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难。”

容我稍微吹了个牛——以前这种事都是周游罗胖子干，老天总算给了我一个出风头机会。

我想了想说：“常规应对阵法的方案是找出阵眼，破坏之后阵法自然就消散一空。不过我没那能耐，就想了另一条路子，恰好我略懂一点捉鬼。”

“马桑真是谦逊。”森富佐子一脸佩服。

真的略懂，不是什么装谦虚。

我咳嗽了一声掩饰内心波动：“布下巳蛇阴火阵的阵眼，没想到是你的式神，我处理不了阵法，却可以对式神出手，逼它现身。”

森富佐子一脸原来如此，口中喃喃：“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布置，式神压阵能够起到隐匿加固的作用，在高手面前也还是暴露了，哎，这回是弄巧成拙。”

“马桑。”她眼神灼灼看着我：“如果我没有布置式神，你们是不是就会被我成功困在结界内？”

我点头。

从她话语间我也听出一些门道来，原来布阵还有用鬼怪压阵的高级用法，也对。阵法原本就是脱胎自军队，军队布阵需要一个主将指挥调度，必要时还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鬼怪或者以阴阳师的说法称式神，就起到了阵法压阵的作用。此前赵沉宵布阵控制高通，就以馒头压阵，双方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再回溯一下过往，曾经在阴阳围的阵法渡船上，吴正玄以天兵鬼将死战许密藏道兵红衣鬼差，也是如此。

“果然是这么回事的呀。”女阴阳师脸上有些遗憾，又带着些许释然。

不过我倒是觉得奇怪，也学着她的称呼方式：“森富桑，你为什么会留下那样一尊式神在阵法里，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式神的确是给你们准备的，但是我还没有想过立即要使用。”她露出一个有些稍显尴尬的笑容：“马桑，但是这个结界不是应对你们的……”

我心中一凛：“是为了那个借你力的幕后黑手？”

“不，也不是……”

森富佐子似乎有些为难，犹豫磨蹭了半天这才开口：“此前，我的屋子有两次被人闯了进来，一次丢了一冰箱的寿司和阴阳寮同道给我寄来的鱼，还有一次……袜子全部被人拿走了……”

我惊了。女阴阳师搞出兴师动众的结界居然是为了应对小偷！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魔幻了一点。

难怪她一直有些吞吞吐吐，遇到小偷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这两位偷爷也未免过于奇葩了一点。一个是偷走了吃的，这更像是饥不择食，灵机一动闯入民宅后打包带走的莽汉，剩下一个拿走人姑娘的所有袜子，明显是恋物癖患者拿走满足自己的恶癖。

经过森富佐子慢慢解释我才明白过来，她回到中国其实已经是第二年了，第一年在天津留学——她强调自己很喜欢吃那边的煎饼果子，天津人说话很有意思，就像随时随地都在讲落语（日本相声），她很喜欢那个充满戏剧色彩的城市。不过为了阴阳寮的使命，她通过一些有关助力辗转来到了广州暨南大学，继而便于开展对巧天工的调查测试反应行动。

为了掩人耳目，森富佐子就选择了外面租房，她考虑到为了不引人注意就和众多同龄人一样住在较为便宜的城中村式混合公寓里。小偷的出没让她有些无可奈何，偷食物的贼光顾后森富佐子立刻换了锁，可没过多久那个袜子小偷又来了一趟，气得森富佐子睡不着觉。

“我不喜欢广州，这里没有天津安全。”森富佐子一肚子委屈，当即忍不住埋怨：“这个城市，怪人很多。”

我只有安慰道：“变态哪里都有，人口基数上去了，总有那个比例，你是运气不好。”

不过心里我暗自腹诽，说起变态，相比各种猎奇者出没的日本，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我只能用阴阳师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森富佐子严肃起来。

“那也无可厚非……”

我嘴上附和着，突然觉得有个地方不太对劲。

“森富桑，你穿丝袜吗？”我眼睛盯向她脚踝，女阴阳师脚上穿着一双白色棉袜，样式十分淳朴。

被我直愣愣看着让她下意识双脚往后躲闪。

陆阴阳很义气说：“你也喜欢袜子吗？我给你买好了。”

“别打岔……”我没好气道。

“森富桑，回答我，你是不是只喜欢穿一般舒适的棉袜？”

她眼神中有几分不解，然而还是点点头：“是的，这样对脚不难受，而且我也有夜晚跑步的习惯，阴阳师也需要一个良好的体魄保持精力。”

我顿时心里一振：“那么，把你的袜子全部都拿出来，全部，我全都要。”

森富佐子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她迟疑了片刻：“马桑，你也有这个收集袜子的爱好吗？”

“你别管，先拿出来，听我的。”

好说歹说终于让女阴阳师将自己的袜子取了出来，好家伙，整整一个小容纳箱，粗略估计有三四十双。

“每天我都会换一双，所以买的比较多。”森富佐子仿佛下定决心一样，说话也没有了此前的紧张，低着头：“如果你要的话，就送给你吧。”

“好……送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想什么呢，外国友人也不能随便诬陷人。”

翻找了一会儿，我发现里头的袜子大多是黑白灰三原色，而且款式就两种，一是中长款，比较百搭，一是船袜，穿皮鞋之类的会比较好看。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款式，炎炎夏日女性居然连丝袜都没有一双，也算是罕见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问森富佐子：“当时被偷走的袜子，也是这些款式吗？”

她点头：“是的，我基本上都买一两个牌子，很少变。”

先前我还担心是不是因为穿的是一些比较有吸引力的袜子，导致恋物癖跟随，现在证明前后一致，那么我就可以大胆举证了。

“森富桑，你当时有报警吗？”我试探问。

“有。”森富佐子认真地说：“不过警方只是说在追查，调去了大门和楼道监控，没有找到，因为这里进出人流量太大，还需要时间……”

这番话说得婉转，其实我大概能明白，除非袜子狂魔再度作案，否则几乎是一桩悬案了。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他们进门应该都没有破坏门锁吧？”

身后传来女阴阳师的声音：“没有，他们应该有特殊工具吧，几乎看不出有撬动的痕迹，警方来调查也说很吃惊，就像是他们有钥匙一样。”

“时间呢，第一次偷冰箱里的吃的是多久，第二次偷走袜子又是什么时候？”

她眼皮下拉回忆：“第一次是两个月前，我到广州暨南大学报道后不久，有天夜跑回来就看到冰箱里吃的都没了。当时觉得算了，或许只是一个很饿的人拿走。第二次是半个月前，那时候恰好在咖啡厅打工……”

女阴阳师声音戛然而止，抬起单眼皮眼睛凝视着我：“是他……是他……”

我点点头。

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入室偷窃，不要战术上低看偷窃这一行，他们事先也会惊醒选择对象，每次出手必定是那家人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前不久的一次抓捕偷窃犯，人还有一个错题集，专门记录自己此前失误的一些问题所在，还给自己立下规矩、注意事项、绘制了地图和备用方案，可以说是相当注意细节了。

第一次入室是试探踩点，发现女阴阳师并未有防备，第二次却是精心策划的时间点上，在确定森富佐子什么时候行动。

看起来奇葩怪癖变态的偷袜子偷食物不过是一种浮夸吸引你注意力。

我看向冰箱：“说不定还有些东西留了下来。”