闻黑冢一直在搜寻空境之中的灵术高强者，外头已经是人心惶惶的了。为什么黑冢却始终头不能探查道主人的位置呢？”

拂云眉头一皱，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飞鸟瞧见拂云的表情，便是不乐意了，道：“飞鸟不过是随口一问，主人若是不愿意说，那遍不说吧。”

拂云苦笑了一声，道：“飞鸟，你不要多心。现在是关键时期，我难免会多想一些。”

飞鸟瞧了一眼拂云，开口道：“主人灵力高强，那倒也怕黑冢么？”

拂云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怕他，而是……算了，飞鸟，你也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姐现在已经去世了，这世间，能抵抗住黑冢的，恐怕只有继承了大姐与二姐灵力的初月了。我的灵力虽然也不弱，可是远远比不上大姐和二姐。如今，初月虽然继承了她们两人的灵力，只怕还是不够……”

飞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主人，您的意思是……”

拂云点了点头，道：“如果可以，我想挑一个机会，将自己的灵力全部给初月。”

飞鸟惊声道：“主人，这怎么可以！飞鸟虽然愚钝，却也知道这灵力对于一个灵术师来说意味着什么……您如果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灵力，跟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区别？”

拂云苦笑着点了点头，道：“飞鸟，你信我，我若是还有半点办法，也总不至于此。可是，飞鸟，我没有办法……当年莽海一战，我保不住我的姐姐，更杀不了修罗；后来黑冢一再屠戮空境，大姐的死，只怕与黑冢也脱不了干系。我这一生，究竟是什么都没有做……飞鸟，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不！”飞鸟喊道，“您时常庇佑难民，更拿出了粮食和药品来救济他们……”

拂云摆摆手，道：“我的心意已决，只待时机罢了。飞鸟，你也不必多说了——”

飞鸟咬了咬牙，道：“是……”

说罢，飞鸟有死不甘心似的，道：“那么，主人，您如果将自己托付给；初月小姐，我和蝴蝶呢？我和蝴蝶对于灵术只懂得一些皮毛。我们这样的弱者，在空境乱世之中，要如何生存呢？”飞鸟顿了顿，又道，“您一旦不在了，这玉微山的结界只怕也不能保留了……”

拂云微微垂目，道：“那样的话，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飞鸟咬了咬牙，低声道：“是。原来，我与蝴蝶的性命，在主人您的心中都是如此卑微如同草芥的。”

拂云瞧了飞鸟一眼，却也没有分辨半句。飞鸟行了一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蝴蝶却依旧没有回来。

拂云心里不安，生怕蝴蝶出了什么事情，便唤道：“飞鸟——飞鸟——你在吗？”

并无人应答，只有滂沱的雨声。

拂云微微抿了抿嘴，一丝不祥的预感在拂云的心里蔓延。过了许久，拂云心中感到了一丝一样，便索性披上蓑衣，缓缓步出了拂云湖——

面前的，是一个黑衣男子。

拂云略一挑眉，道：“你是——黑冢么？”

黑冢哈哈一笑，道：“果然害死东方家的女儿，果然聪颖。”

拂云却是冷笑了一声，道：“并非是拂云聪颖。只是你身上的血腥味儿这么重，想让我不猜出来都难。”

黑冢却只是轻蔑地笑一笑，道：“拂云啊，今天我既然来了，可就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拂云淡淡开口道：“怎么，你要杀了我？”

黑冢冷笑一声，道：“杀了你？怎会，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么？”

“那你要如何——”

黑冢幽幽地扬起了自己手，道：“吸灵——如何？”

拂云的浑身忍不住发颤：“吸灵？你在空境大肆屠戮灵术师，就是为了吸灵？”

黑冢冷冷一笑，道：“反正你也快死了，我便不妨告诉你——端木紫湮，她早年前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拂云点了点头。

黑冢继而道：“端木紫湮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所以，即便是让我拼上性命也可以，只要换回她的一条命。可是，她却始终深爱着那个一再辜负她的男人。所以，我用尽了一身的灵力，就像设下计谋，让他们二人自相残杀——我很想知道，两个深爱着彼此的人杀死对方，究竟会是何滋味呢？”

拂云惊道：“居然是你！”

黑冢冷笑道：“没错，就是我——即便你知道了是我，你又能如何呢？”

拂云微微一愣，苦笑道：“没错，我又能如呢？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拂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转而扬起，道，“黑冢，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也明白，我的灵术远不及你——更何况，你用了吸灵那么阴毒的招数。黑冢，我知道，今天我已经是在劫难逃，所以，我只求你让我死个明白……”拂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蝴蝶——在哪儿？”

