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蓝光下，反射出老者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味道，李玄觉得自己被套路了。一年来，自己少说也问过这老头的身世有七八回了，可每次都是被他搪塞遮遮掩掩蒙了过去。今天怎么还主动承认了？

没有理会一旁胡思乱想的李玄，老者缓缓道：“高家‘昂扬不绝’一门四杰，而老夫便是被称为万顷碧波的高昂了。”

思绪万千，诸多往事缓缓浮现，老者渐渐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笑沙哑着道：“风无相，水无形。当年，袁、高两家并称风水双绝，风头一时无两，旁人根本不值得一提。就连这紫阳城，都是靠着两家数百精英大展神威，风吹沙填海，水漫海退潮，才慢慢有了这片广袤的土地。可以说，没有这两大家族，就没有这紫阳城，也就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没有你们的家。”

“袁家的人个个都真的如风一样，特立独行，放荡不羁，即便有了这安身落脚之地，仍是不羁自由，袁家不少人，自帮助众人建城后，又是各自流浪，遍行四方，不知所踪，只有区区千百人留守而已，慢慢人才凋零，逐渐衰颓。”

“也许这才是真的大智慧啊！不慕虚名，不喜争功，区区几十年光阴，何不快乐逍遥，任性洒脱？反而本该善利万物而不争的无形之水，渐渐竟是以第一家族自居，直到四杰出世，高家声势之浩荡，气焰之嚣张，无人可比，飘飘然而不知所以。可没想到，飘得越高，摔的越惨。”

眼前这个叫做高昂的老人似乎在努力回想着那如烟往事，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

沉默半晌，方继续道：“一个女人，就毁了高家。当年，老夫也算得上这紫阳城屈指可数的几人而已，毕竟万顷碧波的名号不是白来的。那一年，你们四大家族的人根本没有一个能对我造成丝毫威胁，袁家也是有一个没一个散漫的参赛，那一届的紫极大会，轻轻松松被我收入囊中，沉稳如我，竟然也有些狂妄自大了。不过，与她相比，这些名号荣誉带给我的快乐和满足，根本不值一提。”

“姬和宫虽佳丽三千人，却三千粉黛无颜色。为何？三千宠爱在一身。我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她却已身居宫闱侍奉过两届紫极大会的冠军了。可是我毫不在意，她的美貌她的多情，让我深深迷恋，不能自拔。本是伶仃孤苦之人，如何不叫人爱怜，我又怎能苛求呢？从未想过，女人除了既坦诚相待，换来的也是真心相爱。一人高歌一人起舞，一人婉转一人轻浮。虽朝夕相处，却仍觉时光短暂，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点点滴滴，嘿嘿，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老人那面目狰狞的脸上竟然洋溢着满脸幸福，李玄也是咧嘴一笑，道：“瞧你那春样儿！”

老者眼睛一瞪，道：“小娃娃家，你懂个屁！和她在一起的一年，乃是老夫平生最快活的一年，就算是可以预见最终是今天这般模样，我也决不会改变当初的选择。家人虽然都在埋怨我一年时间没有带回来个种，但我三个弟弟最是了解我的性子，不但鼎力支持，而且三人依次参加紫极大会，连续三届的冠军都被几个弟弟斩获，我回来之后，便是由二弟三弟去保护她。只等她五年之期一到，便入我高家，从此与我再不分离。”

“可是没想到，她五年之期已满后，竟然被家族送去她侍奉我之前的二人家族之中，被当成家族联合的棋子。不知道她的家族是如何得知我二人感情的，竟然想出如此毒辣的法子。当时我在家族中很有地位，说话的分量是极重的，若是我一个恼羞成怒，必然就是几大家族一番混战，两败俱伤。”

“这……此女生在如此人家之中，真是不幸啊！”李玄一声叹道。

可是听闻李玄此言，老者脸上仿佛有了异样的光彩，满脸戏谑道：“她可是姓李的！”

李玄愣了愣，又道：“干我屁事！”

