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一把抓住她，一用力陆阴阳就回过神来。
她望了望下面漆黑的深涧：“刚才听到下面有什么在喊我，忍不住想要下去看一看，很奇怪的感觉。”
我隐蔽地看了一眼后面两人，孙倪微微摇头，罗立守在有些神志不清的徐青宁旁边给他塞巧克力堵住他嘴。
“还是得下去看看。”孙倪做了决断。
作为我们这一趟真正的领头人，她到目前为止的各种决定都没有任何问题，这种洞察力和大局观我和罗都还差了不少，因此我们是一致同意拥护决定的。
孙倪做了一个人员分流，由于徐青宁的特殊身体状况必须有个人照顾，这个照料员身份落在我背上。理由也简单：我是在场人中体能最差的。
别看陆阴阳才恢复过来，眼下她已经龙精虎猛，走起来丝毫不见是躺在棺材内多日不吃不喝的模样。孙倪不提，罗立这个常年驻扎健身房的汉子我也是比不上，加上陆阴阳不在的一年没人监督，人也懒散下来，小肚子都有了，体质最弱是事实。
他们三人稍微分配了一下各自职责，将不必要的东西都放下，这才小心翼翼沿着石条阶梯往下探索而去。
洞口里的光亮一点点变小变远变弱，我也没闲着，将背包中的折叠帐篷拉开来，组装好碳纤维支架，顿时一红一蓝两个馒头形态的帐篷就安置在了靠墙处。
静止下来就觉得这地方冷得要命，温度计显示这里居然只有三摄氏度，我自己套上了一件羽绒马甲，又给徐青宁披上毯子，让他坐在帐篷边。
接着我翻出罗立的罐子，底下拉开生石灰升温袋，给罐子里加入清水盖上盖子，很快温度上来，水一点点冒出热气。
徐青宁目光还是木木的，毫无生气，有点像是镇墓玉兽，定格成某一种固定神态。
不过眼下他的异常对我反而是好事。如果是平时的徐青宁，我肯定是战战兢兢，而且有几分尴尬，此时他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无意识状态，我倒是可以自如和他聊聊天。
“吃不吃？”我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徐青宁无反应。
我自顾自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甜腻的口感伴随着热量入肚，自从认识了陆阴阳我就有了随身携带巧克力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改回来。巧克力的味道让我想起她嘴唇，同样柔软细腻，有一种奇特冷幽的甜味。
“你师傅去了哪儿？他出事了吗？”
师傅两个字让徐青宁眼神微微一亮，但也仅仅如此。
我倒也不在意，有一句没一句和他聊：“这种地方，就得煮一杯浓黑咖啡，最好再有一个蛋糕，或者一盘烤肉，冷天有肉有喝，最舒服了。”
罐子里的水咕噜咕噜叫起来，我用沸水浇在杯子内挂耳咖啡上，很快一股浓香就飘了出来。
双手捧着热乎乎的咖啡，我饮了一小口，吐出一口白气，顿时觉得手脚都没有之前那么麻痹。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加入竹山教，罗子敷没有说过，好像是你们很小就被刘公舆管事收养了？”
“小时候你们应该也和陆阴阳孙倪一样，接受各种异于常人的训练，所以才会常人所不会，能常人之不能。”
我突然想起罗子敷给我说过，她长期都呆在武当山脉的山中别墅内，就像是童话里的辫子公主，每天都得学习各种枯燥乏味的知识，好不容易各种学的七七八八被允许下山，却又面临经费的窘境。这比起正常人的教育要狠多了，她必须以自己的研究和新发现来获取经费，自己的日常开支都得自己赚。
别的不提，光是这种从小到大的独立就能将一大部分人比下去。在外界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哪个不是被人捧着？家人宝贝，朋友羡慕，男朋友生怕做得不好惹她不高兴。
倒不是我是颜控，事实上长得好看这一点是非常难得罕有的天赋，就像是有的人天生IQ高，有的人生来跑得快，有的人从小就具有和任何人打成一片能力一样。
别看罗子敷一副娇蛮莽撞模样，那只是偶尔流露出的性格使然，面对正事儿时她可从未逃跑和掉链子，哪怕在鳌鱼体内直面鬼神九黎君她也咬牙用青帝咒与其交手。本人性格和她看似甜美的容貌是截然不同的，相当硬气而且骄傲。
所以罗子敷那天约我去喝酒，把自己灌醉，说了那么多日常几乎不可能听到她说的话，我惊讶之余又十分感激。她把我当朋友，才愿意将自己软弱的一面给我看，也给予我充足的信任。
任何人都有自己处理不来困境的时候，这种艰难关头，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其他人给予建议——外人的建议往往都不符合本人实际真实复杂的状况。他们要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聊天，陪他们喝一杯酒，胡吃海喝一顿，甚至只是需要你静静坐在旁边。
人在脆弱的时候都会格外寂寞，旁边有个人，心里就会稍微好过一点。
“罗子敷不是做了一个公众号吗？”我开了话匣子，在热咖啡和巧克力的帮助下精神也放松了许多。
“那个公众号类似于……擦边球套现，其实也不算什么，美色本来就是相当具有价值的资源。尤其是现在，男色女色都是大家的必需品，当时她赚了很多粉丝，人都惊呆了。”
我不由笑了：“不过估计她也不会和你这个师兄说这些事。也不知道刘管事有没有说她……”
想到罗子敷恹恹趴在吧台喝酒的样子，我叹了口气：“她对你很担心，我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罗子敷当时会在广州出现，她大概早就发现了你的踪迹，一路跟来。”
罗子敷那时看似仅仅是完成刘公舆布置的“作业惩罚”，却偏偏选中了华南植物园所在的广州市。而且巧天工出事后她一直就情绪很不对劲，后来甚至不告而别，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什么关联，只是埋头于解决巧天工的问题。
回头看去，我也就了然了。罗子敷正是因为知道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师兄徐青宁，心里矛盾，同时又难受难以排解，后面这才怒而离开。
压抑在内心的秘密通常会渐渐变成一种沉重的巨大负担，我对此深有体会，薛祥文的死令我直到去年真相浮出水面前都难以呼吸，只能尽量不去想起。
我拍了拍徐青宁肩膀：“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找到了叶言庭和赵沉宵咱们就出去。这地方哪怕有红衣鬼差，咱们上去，让他尝一尝解放军的铁甲钢拳，倒是想看看红衣鬼差能不能闹出乱子来。”
“你说你也真是，装什么酷，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找朋友不行吗？再不行找罗子敷，她也会找我们，还有赵沉宵和你不是熟人，你也可以找他，老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正当我聊得兴头上，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和罗子敷说的一样，话很多。”
徐青宁不知什么时候双眼又正常清明起来，哪还有此前的疯癫缄默。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突然说：“这里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现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答应我。”
我一时间有些懵：“行啊，只要我能做到的……”
徐青宁低声道：“如果能出去，帮我照顾好罗子敷。”
他话语中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让我心跳加剧。
我只能点头答应。
“好，趁着现在我还能控制自己。”他显得有些焦急，又有些痛苦：“我说的事你都给记下来，一定要记住。”
我点头集中注意力。
“我师傅刘公舆，已经被红衣鬼差给控制了，竹山教的那个建在武当山的巨大石堡其实是为了隐藏一件东西，那东西就在石堡之下的一个房间里……”
徐青宁舔了舔嘴唇：“那是一尊铜棺，和盘龙遗迹最后一层的青铜棺一模一样的棺椁，也是唯一真正的原版，你懂吗？”
我心里大惊，搞了半天，这里的四轮铜棺还是仿制品？那么正品到底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