“蝴蝶在这儿——”

拂云一凛：这个声音——是飞鸟！

果不其然，飞鸟从黑冢的身后缓缓走出，一手持伞，一手拿着带血的衣衫。拂云一眼变看出来了，那是蝴蝶的贴身衣物——

“飞鸟，你！——”拂云只觉得心口一塞，说不出话来。

飞鸟却是冷冷一笑，道：“蝴蝶已经先一步去了。不过说起来，黑冢大人说了，蝴蝶虽然灵力不高，可是却很美味呢！”

“你们——吃了她！”拂云一阵心绞，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蓑衣应声而下，滂沱的大雨直直地打在拂云的身上，拂云很快就被浇透了。

可是，想必身上的寒冷，自己心中的寒冷，才更是铭心刻骨。

半晌，拂云挤出来了一句：“飞鸟，我待你不薄……”

飞鸟却是略一挑眉，道：“哦？待我不薄么？”飞鸟冷笑了一声，道，“你的确待我不薄。当年，是你从贼匪的手上把我救了下来，也是你养大我的。我虽然心直口快，口无遮拦，时常惹你生气，可是在我的心中，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做母亲的……”

拂云愣愣地听着飞鸟的话，心里头却忍不住发酸。

飞鸟继而道：“可是，你又是否把我当做女儿呢？我每天看着你与蝴蝶有说有笑，你知道我是何滋味么？主人，你何曾在乎过我的感受？”

拂云连连冷笑，道：“好，好，竟然是我对不住你……”拂云仰起头，注视着飞鸟的眼睛，厉声道，“即便是我待你不好，你又何苦杀了蝴蝶！”

“那个贱人！死不足惜！”飞鸟气急败坏道，“如果没有她，或许我们就可以像是母女一样的生活了。可是，只要又蝴蝶在，我永永远远都只是你的侍女，不是你的女儿！”

拂云心中大痛，竟然吐出了一口血出来。

飞鸟见状，心中一抽，却依旧冷冷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主人——我再最后一次叫你主人。黑冢大人与我有恩。他说，只要我肯打开玉微山的结界，诱你出来，便许我万两黄金——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再失去这些唾手可得的财富，我才真正是一无所有。”

“是么？”拂云却是冷笑一声，道，“飞鸟，你信不信？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要我拂云死了，你飞鸟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飞鸟，你信不信？”

黑冢打断道：“拂云，是你自己不好好待你自己的手下，实在是怨不了别人。”

飞鸟瞧了黑冢一眼，点了点头。

拂云连连冷笑，道：“好，好，是我错了。终究还是我错了——”拂云勉强站起来，平静地注视着黑冢的脸庞，道，“黑冢，我问你，蝴蝶还留下什么东西了么？”

黑冢瞧了一眼飞鸟，飞鸟便将手中带血的衣服丢给了拂云。

拂云一把接住了蝴蝶的衣物，死死地攥在了手中，低声道：“蝴蝶，蝴蝶……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说罢，拂云的身上却笼罩着一层极为明亮的光芒。

飞鸟心中一紧，厉声道：“她要散灵！”

黑冢手疾眼快，伸出手来，死死地扼住了拂云的喉咙……

过了许久，拂云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再动弹了。

飞鸟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有余悸。

黑冢吸灵结束之后，道：“她还想散尽自己的灵力，不为我所用——只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由得她么？”

“是……”飞鸟木然地点了点头，可是眼中却极为酸涩。

黑冢瞧着飞鸟的眼睛，淡淡道：“怎么，你难过了？”

飞鸟赶紧道：“不不不，这个贱人，死有余辜。飞鸟如今已经是黑冢大人的手下，一切事情，都听黑冢大人的。”

“哦？”黑冢倒是颇有兴致，道，“那么，你要如何呢？”

飞鸟微微一愣，赶紧道：“飞鸟一切都听大人的。”

黑冢却是冷冷一笑，转过身来，道：“你觉得，我会让你怎么样呢？”

黑冢的这一句话，就像是刺骨的寒风，直直地穿透了飞鸟的心脏。

飞鸟一凛，低声道：“飞鸟不知——”

突然，黑冢伸出手来，死死地扼住了飞鸟的喉咙。黑冢虽是单手，可是无奈力气极大，任凭飞鸟如何也无法挣脱，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个时候，黑冢冷冷道：“你今天能背叛你的主人，明天也能背叛我——你觉得，我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么？”

说罢，黑冢猛地一用力，飞鸟的脖子便断成了两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