虽然心中一阵泛呕，但李玄终究想得开，我没参与的，就和我没关系。

李玄这一回答也让老者愣了愣，这家伙一点儿都不愧疚？刚刚你不还满脸的不齿吗，现在翻脸就划清界限，脸皮也太厚了吧！

没有再搭理李玄，老者继续道：“我身为大哥，自然要顾全大局，但也的确难舍心头之爱。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我三个弟弟，血气方刚，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四弟最是胆大逞能，不知天高地厚，在他的怂恿下，与我那勇猛刚强的二弟意欲强行把他们的嫂子抢回来。三弟沉稳平和，自是站在我这边，叫他们暂且按兵不动，双方有如水火，一言不合竟然打了起来。打伤我三弟后，二人便是潜入杨家，尽显一身本领，在十余个杨家高手围攻下，虽然受了点轻伤但也还算全身而退，把她生生夺了回来。”

“果不其然，人家等的就是这个借口！跟她有关的李、吴、杨三大家族尽遣本族精锐不说，就连没有丝毫关系的刘家竟然也插上一脚，四路大军联合攻来！”

“哈哈哈……”

老者突然的大笑吓了李玄一跳，那沙哑的笑声里，分明有着不甘和自嘲。

“没想到，你们四大家族竟是韬光养晦，扮猪吃虎。这么多年来暗地里培养了不少好手，反观我们高家，狂妄自大，固步自封，一直是停滞不前。即便我们四杰连同家族十余位晓境高手，也竟然是不能抵挡。三天，仅仅用了三天，劫后百年的高家，毁于一旦！”

“那……我爹是不是也参与了？”李玄沉吟道。

“你爹身负天才之名，自然是所图匪浅。我高家明摆着的完蛋，他还来凑什么热闹？恐怕也是瞧不上我们高家的水系功法吧，他与吴回等几大高手，去剿灭袁家了。毕竟，那风系功法之强，远非我们这些杂鱼可比。”

“结果呢？”

“结果？什么结果？你不要太低估我们两家的风骨，袁家人人自爆，炸的四大家族死伤惨重，吴回重伤自此闭关，而你爹，虽然没什么事，但听闻，不也是一无所获吗？想要袁家的静灵舍利，可没那么容易！”

“可是听说后来我爹就不辞而别，销声匿迹了。”李玄想着李擒说过的话。

“哦？看来他还是不甘心呢，指不定在哪藏着找那个袁家的静灵舍利呢！这玩意儿，太诱人了。”老者脸上闪过一丝艳羡的神态，想必也是对那风系静灵舍利颇为垂涎。

又继续道：“我们高家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我二弟在后方督战，发现将死的族人，便是强行逼其自爆，手段残忍，不忍卒睹，最后和我那顽劣的四弟一同赴死。三弟自知大家无疑能够幸免，既怕她的嫂子再落贼手，又怕我不忍心……他便将她杀了，再来向我忏悔，最后在我面前自尽。给你的那粒静灵舍利，就是他的。我一路且战且退，想着能多杀一个是一个，最终寡不敌众，双腿手臂尽皆被废，落入海中，可惜天意弄人，被这家伙吸了进来，本欲寻死，可心有不甘！只想有生之日，能再来一人，学我功法，得报大仇！四大家族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给我们高家偿命！没想到，苍天有眼！哈哈哈……”

面对着双目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高昂，李玄道：“想报仇你还给我静灵舍利？亏大发了吧老头儿！”

“我说了，四大家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你出去之后，定会找那刘汉举寻仇，如此一来，便是一片混乱，其它家族怎会有便宜不占的道理？当年的混战，日后，便是要你身上重演！况且，即便你有水系天赋不假，但刚进来时不过区区灵境满级，现在也不过晓境二级，我三弟静灵舍利何等品阶？凭你这个级别也想全盘吸收？四年内你若是无法突破到化境，这水寒之力便会深入骨髓，活活把你冻死！若你真的能够突破，老夫也就认命啦！这个权当作好人好事，助你统一紫阳城吧！哈哈哈……”

“你啊，也真是个可怜人啊！”

看着一旁歇斯底里大笑的高昂，李玄却没有怪罪他暗算自己，反而觉得这个人，是如此的可怜。原本风光一时最后却落得个族灭，连爱人都无法守护，自己变成这个鬼样子的下场，这样孤独，这样痛苦，仿佛唤醒了自己前世的记忆……

长叹一声，李玄方是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什么吧……”

“你？能送我什么？”高昂很是疑惑，他有个屁啊！

“送你解脱这一世的苦乐……”

水易瘦，山易寒，时光易老需尽欢，曲终人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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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