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体育馆内，这回连周围之前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的士兵们都不淡定了，一个个好奇又带着几分畏惧地看着我。

原因也在于他们是普通人，这还是第一回真正意义上看到鬼怪降临，以及鬼怪之间的战斗，而且以人类社会如今惯用的武器是根本奈何不了鬼怪的。就像是你没法用手指去聚拢一池子水。

封建迷信已经被破除了许多年，骤然一下子鬼怪降临城市，太多人都是猝不及防，以及开始怀疑人生。

张道成笑道：“不错不错，有些萨守坚传人的模样了。七杀护体，你本身就很强，只是以前缺了一点点信心。可是现在是有点麻烦了，保护这群人倒是没问题，但你的‘神迹’表演这下子算是流传出去，有关部门是要头痛了。”

黄少校一言不发，眼神里却有很多东西。

眼下大家都是同一阵营，我向来没有对自己人有所保留的习惯。

“黄少校，这就是道士抓鬼的方式，不过以前普通人的眼睛是无法目睹的，不要紧张。”

我给他解释说：“目前你们的冷兵器和热武器，对鬼怪都没有作用，因为他们本身核心不在于物质，哪怕是破坏了他们附着的人体，对他们也没有根本意义上的伤害。”

黄少校捏着拳头：“就没有办法了吗？必须依靠……道士？”

“不，黄少校，有一点你理解错了。”我语气放缓：“道士本就是一群普通人，只是研究如何对付妖魔鬼怪。要应对鬼怪，第一个基础就是冷静，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自乱阵脚。他们是依靠控制人类，才能够影响到正常人类社会的，只要无法控制人体，他们就不过是一群海市蜃楼。”

黄少校仿佛松了口气，手指这才放开来。周围的几个士兵也默默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稍缓。最明显的还是体育馆内的大学生们，都已经开始低声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对策。

我这么说其实也不是隐瞒，只是将鬼怪的危害没有直观描述，要知道，人类社会这么多年都依旧不能阻挡恐惧的破坏。鬼怪就仿佛是恐惧的具现化，鬼怪就是黑暗中最深的恐惧化作人形，出没于人世间。

面对恐惧本身，谁也无法彻底不受影响，而且只要时间一长，人就必然会精神崩溃。就像是只要把一个人丢入阴间世界，哪怕他意志再坚定，甚至不断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象，都不是真的……

只是时间流逝下，恐惧就会成真，再度成型的无尽晦暗浪潮将会彻底将人吞没。

当年连身怀“无己”的天才道士东方朔都知道不能久呆阴间，更不用说如今的我们了。

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阴间世界对北京城的融入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会渐渐回缩还是长久维持，这都不得而知。若是情况再坏一点，如王灵官所说，阴间还在从皱褶态恢复到扩张，它会继续覆盖包裹住其他城市，从河北到河南，那才是真正浩劫。

故而我简单带过几句话给他们几分信心，加上之前展示了一番道士的实力，如此一来能够稳固人心，避免群体混乱导致更多的后续事故。

我左右看去，却没找到黄喑和李司长，问张道成。

“他们啊，去查看辕韫车了，之前一直在用柴油发电机充电，这里线路出了问题，供电被切断了。”

他指了指前头：“看来也没什么大碍，我出去转一圈，看看北京城的情况。”

身为阎罗王，张道成愿意出手是最好不过，我们都乐见其成。

我们两头行动，他出了体育馆，我和陆阴阳重新钻进存放辕韫车的板房内。

不大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烧焦味儿，黄喑正手持扳手在修理辕韫车，李司长也在一旁打下手，弄得脸上有几道黑色机油印子。

“怎么了？”

李司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趴在地上数线路针脚，头也不回说：“黄喑做了第二次测试，我自愿去实验，结果辕韫车突然短路，差点烧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没事吧？之前陆阴阳不是还实验很成功么？”

黄喑用一条棉布帕子擦了擦辕韫车的金属车骨，站起来说：“这毕竟是大修后的辕韫车，已经不是最初完好的状态，有一定的失败概率。要不是有巧天工在里头作为龙骨控制，以及降妖路的演算，辕韫车几乎不可修复。”

他这么一讲我就回过神来。之前的确过于乐观了，陆阴阳第一次试验成功可以说偶然性偏大，辕韫车要彻底能够正式使用还需要不断调试与修修补补。

两个小时后，陈主任给我的卫星电话响起。

有两个新的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道士们都下山了，各流派留有火种擅长对付妖魔鬼怪的道士都悉数出动奔赴北京，不论南北东西。面对阴间近在咫尺的威胁，众人空前团结，开始在北京城捉鬼除魔。

坏消息是陈主任遇袭，出手的是鬼神毗蓝婆，罗子敷拼死超负荷和青帝一起对战毗蓝婆，如今昏迷不醒。

“……抱歉，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和毗蓝婆死斗。”陈主任语气中充满歉意：“她现在已经在协和医院的特殊病房，有最专业和最有经验的医生专家看护，生理数据都正常，希望能够尽快康复。”

我听得心沉了下去，到底是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毗蓝婆是阴狱之主，没有酆都君的命令，她是绝不会擅自离开阴间的。那么眼下只有一个理由：酆都君麾下鬼神出动了。

阴间对人世间的全面入侵正式拉开序幕。

我问她：“能够定位毗蓝婆的位置么？”

“马烨你要冷静，你是现在我们非常重要的战斗力，不能去冒险，你一定要冷静。”

我不想和她继续纠缠话术：“陈主任，你就说，你知不知道毗蓝婆在什么区域出没？”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她在功德林医院，那里已经被毗蓝婆控制，我原本和罗子敷准备过去转移里头的病人，结果就遭遇了，被埋伏打了个措手不及。”

陈主任深吸一口气：“你不要意气用事，从长计议，中央已经开始组建特殊‘扫霾部队’，最迟五个小时就能集结。”

我挂了电话，将卫星电话递给陆阴阳：“去功德林医院。”

她点点头。

李司长看了我一眼：“一路小心。”

“嗯。”

在门口，我警告鬼佛：“小鬼，看好这里，我出去一趟，给我认真做事，不然吃了你。”

空中黑色大佛颤抖了一下：“放心大人，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决不让任何鬼怪靠近这里……只是如果遇到鬼神……”

“那你就逃吧。”

得到这回答，他才如释重负，双手合十：“大人，我以大人之名庇佑这里，一定坚持到大人返回。”

我笑了笑：“做得好的话，回来我给你抓几个有主之灵当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